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就是这里。”
朱翊钧猛地回头问:“那广平湖跟梁山泊有什么关系?”
“回皇上的话,梁山泊现在就叫广平湖,因为湖边有安山镇和安民山,所以也叫安山湖。”
“广平湖有多大?”
“回皇上,黄河南移,鲁西豫东的河流水系全变了样。
八百里梁山泊两三百年间缩小到不足四分之一。
从八百平方公里减小到而今的一百多平方公里。
测绘局测量的具体面积是一百四十九点七平方公里。”
“足足有两个白云湖大。有多少耕地?”
“回皇上,有水田四万二千六百七十亩,半旱地四万一千亩。”
“算下来不到白云湖的两倍。”
两个面积大,只是说湖面,但是周围的良田不一定就有两倍多。湖泊边上的农田耕地,跟水况地形有很大关系。
地势过于平坦,也不见得好,因为很容易被湖水漫浸。地势过高,也不好,水源上不去,还是旱地。
围堰填湖?
山东本来就缺水,安山湖,南边的南旺湖和昭阳湖,主要目的就是蓄水保证运河水位。国朝两百年来,这几处湖水日渐减少,不要说灌溉农田,连运河水位保障都越来越是问题。
哪里还敢围堰填湖!
朱翊钧继续问:“你们广平湖农场,包括景阳湖分场,去年粮食收入多少,盈利多少?”
“回皇上的话,”农场场长信心满满地回答,“广平湖农场去年收稻米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一吨,小麦三千二百八十吨.”
朱翊钧在心里默算一下,“你们水田稻米亩产是五百四十斤,半旱地小麦亩产是一百六十斤,比白云湖农场要差一点。
年盈利多少?”
“三十二万四千九百六十圆。”
朱翊钧转头看了他一眼,“广平湖农场有多少人?”
“回皇上的话,广平湖农场加上景阳湖分场,有职工四千一百六十七户,合计男女老少一万六千八百七十九人。”
“也就是说,广平湖农场去年每家每户才分到三十九圆盈利。人家白云湖农场,去年每家每户分得五十六圆。”
农场场长额头上有汗水冒出来,连忙解释,“回皇上的话,我们广平湖农场人口多,负担重。
而且我们农场农田比白云湖没有多多少,平均下来,每户的农田比他们还要少。”
“这些客观条件确实存在,但是有困难,要迎难而上。要你们这些官吏干什么的?就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有没有总结分析过,盈利差在哪里?”
场长连忙答:“回皇上的话,我们场部官吏有开会分析总结过,主要是三大块。
首先是经济作物,白云湖农场的菜籽油和油菜籽一项,就收入近十万圆。我们的经济作物甜菜,种植面积比白云湖农场要多,产量也高得多,但是收入要少得多,才不到七万圆。
我们决定今年改种油菜籽.”
“错了!”朱翊钧打断了场长的话。
场长和副场长一愣,周围的徐贞明、张四维、潘应龙、王宗载、陈大科和农垦局局长副局长也愣住了。
错了,哪里错了?
场长反应也快,连忙说:“臣愚昧,请皇上明示。”
“白云湖农场经济作物最大头是卖出菜籽油,获利七万多圆。加上油菜籽收入,占了总盈利的一半。
知道白云湖农场为什么有这么高的盈利,而你们却没有?”
“臣愚钝!”
“因为白云湖卖的菜籽油是经过他们榨油厂加工过的农副产品,不再单纯是农业原材料,而是经过工业生产,赋予附加价值的工业产品。
你们卖的甜菜,就是农业原材料,根本卖不起价。你们农场有糖厂吗?”
场长摇了摇头。
“一吨甜菜顶多才五圆,那你们知道熬出来的糖多少钱一吨吗?”
场长摇了摇头。
“嘉靖年间京师白糖的价格,是大米的十五倍,大约是一百斤要十五两银子,折合二十二点四圆。
万历年后,大米在降价,但是白糖降得更厉害,尤其是北方开始用甜菜榨糖。
现在一百斤糖的价格是八圆,一吨白糖是一百六十圆。
朕记得甜菜的出糖率是一成五,也就是十五吨甜菜出一吨白糖,平均每吨甜菜产生十圆六角的盈利,是单纯卖甜菜的一倍多。
此外甜菜榨糖后,剩下八成五的菜渣,压制后跟豆渣饼一样,用来喂猪牛、喂鸡鸭,是很好的饲料,又是不菲的收入。”
朱翊钧盯着场长,一字一顿地说:“农业,也是需要经营的。
万历新时代的新农业,就是利用科技和工业,给农产品赋值,给农户带来更多的收益。
你现在明白你们跟白云湖农场,差在哪里了吗?”
