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粮票!”
“张相这一改进,省却许多麻烦,高明,实在高明!”
众人纷纷出声,衷心奉承了张居正一句。
国朝俸禄以往都是用大米来计算的,几品官阶多少石,太祖皇帝时就定下的祖制。
京官们需要去户部陕西清吏司领取。
永乐年间,北京改为行在后,米粮运输不便,成祖皇帝就开始部分折色,先是折宝钞。
宝钞连擦屁股都不如后就是折铜钱,时不时折实物
隆庆元年年底,户部折色太狠,还全是卖不出价的胡椒,于是闹出京官不负重堪上吊自杀的丑闻,搞得当时执掌户部的高拱灰头灰脸。
后来国库宽裕了,开始发钱,发银圆。
但是禄米也得发啊,要不然一年入库的那么多米粮怎么办?现在的技术条件,它存放不了多久。
还按照以前的规矩,到户部去领吗?
张居正身为万历新政改革主将,怎么可能还会用这么老旧的故例?
发行粮票!
按照新政定制,俸禄的二分之一是粮食,占俸禄和津贴的三分之一,全部发粮票。
户部税政司名义上把每年秋粮入库后,清点审计数字无误,移交给中粮集团。其实从一开始征收秋粮开始,运输、存储都是中粮集团一手包办。
直属太府寺的中粮集团,也是每省一家粮食公司,分仓储和销售两个部门。
仓储部门负责粮食收购、入库、存储、出库。
每年秋粮征收,征收局的人负责入账,粮食公司的人负责入库,运输则是雇运输公司。三方对账,手续繁琐,但是内外勾结,贪墨克扣的难度也极大的增加了。
粮食入库,还得卖出去变成钱,那就是销售部门的事情。
粮食公司一直下沉,每个县城以及较大乡镇都有一家粮店。
尽可能地交给市场运作!
这是万历帝的“圣训”。
张居正由此想出的法子就是中粮公司发行粮票,户部拿到后再发给官吏们当俸禄一部分。官吏们拿着粮票到中粮公司下属的粮店买粮。
不过粮票分区域,顺天府、河北省和滦州是京畿粮食公司,用的粮票是京字开头。
其余各省都是辽、鲁、晋、豫等字开头的地方粮票,各省发各省的。
至于户部与中粮集团怎么结算,他们自有自己的制度和流程。
几年沉淀下来的陈米,一般都是大批量卖给中酒集团和农垦局集团,用于酿酒和制造饲料。
没错,大明饲料哪家强,农垦希望饲料厂!
镇卫军、营卫军、警卫军现役官兵是包吃包住,军粮直接由后军都督府军粮局,与中粮集团对接后,下拨到团一级。
所以现役官兵的粮饷三分之二发钱,直接发到各自银行账户里。多出来的粮食折算发粮票,给家眷买米面。
而翼卫军、肃慎和索伦营属于大明军队中,非常特殊的一部分,类似于卫所制,给一定数量的牧地农田,自给自足,但每年有部分津贴,用于兵甲武器的维护和更新。
戎政系统中粮票实发的,多半是文职官吏。
他们主要是中枢和地方戎政部门负责案牍庶务的官吏,都有军阶,等同于官阶,然后按军阶发放俸禄,按职位发放津贴。
张居正还在继续说道。
“勋贵、世职、官吏俸禄津贴合计四千一百七十九万六千五百圆,宗室、蒙古左右后翼侯伯、千户、百户俸禄津贴,计六百六十七万圆*。
其中也是三分之一折合粮票,分别计一千三百九十三万圆和二百二十二万五千圆,实际支银钱二千七百八十六万六千五百圆和四百四十四万五千圆.”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对这些勋贵和世职表示羡慕。
勋贵和世职,是指封爵、勋位以及世袭武职。
封爵分两种,一种是外戚被封爵,按照世宗皇帝定下的“真祖制”,只封一代,不能世袭罔替。
一代之后,没了就没了,顶多皇上开恩,念及先祖恩德,赐个勋位或闲散武职,一般也都是再一代而除,以后是守着封爵时恩赐的田地过日子。
另一种是军功封爵、勋位和世袭武职。
勋位和世袭武职,需要子嗣在军中任职出力,才能一直延续下去。
军功封爵则是世袭罔替。
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外戚封爵,人家是命好,投胎技术高超。
军功勋贵勋位和世袭武职,更不用羡慕,人家是拼着性命挣来的,是血酬。
不过现在很多勋贵日子也难过。
勋贵除了有俸禄,以前靠田地,还有经商、开矿和其它乱七八糟各种收入,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快乐无边。
自从嘉靖四十二年以后,部分勋贵和新封勋贵一起,上了万历帝的船,富得流油。
其他勋贵就跟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光靠田地挣不到钱。
开矿?私挖西山煤矿的那几位勋贵,裤子都亏掉了。
经商,你干得过少府监和杨财神吗?
