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550节

  兵部直属,自己挣钱自己花。

  驿站不再像以前,唯唯诺诺,遇到个官就担心伺候不好。

  不给钱你想住店?

  不打你一顿都对不起我兵部直属!

  当然了,其后肯定会出现一些营私现象,比如熟人、权贵家眷免费或少付钱的情况,这关系不大,以后慢慢整饬就是了。

  重要的是驿站能自己养活自己,不会再像以前,费用摊派给地方百姓,成为极重的负担。

  朱翊钧看了看张居正三人。

  他们听得十分认真,便继续往下说道。

  “各驿站以后会成为人来人往、货物集中的要地,维持治安,保护旅客人身和财产安全,以及货物安全,是重中之重。

  由于驿站直属兵部,地方警政只能在外围协助,最好的协作单位是锦衣卫。

  朕和宋公亮商议了一下,一是警卫军的营地尽量移驻在驿站附近。

  警卫军承担着地方治安绥靖、救灾救人等紧急应变事宜,要求反应快。

  水马驿站一般都是地处要地,四通八达。警卫军跟它毗邻,出动起来也快,同时也能震慑宵小。

  此外,锦衣卫镇抚司在各水马驿站成立治安室,由各省镇抚差遣局派员进驻。平日带着驿站保安班维持秩序、巡逻放哨;有案犯就主持破案;紧急时联系警卫军。”

  张居正和谭纶对视一眼,张居正开口道:“皇上深谋远虑,计出万全,臣等拜服。”

  朱翊钧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朕今日跟三位先生重点讨论的第二件事是西北驿站,也就是此前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所辖的驿站改革。”

  他挥了挥手,祁言拿着一张不大的舆图,铺在朱翊钧跟前的御案上。

  “三位先生,你们上前来看。”

  张居正三人起身围在御案前。

  “此前我大明一直面临北虏威胁,陕西直面土默特和鄂尔多斯部,一直都是朝廷边防重地。国朝初年,陕西有军户约十五万户,边军大约在二十万左右。

  成化年后,边军从卫所军逐步转为募兵制。

  所需的粮饷,都需要从关中和中原转运过去,还有军报往来,所以陕西驿站数量不少,有一百六十七座驿站,绝大部分都是马驿。

  由于陕西临边的地方偏僻,每个驿站之间的距离一般在八十到一百里。转运粮饷时,驿站民夫和驿丁们要辗转百里。故而陕西驿站,被成为我朝第一苦驿。”

  朱翊钧感叹道:“苦驿苦驿,听着跟苦役一样,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原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所辖驿站,包括现在陕西布政司、甘肃布政司辖内的一百六十七座驿站,共有八万四千二百七十九名驿丁。

  现在土默特和鄂尔多斯部成了蒙古右翼,北方的威胁不再。边军正在向前推进,此前靖边、榆林、宁夏等地变成了腹地。

  不需要那么多驿站,该裁的裁,该并的并,也有开通新路线,需要增设的。总之内阁和兵部要重视陕西驿站的改革,八万四千多名驿丁,要妥善安置好。

  曹公、文长先生和孺东先生(徐贞明)正在殚精竭力地经营西北,正缺人力,八万四千多驿丁很容易安置。

  关键是兵部根据陕西、甘肃两地实情,取消和开通驿路,裁并和增设驿站。必须配合好,确保流通,促进地方经济。”

  听到朱翊钧再三叮嘱,张居正、谭纶正色应道:“臣领旨!”

  看了一眼预案上的西北驿路和驿站图,朱翊钧终于放心了。

  李自成不会再出现了。

  又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驿路驿站改革的事情谈完,张居正三人起身行礼告辞。

  祁言送完三人回来禀告道:“皇爷,顺天府少尹潘应龙在南华门递了觐见本,请求觐见皇上。”

  朱翊钧随口问道:“有说何事吗?”

  “皇爷,觐见本没说,只是一半私事,一半公事,恳请尽快觐见皇上。”

  “一半私事,一半公事?”朱翊钧好奇了,“那就传他进来。”

  “遵旨。”

  潘应龙身穿朱罗公服,进得殿来,先行高叉手长揖,“臣顺天府少尹潘应龙拜见皇上!”

  “凤梧,你要见朕,到底何事?”

  潘应龙朗声应道:“臣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请罪?请什么罪?南城改造工程出大事了?”朱翊钧愣住了。

第655章 万历朝新时代必须配新文明

  潘应龙马上应道:“回禀皇上,南城改造工程没有出事,是臣私德有亏,影响了公事,特来向皇上请罪。”

  “私德有亏?”朱翊钧盯着潘应龙看了一会,“那你自个说说,怎么私德有亏法?”

