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554节

  凤磐公,你怎么能把我给忘记了!

  我可是你的好学生啊!

  张四维目光一瞥,看到了沈一贯的神情,呵呵一笑:“不疑啊,凤梧的话,你听懂了吗?”

  “学生听懂了,老师以后要飞黄腾达,扶摇直上。学生愚钝,以后怕是连老师的尾巴都抓不住了。”

  听着这酸不拉几的话,张四维心里更乐。

  “不疑,是不是埋怨老夫上疏,没有叫上你?”

  “没有没有,学生绝对没有埋怨先生的意思,学生只是遗憾,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没有赶上,实在是抱憾之极。”

  张四维哈哈一笑,“不疑啊,上疏时老夫也不知道是凶是吉,已经做好了被贬回家的准备。就算给你,你也不一定愿意跟老夫一起联名。既如此,还不如让老夫独自搏一把。

  输了也不过是老朽一人,不会连累尔等年轻俊才。赢了,老夫上去了,一双手能做多少事?还不得要靠你们帮衬。”

  沈一贯连忙说道:“老师说的是。老师对学生等人,可谓是恩重如山,学生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

  师生俩惺惺相惜一番后,张四维又问道:“刚才老夫与凤梧一番话,不疑听出些什么门道来?”

  沈一贯想了想答道:“潘凤梧亲自找到老师,说了这番话,应该是奉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对老师的上疏深感满意,但觉得不够圆满。

  故而叫潘应龙转达圣意,叫老师把上疏补圆满了,皇上顺势下诏,成立文化建设委员会,由老师出任主任,担纲大明新文化建设,指导新文风、新文艺、新戏文等移风易俗工作。”

  “对了!”张四维兴奋地答道,“不疑不愧是东南年轻才俊翘首。文化建设委员会,不疑,大明还有一个委员会,你可知?”

  “学生当然知道,张相担纲的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权倾一时。”沈一贯欣喜道:“恭喜老师,老师自此简在帝心,扶摇直上了!”

  张四维矜持地摆了摆手,“不着急恭喜。不疑,文化建设还只是第一步。你没听潘凤梧传达的圣意吗?文明!

  文明建设,才是皇上更看重的。我们只有把文化建设工作做好了,不负皇恩,才能领到更重要的文明建设工作。”

  沈一贯听到张四维话里“我们”二字,知道张四维把自己当成自己人,文化建设委员会,必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心里不由一阵狂喜。

  文化建设委员会!

  老师说得没错,大明还有一个委员会,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这可是号令大明百官,令中枢地方十数万官吏不寒而栗的强力部门。

  文化建设委员会虽然不敢跟它比,但是皇上给它如此取名,就肯定会赋予足够的权力。

  我沈一贯终于也有了出头之日。

  张四维还在兴奋地说道:“潘凤梧此次来,除了传达皇上的意思,还有就是点明栾永芳的事,他知道了,冯保知道了,皇上也知道了,只不过大家各有所求,也就到此为止。

  现在栾永芳被抓,祸根去除,大家就要化敌为友,精诚合作!”

  沈一贯迟疑地问道:“潘凤梧知道我们所做所为,他肯善罢甘休吗?”

  “不肯也没办法,皇上要他放下,他就必须放下。”

  “皇上为何要维护我们?学生百思不得其解。”

  张四维的丹凤眼里闪着光,“老夫也是刚才才悟到。”

  “还请老师指点。”

  “而今朝堂上局势已明,实力最强的就是楚党和东南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皇上需要扶植一股第三势力,横在他们中间,免得他们直接对上。”

  “老师,不是还有御史台的赵大洲吗?”

  “他跟张居正越走越近,楚党蜀党极有可能合流。

  皇上做事,一向未雨绸缪,现在趁着机会扶植我们上来,省得楚蜀两党真得合流了,临时去哪里找人去?”

  “高,实在是高!”

  沈一贯无比敬佩地说道,不知是说张四维高,还是说万历帝高。

  是夜,栾永芳坐在顺天府大牢单间里,透过墙顶上小窗户,看到一弯明月,寒冷吹来,他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包围着。

  姐姐,快来救我!

  姐夫,快来救我啊!

第658章 水太冷了!

  过了几日,朱翊钧把张四维的两份奏章,《提请移风易俗行新文化除旧陋俗疏》和《再请建新文明以应新时代疏》明发,并在《皇明朝报》、《中国政报》、《顺天政报》上刊登,并叫太常寺传达旨意,各省政报必须以头版刊登此两疏。

  朝野震惊,议论纷纷。

  只是此时的朝野,与以往大不同。

  几经“修剪”,朝堂上坚持理学原旨教条,冥顽不化的臣工所剩无几,陆续递上的反对奏章,也没有以前那么大火气。

  地方上的名士大儒们,就算是议论纷纷,也只是在聚会时说一说,能在报纸上刊登出来的反对意见,几乎没有。

  能刊登出来的,都是不法报纸,迅速被镇抚司地方差遣局查封。

  预热了十几天后,朱翊钧对两份奏章的批复也下来了。

  “移风易俗,迫在眉睫。着即日成立大明文化建设委员会,主管移风易俗,建设大明新文化。直属内阁。任命礼部右侍郎、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四维任主任,本兼各任不免.”

  批复公布,朝野又是一片哗然。

  大明第二个委员会居然成立了!

  想想第一个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的权势,众人猛然醒悟,窝在翰林院的千年甲鱼,居然翻了身?

  此前门可罗雀的文庙,这几日车水马龙。来往的官员不是来拜孔圣人,而是来拜访文化建设委员新任主任张四维。

  攀攀关系,摸摸底细,询问一下文化建设委员会,到底如何运作,手里有什么权柄!

