封氏虽也有些见识,可毕竟家道中落,早年贾雨村便是如州知府,见他此刻如此作态,虽明白是因为张云逸的原因,可仍免不了受宠若惊。
同时,对于张云逸又有了新的认识,心下不免更为庆幸,他没有以势压人。
手忙脚乱的扶起跪拜的贾雨村。
贾雨村也没有再惺惺作态,顺势起了身。
“当年承蒙岳母大人不弃,将娇杏收为养女……”
似乎是看出了张云逸的疑惑,他长吁短叹,回忆往昔的同时,也捎带着解释了其中的原委。
娇杏原只是甄家的丫鬟,这种身份给个妾室都算是抬举了,更何况还被扶正?
而甄家家道中落,贾雨村有心抬举娇杏,他们更不可能托大,非但给她脱了籍,封氏还将其收为养女。
这种操作,在古代其实并不少见。
攀交情,走后门的时候,甚至不乏为青楼女子赎身,收为养女,再投其所好,给官员家里送去,以结为通家之好的例子。
不过,当时贾雨村显然只是为了抬举娇杏,并非在意这层关系。
否则,封氏也不至于一直流落在如州。
而今,之所以做出这般姿态,全是因为张云逸的缘故。
张云逸虽然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没表现出来,倒是与他相谈甚欢。
待到宾主尽欢,将贾雨村送出府的时候,双方已然兄弟相称。
……
第190章 出谋划策
现代人对于古代的年节祭祀,有许多误区。
所谓天地君亲师,祭祀的时候祖先,只排在倒数第二。
入得了太庙的君主,是能够享受香火的,这也是正庆帝执意要迎生父入太庙的原因。
甚至,功勋卓著的臣子,也不是没有机会,获得这样的殊荣,唐朝的凌烟阁便也有这种意思。
当然,礼不下庶人,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只要祭拜天地祖先即可。
祭祀帝王,乃是士大夫阶层才有的特权。
宁荣二府做为与国同戚的勋贵家族,年节的祭祀,自然也是如此。
这也是,薛宝琴会参加宁荣二府祭祀的原因。
张云逸做为在朝的官员,当然也不能免俗。
因父母祖先牌位还在老宅,年三十一大早,他便带着尤二姐、香菱、秦可卿等人一同赶往老宅,先行拜过张家先祖以及父母。
而尤氏也以照应为由,跟着一同前往祭拜。
待到午错从张家老宅回来不久,贾母携邢、王两位身负诰命的夫人,进宫朝贺也已归来,贾家族人连同薛蟠,以及各房女眷,全都齐聚宁府。
祭祀的过程倒与原书相差不大,宁府做为贾家长房,主祭之位非贾敬莫属。
贾赦、贾政陪祭,张云逸连同贾珍、贾琏以及贾宝玉各司其位。
祭拜了天地、帝王,张云逸方与薛蟠退了出来。
而贾家众人,则随着贾母一道,对着贾源、贾演的遗像再行祭拜。
许是因为今年宁府遭遇变故,贾母并未如往年一般,拒绝尤氏留饭的邀请。
礼毕,被女眷们围绕着迎至后院正堂,而一众男丁,则在前厅开席。
这种场合,张云逸自不会如贾宝玉一般,往后院去凑,便与贾珍、贾琏以及薛蟠凑了一桌。
贾琏被禁足一月有余,倒是憋坏了,与三人推杯换盏,兴致颇高。
因这一桌,不是两府嫡系,便是张云逸和薛蟠这样的显贵,席间不乏前来敬酒的贾家旁支。
不一会,贾琏便已经醉态可掬了。
王熙凤算盘打得虽响,可年节期间,自不好再禁足了。
张云逸有心试探,便假意关切道:“近来琏二哥的情况,是否有所好转?”
提起这个,刚才还兴致勃发的贾琏,顿时垮了个脸。
支支吾吾道:“这大过年的,逸兄弟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怕扫了我的兴。”
张云逸自然是担心他伤愈复出,打起平儿的主意,却不好意思明说,只得借口道:“这不是想问问情况,也好帮你打听打听,是否有对症的药吗?”
贾琏得了这个难言之隐,第一时间便以为是药出了问题,故而找到薛蟠询问。
薛蟠少不得细究缘由。
他本就与贾珍臭味相投,嘴上也没个把门,故而在场的三人,对于他的情况,都了然于胸。
只是,不好意思言说罢了。
而今,张云逸开了这个头,他们也没了顾虑。
二人都有这方面的经验,薛蟠不禁疑惑道:“这几味药丸,我也不是没有混着吃过,可最多三、五天也就缓过来了,你这都个把月了,莫不是先天不足?”
他心直口快惯了,也没考虑过贾琏的感受。
但凡是个男人,就不可能承认自己这方面能力不足的。
更何况,贾琏如今还有这样的难言之隐,被戳中软肋的他,顿时就急眼了,呛声道:“怎么就先天不足了?回来那晚没有那些药丸,我还在云儿身上来了几回,怕不是你的药有问题!”
薛蟠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也没觉得他拿云儿开涮有什么不妥,一脸的憨笑道:“这药珍大哥也不是没吃过,咱们都没毛病,怎么偏偏到身上,就出了岔子?”
