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桥梁、隧道、涵洞、路基、钢轨、道岔、轨枕、道砟等设施设备的大中维修和养护工作。铁路巡道和铁路道口的看守也属于工务段的职责范围。
机务段负责机车和客货车厢的使用、检修与整备,确保机车和客货车厢的状态正常、运行安全。
现在我们这列车上的机车司机、司炉工、随车检修工都属于机务段。
他们的核心部门是维修车间,乙级以上的车站会设有一个。
车务段负责客货列车的调度与指挥,确保列车安全、准时地运行。它的核心部门就是调度室。
运务段负责客货列车的运营。
客运科,它负责编组列车员,执运客运列车车次,为旅客提供完善的乘坐服务,包括列车乘务和餐饮供应等服务。
货运科,负责货物仓库管理,货物在车厢装卸,以及货车编组随行押货人员的编组和管理.”
张居正点点头,“嗯,听着很复杂啊。”
谭纶在旁边说道:“铁路系统庞大复杂,处理起来也很棘手,郑范溪没少耗费心血。”
他是前任兵部尚书,庞杂的驿站系统就是在他手里被彻底改革,分拆成驿站服务公司、运输社、邮传总局和运输管理总局。
此前如无底洞一般的驿站系统,现在蒸蒸日上,为大明讯息交流、交通运输做出巨大贡献。
京滦、京津两条铁路的修建,也是在他手里开始。从那时,他就开始筹建铁路司,郑洛主持制定的这一套,是从他手上接过去的。
谭纶有资格这样说。
内阁总理张居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侧身转头的朱翊钧看到了他的短发里,全是一茬茬的银发。
还有他的脸。
当年在西安门教自己《论语》,何等的意气风发。
再看看现在的他,才五十岁,跟大他十七岁的赵贞吉一样苍老。黑眼圈,松垮的脸皮,还有额头上一层又一层的皱纹里,藏在全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谭公剪短头发,因为他是大明陆海军的带头人,必须有带头人的样子。
张师傅身为内阁总理,不用剪短头发,偏偏还是匪夷所思地理了短发。
或许,理了短发,那一头银发就少了许多,苍老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有人跟朕说,京津和京滦铁路修好了,不是是内阁的政绩,是少府监和兵部,是河北布政司和滦州政事府的功劳。”
朱翊钧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了,只听到咣当咣当的铁轨声响,还有时不时从前方传来呜呜的汽笛声。
“有人说,上海遍地的繁华,滦州林立的厂矿,都跟张师傅无关。这两条铁路,张师傅更是甚少过问,全是兵部和少府监在操持,更跟与他无关。”
朱翊钧的话让众人纷纷脸色一变,大吃一惊。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就在这火车上对张居正发难了?
大家看着张居正,目光在他和朱翊钧之间来回移动。
难道皇上对百官调整方案,最大的暗牌就是把内阁总理张居正挪位子?
他一挪位置,那就是地动山摇了。
内阁的天就要变了。
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绝大的机会。
不少人心里长草了,强压着心里的激动,静待着朱翊钧的下文。
第797章 修铁路值得吗?
朱翊钧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看到了镇定,看到了不明就里,看到了兴奋,看到了漠然.
张居正神情如常,只是眼皮子略微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失神。
坐在旁边角落的杨金水也大吃一惊。
这次行程安排,他最清楚不过,这一列车是皇上和所有资政。
明天早上,还有一列车会把一百二十六位御前朝议大夫拉到开平市,与皇上和资政会合,一路参观,然后在卢龙市的大会堂举行御前朝议局全体会议。
皇上费尽心思,难道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炮轰张居正?
不可能!
不过皇上做事总是颇有深意,他突然说此言,肯定是有深刻的用意。
什么用意?
杨金水悄悄地观察着朱翊钧脸上的神情,只看到少许激动,没有愤怒。
这段时间,众重臣纷纷进京,召开资政局会议,然后是百官大调整,种种风声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引得朝堂上暗潮涌动。
杨金水想起来。
前段时间,通政司下发通知,奉诏传资政学士和朝议大夫们进京,准备开会,朝野就开始流传出某些小道消息。
这些传言,多半是针对张居正。刚才皇上所言的话,就是这些传言的一部分
杨金水心里笃定了,沉住了气。
朱翊钧继续说道:“自万历元年,张师傅始任内阁总理,这五年间,张师傅把主要精力放在清丈田地、普查人口、摊役入亩,以及人丁税与盐税合并的一条鞭法升级版的新政改革上。
这些事重不重要?”
面对朱翊钧的问题,众臣没人敢出声回答。
怎么好好地又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太敏感了。
为了这个事情,死了多少人!