  接着西苑又传下旨意,鸿胪寺正卿曾省吾出任通政使,执掌改制的通政司;顺天府尹刘应节迁为鸿胪寺正卿,顺天府少尹潘应龙署理顺天府尹。

  朝堂心里有数了,纷争月余的通政使之争,结束了。

  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时任翰林院编修的张居正因病请假回到原籍江陵。

  曾省吾是承天府钟祥县人,被称为楚北三俊之一,正准备到乡试会试一试身手,听闻隔壁名噪一时的江陵神童张叔大回乡,马上跑来拜访,执师礼请教。

  张居正见他恭敬有礼,又才藻富赡,便倾囊相授。还带着曾省吾,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向湖广的科试前辈们请教。

  受益匪浅。

  嘉靖三十四年湖广乡试,曾省吾一举中试。接着又在嘉靖三十五年中丙辰科进士。

  科场连捷,曾省吾对张居正感激不尽,视为恩师。

  曾省吾中试后很快就出京历练,巡按四川、浙江、福建等地,处理过川边土司叛乱,参与过东南剿倭。

  被四川巡抚黄光升、总督江浙事胡宗宪上疏保举,说他“娴将略,善治边”、“莅事精勤,多有建白”。

  黄光升现在是御史中丞赵贞吉的助手,执掌都察院,还是新学扛把子李贽的同乡,关系很好。

  胡宗宪就不用说了,东南系的大佬。

  曾省吾既是张居正的嫡系心腹,又与势盛的蜀党、新学和东南系都攀得上关系。

  众多地下吏部尚书们分析完曾省吾的履历,忍不住感叹,通政使一职,舍他其谁?

  潘应龙虽然只是署理顺天府尹,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凭他在南城大改造以及京师其它政绩,全天下谁能从他手里抢走顺天府尹?

  还有一直被边缘化的清流翰林首脑张四维,出任新设的文化建设委员会,担纲重任,满朝官吏猛地意识到,江南三大案的余波已经过去,百官们的春天即将到来。

  又过了两天,西苑传下旨意,以戎政使胡宗宪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为媒人,替潘应龙向驸马都尉李府提亲纳采,希望能迎娶宁安大长公主与驸马都尉李和长女李氏。

  宁安公主和驸马都尉李和欣然答应,然后开始进入问名、纳吉、纳征。

  潘应龙找到相熟的钦天监右少监黄道林,请他帮忙算个吉日。

  黄道林脸当时就拉下脸。

  我是大良造,玩机器的,造蒸汽机在行,算吉日我会算个屁,我带你去找天文所的那帮神仙。

  潘应龙拉住黄道林,非认定了他,还悄悄附耳说,三顿太白楼,万历二年二月初六是吉日。

  好吧。

  黄道林掐着手指,装模作样的翻了一会白眼,然后在印有钦天监抬头的便笺纸上,写下“吉日万历二年二月初六,大宜嫁娶,利子嗣。”

  潘应龙拿着这张纸,叫人送到驸马府,宁安公主和驸马一看是钦天监神仙定的吉日,当然满口应承。

  请期仪式完成,署理顺天府尹潘应龙就能全心投入工作。万历二年正旦大典和上元节欢庆活动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腊月十八日,京师东便门通惠河码头。

  寒风凛冽,像无数的刀剑飞刮着天地。

  河水仿佛被冻住了,透着宁静又寒彻入骨的美,

  遥望着远处的京城,栾永芳感到刺骨的寒冷之外,还感受到厚重历史。这座屹立数百年的雄伟城池,仿佛在诉说着千百年来发生在这里故事。

  风吹皱了不远处的河水,河边一棵萧索的柳树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独和坚韧。

  栾永芳裹了裹身上的军大衣,吸了吸鼻子。

  军大衣是万历帝为北方边军官兵们设计的,即保暖又利于行动。他自己定制了四件,送给千里之外的甘肃布政使徐贞明两件。

  其实就是后世六五式军大衣。

  栾永芳蹲在船尾,裹着华仔同款军大衣,任由冷冷的冰雨胡乱拍打在脸上。

  哗!

  船桨划动,划开了河面,切碎了宁静。

  再见了京师,再见了.

  “直娘贼的,居然下雨了。冬天最烦下雨,一点都不爽利,还不如下场大雪。”一位高猛大汉穿着一件同款军大衣,头戴配套的翻毛棉布帽,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栾永芳的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栾公子,蹲那里干什么?撒尿啊!这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你也脱得下裤子?

  你们这些读书人,讲究起来,比什么都讲究。不讲究起来,比什么都不讲究。”

  说话的汉子真是当初在太白楼带队抓走栾永芳的警官,彭武海。

  “我没有撒尿。”栾永芳实在忍不住,抬起头争辩道。

  “没撒尿,那你做什么?”

  “我我在找人。”栾永芳双目赤红,无比哀伤地答道。

  “找你姐姐?”

  “是的。我被司理院判处流配三千里服三年劳役,现在改发到静海省当公学老师五年抵充。

  静海省,那么远,一走就是五年,姐姐她怎么就狠心不来送我?呜呜,从我入狱到被司理院判刑,她都不闻不问,她不要我了,呜呜!”

  “鳖孙!”彭乌海骂了一句。

  栾永芳吓了一跳,慌忙用双手抱住头。

  “你怎么知道她不管你了?你个鳖孙在大狱里住的那么好,天天有饱饭荤菜吃,你以为大狱是慈善堂啊!

  你去京师司理院过了两次堂,她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流了多少泪水。今天你被押解去静海,从顺天府大牢里出来时,你就没发现一直有人在盯着你吗?

  你姐姐坐在后面马车上,一直看着你,一直把你送到东便门。你姐姐不是不管你,而是把你交给另一人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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