只能守着俸禄,还有爵田那点钱粮,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看着那些上船的勋贵们满肚子的羡慕嫉妒恨。
想到这里,在场的许多官员们心情顿时舒畅了。
也有心思转得快的,暗地里把戎政、民政以及勋贵世袭等所有粮食支出,算了一下。
折合成银钱支出三千一百九十四万五千圆。
万历元年收得秋粮四千四百九十八万石,按照市面上一石粮食一圆五分来算,折合银钱四千七百二十二万九千圆。
现在张相把宗室勋贵、外戚世职、文武官员、海陆官兵所有人的俸粮一并都足量发完了,还余下一千五百二十八万四千圆。
折算下来大约还余粮食一千四百五十五万石。
天啊,连粮食都还剩这么多?
不过也很正常。
以前发俸禄,原本就低,粮食还是最值钱的部分,处处用粮食去填窟窿。
现在发俸禄和津贴,粮食只是搭头,是最基本的保障。
什么是国富民丰!
这就是啊!
张居正继续念道:“目前中枢内阁、御史台、宣徽院,地方布政司、政事府、监察署、司理院民政官吏,合计六十七万,其中包括三十二万警察。民政官吏俸禄津贴支出是三千三百五十万圆,官吏俸禄和津贴平均为五十圆。”
去滦州参观学习过的官员都知道,滦州工厂,最低的一级工每月薪资一圆两角,一年十四圆四角,最高的九级工一年薪资在一百八十圆。
人数最多的是三、四、五级工,平均年薪资在五十一圆五角左右,比官吏平均俸禄和津贴高了一点五元。
工人薪资是椭圆形,两头少,中间大。
官吏却是金字塔,八九品官吏最多,越往上俸禄和津贴越高,但人数却是悬崖式下降。
滦州正式工从二级工算,跟从九品俸禄津贴差不多。九级工一年薪资比正六品宛平知县高,比正五品知郡低。
据说滦州工厂薪资最高的是高级工程师,年薪资跟从三品右侍郎差不多。
不过人家工人、工程师靠自己挣的钱养活自己,官吏们靠他们缴纳的赋税养活。
张居正低下头,看了一下手里纸张的数据,摘下眼镜,往厚厚的文件上一丢,摇了摇头。
“钱真不经花啊!”
第730章 带头人不行是大问题
是不经花!
众人心里也跟着感叹。
张相刚才这里三千万,那里三千万,咣咣就干出去七八千万了。要是万历朝以前的户部尚书和内阁敢这么花钱,早就上吊不知多少回了!
这么说吧,以前的大明户部尚书,略等于丐帮帮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义父们,不要乱花钱,国库空得连老鼠都搬家了。
现在的户部尚书,那才是真正的财神爷。各个部门的主官都会腆着脸,义父,你的手指缝能不能稍微松一松。
张居正的手指头在桌子上的文卷敲打着,咄咄地响。
“刚才光是吃朝廷饭的,就支出了银钱六千三百八十九万一千五百圆,粮食三千四百万石。
这还没完,后面还有一串串的讨债鬼。
万历元年,六部诸寺、御史台、宣徽院、钦天监、太医院、翰林院等中枢衙门,支出办公费用二百四十六万八千六百圆。
这里面包括纸张、笔墨、桌椅、屋舍修缮、杂役雇佣等各类支出。
中枢衙门出差地方的差旅费一百零十七万九千圆。
地方各布政司、按察司、兵备司,各郡县政事府、监察署、兵备署和司理院,办公费用支出计七百七十六万一千二百圆,差旅费支出一百八十九万六千圆。*”
张居正手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声音清脆,震响着整个会议室。
“这些差旅费,中枢和地方的加在一起合计二百九十七万五千圆,折合太仓银一百九十九万两。
兵部此前做过一个统计,隆庆三年我朝所有驿站耗钱银二百七十三万余两。这些钱银要是按照惯例,最后必定是通过杂役摊派,落到当地百姓们头上。
明面上只要二百七十三万两,实际上通过胥吏层层加码,起码要从百姓们手里刮走六百万两银子。
现在算得清清楚楚的,差旅费总共二百九十七万五千圆。
有出必有进,这笔钱被谁赚了?”
张居正环视一圈众人,语气加重。
“被兵部直属的北方驿站服务集团公司、南方驿站服务集团公司和西北驿站服务集团公司赚走了,被地方那些河舟海船和马车客运公司赚走了。
这些人多是驿站和传递所的驿卒兵丁组成,以前靠着杂役摊派的残羹剩渣勉强糊口,现在凭着劳动自食其力。”
众人交头接耳轻声议论了一番,张居正等大家稍微消化一下,用手指节敲了敲桌面,会议室很快恢复了安静。
“教育费用支出,礼部直属和省属高等教育费用,支出两百四十七万七千六百圆。
分摊给北京大学、万历大学、嘉靖大学、隆庆师范大学、滦州理工大学、山西大学、西北大学、南京大学、西南大学、湖南大学、江南大学、东南大学。
地方基础教育费用,支出五百四十五万七千九百圆,截止万历元年腊月三十日,两京各省和直隶州各修建小学四百六十一所,覆盖了大明三分之一的县,繁华要冲和人口较多的县,有两所以上小学。
中学七十四所,覆盖大明三分之二的郡。
两项教育费用支出,主要包括校舍修建和维护费用、教授老师薪资以及学生饮食补贴。
少府监牵头,去年工商企业捐助了三百五十万圆,包揽三分之二的校舍修建的费用,使得内阁的教育发展计划超额完成。
本相再一次要感谢少府监,感谢杨公公。”
杨金水含笑答道:“张相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