不过众臣心里也逐渐明白,皇上开始给大家吹风,定基调,为几天后的朝议大会做准备。
“非常重要!
此前我大明,九成赋税来自田地,全是粮食。煌煌大明,疆域万里,子民亿万,国库居然也缺钱。
户部前几年整理嘉靖年间的老账簿,简要呈给朕过目,触目惊心啊。
嘉靖二十六年,盐税收了二百六十万两银子,矿税收了三万两银子,茶税收了四万二千两银子,福建广东关税收了三万二千两银子.*”
朱翊钧冷笑一声,“居然能收到这么多税银,真是各地的缙绅豪强们开恩,赏了皇爷爷和朝廷一口饭吃。”
众人知道他在说反话,一个个都不敢出声。
“张师傅在做什么?清丈田地、普查人口、改变赋税模式,他解决的是三个重要问题,对大明来说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那就是收谁的税,收多少,怎么收上来!”
朱翊钧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说白了,这五年时间里,张师傅主要负责砸锅!
砸谁的锅?
砸那些仕宦乡绅、世家豪强的锅。
怎么砸?
这些拥有最多田地,赚最多钱的群体,却只缴纳最少的赋税。他们享受朝廷给予的种种优免,却不愿承担一点点责任。
大明穷吗?
扬州十大盐商一抄,国库不缺钱了。
江南众多世家一抄,十数万流民能分到田地了。
先不说公不公平,如此下去,大明终将亡于缺钱,亡于有钱收不上税。”
朱翊钧的话就像一支支利箭,飞向众人。
此时大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根本没有指责张居正,反而是在变着法极力夸赞。
此次行程大家都知道,明天跟御前朝议局大夫会合后,一路参观过去,然后召开合席会议,进行万历朝第一次廷议。
皇上开始吹风了,比如现在这席话,他在提示大家什么?
火车还在继续前行,有节奏的咣当声就像战鼓声,敲打在许多人的心里。
“张师傅这五年做的事就是调整赋税方向,让此前负担最重的农民被逐渐解放出来,并制定了新的赋税规矩:谁田地多、谁赚钱多,谁交的赋税就多。
大兴工商,推行新农业,发展新的生产力,这是在另起炉灶。
这些事主要由少府监以及沪州、滦州、江苏、河北等几位巡抚带头担当。兵部、太府寺、太仆寺等部门跟进而已。
另起炉灶,政绩效果是显而易见。一栋栋厂房,一条条海船,一船船的棉布蔗糖,还有这两条铁路.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到。
相比之下,砸锅不仅遇到的阻力要大得多,前进得更加艰难,政绩也不显眼。赋税突飞猛进,国库充裕,大家都说是工商大兴,是另起炉灶的功劳。
可是没有张师傅这五年,呕心沥血,顶住了巨大压力建立的新规矩,能收得上这么多税银吗?”
朱翊钧的目光又一次在众人的脸上扫过。
触到他的目光,有人点头,有人凝重,有人坦然,有人微笑却嘴角微微抖动。
“发展经济,强国富民,这是朝廷的重要职责,但是还有一项职责更加重要,那就是公平!
海公曾经说过,这世上大多数的矛盾,都是来自不公。
我们大力发展经济,提高生产力,可是不把旧有的糟粕砸烂,建立相对公平的财富分配制度,再富再有钱又如何?
只会富者越富,穷者越穷。
诸位,穷人们要是没有了活路,就会让大家都没得活路。
历朝历代,这样的事还少吗?”
朱翊钧的话像铁锤一样打在众人的心里。
“朕很早时就跟张师傅说起过,合理的税收制度,是一项非常有效的财富分配调解手段,能化解许多生死攸关的矛盾。
但关键是公平。
张师傅五年里清丈田地、普查人口、摊役入亩、丁盐两税合一,得罪无数的人,惹得海内沸腾,为的什么?
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包含感情地说道。
“万历新政,诸多改革中,张师傅挑了最苦最累,对自己最不利的一项。五年过去,张师傅,你老了许多啊。”
张居正站起身,拱手道:“臣有幸能参与开创万历盛世,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朱翊钧站起身,扶住他的手,“张师傅,你的政绩终究名留青史,后人终会明白,万历盛世,是你甘为孺子牛,在前面开创出来的!”
看着这对师生又在大家面前惺惺相惜地飙戏,诸位资政算是看明白了,皇上这是在给大家传递一个消息。
你们都是大明各方势力的代表,在开会之前给你们提个醒,百官大调整,绝不会涉及到张居正。
他还是内阁总理,此前那些风言风语,谁传出来的,自个把它吞回去。
招呼打好了,等后面参观后开会时,你们把内部协调,把野心勃勃的人给朕按住了,要是敢在会上乱开炮,为了一己私欲敢搅乱大会议程,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