场长连连点头:“皇上,我知道,差在没有把科技手段,还有工业生产好好利用上。”
朱翊钧点点头,转头对徐贞明等人说:“还要多看看啊。下一站哪里?”
“皇上,是南旺湖。”
第941章 冒黑烟的怪船
南旺湖其实分南旺湖、蜀山湖和马踏湖三个湖。
运河从广平湖而下,先过马踏湖,再从中间贯穿而过。
运河西边的叫南旺湖,东边的叫蜀山湖,三湖之间有多条小河道相连。
三个湖加在一起面积在九十七平方公里,其中南旺湖占一半面积,现在全属于南旺湖农场。
蜀山湖湖面不及南旺湖,但湖周围到处是淤泥滩涂,那里芦苇茂盛,连绵十几里,如无边无际的森林一般。
芦苇荡的一处深处,藏着四十多艘小船,孔修文、陈大牙、童秀才、梁栋梁带着四百多名喽坐在船上。
周围寂静无声,水面平静如镜。
鸟儿突兀的叫声就像砸进水面的石头,扰得人心里发慌。
“我日嫩管管!这些鸟儿老子非得全抓起来,把它们的毛拔光去。”
“你个潮巴,鸟儿又没招你惹你,你弄球个啥!”
“这鸟儿叫得老子木乱木乱的!”
陈大牙凑到孔修文旁边,轻声问。
“大当家的,怎么还没动静,会不会是皇帝老儿神道儿的,没个准信?”
“有准信!莫要着急。”
“大哥,会不会那些人胡而马约的,靠不住啊!”梁栋梁尖着嗓子问,“现在我们一伙子兄弟全崴泥在这里,总不是个事。”
童秀才说:“莫要慌,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们都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点等待算什么!
不过大当家的,时日拖久了,恐有变故。”
孔修文看了几人一眼,心里也在发虚。
刺杀皇帝,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说着是清君侧,诛奸佞,但自己和几位心腹都知道,这话是说给那些不明内情的同伙们听的,好宽他们的心,给他们一个理由坚持下去。
实际目标孔修文和几个心腹很清楚,就是昏庸无道的无德天子万历帝!
这事要是走漏了风声,好容易才逃脱的性命,恐怕要重新回炉。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应该有回信。”
过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有艘快船悄悄地划进芦苇荡里。
“大当家的,不好了。”
“怎么回事?”
“皇帝不来南旺湖,改去了其它地方。”
“哦,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
“那改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做探子的?”
“大当家的,我只是个探子,又不是万事通!”
探子摊开双手,十分委屈。
孔修文气得青筋乱鼓,抬起脚想把探子一脚踢下船去,却不想穿着一身儒服,一迈腿差点把自己给晃下船去。
“大当家的,我还探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南旺湖农场里的人说,皇上还要来,只是推迟了。
不过推迟到什么时候,我又不知道了。”
孔修文烦躁地挥挥手,“滚!滚!滚!”
童秀才捋着下巴老鼠胡须一般的胡子,“大哥,可能是万历帝有事去了别的地方,耽误了。
不过万历帝刚愎自用,听说定下来的事轻易不会改。他说好要来南旺湖,就一定会来南旺湖,我们再多等几天。”
孔修文想了想,也无计可施,“多等几天就多等几天。只是为了避人耳目,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必须一直待在这里。”
陈大牙苦着脸说:“大哥,要是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吃的喝的怎么办?事先都没有准备好。”
“派人悄悄去采买,”孔修文交代着,“不要去附近的镇子买。镇子那么大点地方,一买四百人的吃食,肯定会引起怀疑,去济宁州买。”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大哥神机妙算,不愧是大明诸葛孔明!”
朱翊钧留大队人马沿着运河缓缓向南,他在右仆射、戎政使兼海军部都督俞大猷,右仆射、戎政使兼参谋总长萧文奎,戎政使兼海军部副都督、参谋副总长李超,以及宋公亮、薛易等人的陪同下,乘坐马车回到济南,转乘专列沿着济胶线,经过六个半小时的行驶,来到青岛港。
在青岛港,他检阅了京畿巡海都司第三巡海舰队。
京畿巡海都司和第一巡海舰队设在秦皇岛港,第二巡海舰队设在辽东南浦港。
一起接受检阅的还有新近试航回来,正式加入第三巡海舰队的两艘机帆战列舰。
这是在甲级战列舰的基础上改进,减少一些火炮和配置,增加了一台共工三型船用蒸汽机,以及神臂二型船用传动系统,驱动船尾部两组螺旋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