“你!”贾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也不知是酒熏得,还是气的,胀红着脸,怒视薛蟠。
“琏二你也别急,文龙说的也不无道理,这里也没外人,咱们帮你分析分析,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毕竟是在宁府,又是大过年的,贾珍也担心二人闹了口角,忙打起圆场。
“咱们又不是没在一处耍过,你自不会有什么先天不足。”
薛蟠这会子也反应过来,忙端起酒杯道:“琏二哥莫怪,兄弟一时失言,自罚一杯!”
他说着,一饮而尽。
贾琏这才稍稍消气。
贾珍在这方面,倒是颇有经验,分析道:“那药我与文龙也没少吃,自不可能有问题,要说虚耗过度还有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
事关后半辈子幸福,贾琏也顾不得丢不丢脸,连忙追问道。
“只是,素日这药本就是咱们拿来助兴的,往日也不是没有虚耗过度的时候,却不曾像你这般,这么久都未曾恢复。”
他现身说法,倒是分析的头头是道。
张云逸并无这方面的经验,也只能旁听。
倒是薛蟠抢着道:“对对对!上回我跟着冯紫英在锦香院,一连耍了三天,这药当糖豆似的吃,回来后却也只歇了一旬不到。”
他们正说的聚精会神,倒也没注意贾蓉前来敬酒。
他眨动一对贼眉鼠眼,看了看张云逸,忽然开口道:“琏二叔怕不是被二婶子吓着了吧?”
张云逸闻言,不禁对贾蓉刮目相看,前世就听过有什么应激创伤后遗症,贾琏落下这个毛病,倒未必不是因此而起。
这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贾琏本就不愿承认自己先天有亏,如今贾蓉的话虽未必一语中的,却也给他找了个台阶。
“你说的不错,必是被她害的,我命里怎么就犯了这个夜叉星,给我找着机会,非休了她不可!”
他扭头看向张云逸道:“逸兄弟,你会看相,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命里跟那个夜叉星犯冲。”
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王熙凤不是秦可卿,与贾琏只是有点矛盾,没有生死大仇。
大庭广众,他若是撺掇贾琏休妻,跟王熙凤不但结下了死仇,于自己的名声也不利。
话虽如此,他也不愿帮忙调解,看着他们夫妻和睦,只得模棱两可道:“琏二哥莫急,不至于……不至于!”
薛蟠倒是个实诚人,他与王熙凤本就是表亲,又见张云逸这般说了,忙劝道:“这话不过是蓉哥儿的猜测,也未必当得了真。”
“薛大叔有所不知!”贾蓉连忙分辨道,“侄儿有回在姨娘屋里,便被老爷吓过,好一阵子没得好。”
……
第191章 醉翁之意
此话一出,张云逸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贾珍。
不得不说,贾珍和贾蓉这对父子倒是心有灵犀,都在跟贾琏现身说法。
只是,贾蓉也不知是关心贾琏的病情,一时忽略了贾珍在旁,还是有恃无恐,知道大过年的,贾珍不至于动手。
竟然当众把私下勾搭姨娘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贾珍脸色浮现一抹尴尬,深呼吸一口,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盯着他。
贾琏见状连忙挺身而出道:“珍大哥莫要责怪孩子!不就是一个姨娘吗?孩子若是喜欢,你赏给他也就是了,只要解决了兄弟的难题,回头我再给你添置一两房便是。”
到底是为了给他贾琏出谋划策,方触了贾珍的霉头,贾琏还指着贾蓉告知恢复之法,也不能装聋作哑。
贾珍虽然愤恨,却也只是恼他,当着众人的面落了他的面子。
这父子两本就一丘之貉,他也不是没将丫鬟、姨娘赏过贾蓉。
如今有贾琏说合,又许诺了好处,也就偃旗息鼓了。
安抚住了贾珍,贾琏急忙拉住贾蓉道:“好侄儿,快告诉二叔,你这病症是怎么医好的。”
被贾蓉一语惊醒,他以往也曾去贾赦屋里寻摸,只是胆子不如贾蓉大,敢于付诸行动。
不过,饶是如此,几次险些被贾赦撞破,也是心有余悸好一阵子。
原先,他还有甩锅的想法,此刻却对贾蓉的话深信不疑。
贾蓉却面露难色,推诿道:“二叔,侄儿是被老爷吓着了,您是被婶子吓着了,男女有别,侄儿的法子二叔却未必管用。”
贾琏这阵子一筹莫展,几乎快要绝望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连忙催促道:“一叶而知秋,只管说出来,我自会分辨,即便有所不同,也可以借鉴一二,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也无妨。”
“这……”贾蓉面露迟疑道,“要么改天,改天侄儿再与二叔细说。”
如今这已是他的心病,如骨鲠在喉,恨不能立即照方抓药,哪里还等得了?
摆起了长辈的架势,不耐烦道:“少嗦,快说!”
“二叔既然有命,那我也只能从命了。”
贾蓉没有看他,却乘机偷偷对张云逸讨好一笑,才欲言又止道:“侄儿……侄儿是有一回恰巧去找老爷,正碰上老爷跟姨娘在屋里……侄儿在屋外听了一会儿,也不知怎地就这么好了……”
他支支吾吾把话说完,众人脸色都精彩了起来。
薛蟠是个没心机的,说话也不防头,直言道:“如此倒也简单,琏二你便照着蓉哥儿的法子,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