  “皇上,梅林公任南海宣慰使,南下经略南海,荡平安南时,臣为参军,赴香江任事。期间梅林公受冯公所托,寻找冯府夫人栾氏之弟。

  梅林公把此事交付给臣。臣一番寻找,在广州府增城找到了栾永芳。后梅林公奉诏回京述职,臣也带着栾永芳一并回京。

  途中与其交谈甚多,十分熟络。回到京城后,臣送栾永芳到冯府,也有幸见到冯夫人一面,得其相谢寻弟之情。

  后来栾永芳入崇义公学、又考入国子监,时常与臣往来,也会带来其姐一些诗词文稿.臣起初把冯夫人当成文友,以文会友,神交而已。

  不想前两日栾永芳拿着一叠其姐的平日随笔文稿,当众塞给臣臣后来当面质问他,他居然直言,希望臣能够与他姐姐夜奔。”

  “夜奔!”朱翊钧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凤梧先生,今天难得有冬日当空,我们出去走走,晒晒冬日,暖暖身子。不着急,我们边走边说。”

  “是皇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紫光阁,祁言、方良带着十几名侍卫在不远处跟着,前面还有十几位净军。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站在中海湖边。

  “天地自然,四季各有景致。

  春天,湖水恍如初醒,湖边绿柳抽芽,春暖它先知的小鸭在水面嬉戏,赶早的燕子飞掠水面。

  夏天,湖中荷花亭亭玉立,湖边树木郁郁葱葱。朕最爱夏日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波光如同燃烧的火焰,美不胜收。

  秋天,湖面上落叶飘荡,水草枯萎,却也增添了一份秋日的萧瑟之美。湖边周围却满是金黄和火红的树叶,五彩斑斓。萧瑟和斑斓,居然能同时看到。

  现在冬天了,凤梧,你看着这湖水,美在哪里?”

  潘应龙脑子急转,可惜一时半会搞不清楚朱翊钧的意思,只能下意识地答道:“皇上,臣感受到静谧之美。”

  “没错了,寒冬肃杀之景凤梧也能感受到美。

  人人皆有爱美之心。朕不免俗,冯保不免俗,你也不免俗。”

  朱翊钧站在湖边,背影笔直坚毅,宛如一块石碑。

  “冯夫人的诗写得不错,朕最喜欢其中两句,‘淇澳春云碧,潇湘夜雨寒。虚窗人静听,飒飒响琅。’”

  声音钻进潘应龙的耳朵里,冬日当空,照得人暖暖的,可他的后背猛地渗出冷汗。

  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传得满城风雨了,连皇上都知道了?

  不可能啊,此事一直很隐私的.

  潘应龙突然身子一僵,恍如掉进了冰窟一般,内衣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幸好自己今天来了西苑,要不然就死无葬身之地。

  潘应龙看着前面朱翊钧的背影,不再是一块石碑,而是一座山,一览众山小的泰山。

  朱翊钧头也不回地问道:“那你怎么处置此事?”

  潘应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找到了镇抚使苏峰,请他帮忙查一查栾永芳。一是查查他背后是谁指使的,二是查查他是否有违规之处。”

  “违规之处?”

  “皇上,臣有得知,此子喜好饮酒狎妓,偏偏酒品不好,喝多了就爱发酒疯,打人砸东西,好几次被酒馆青楼告到警政厅。后来有人告知酒馆青楼他的背景,于是又悄悄撤诉了。”

  “此子品行不良啊。朕记得,国子监不得无故在外留宿,更不能狎妓。”

  “皇上英明。”

  “要是查到此厮有违规之处,你意欲如何?”

  “最近御史台司理院出了新律,三年流配劳役罪罚,可至静海等边地为公学教师五年抵充。而今静海为大明疆域,海船往来快捷,又有药王院研制的诸多神药,疟疾等病都不足惧。

  臣读过新《刑律》,栾永芳发酒疯砸烂家私,殴打他人,又属于累犯,当判流配劳役三到五年。”

  “他是祸根,偏偏连着冯保的脸面,投鼠忌器。为了想出这周全之策,你煞费了一番苦心啊。

  嗯,走远点好,祸根远离京畿,过日子的过日子,做事的做事,大家都能安安心心的。”

  朱翊钧回过头来看了潘应龙一眼,“幕后那些人,凤梧先生有什么想法?”

  潘应龙咽了咽口水。

  平心而论,他真恨不得把这些看出殡不嫌事大的人全给埋土里。

  张四维、沈一贯,这些王八蛋,专往鸡蛋缝里钻,恨不得立即把鸡蛋变成臭鸡蛋,打开能臭晕几十人的那种。

  如果刚才皇上没有念栾凤儿的那两句诗,自己会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一定要把这些挑拨离间的混蛋绳之以法。

  现在不行。

  皇上念出那两句诗,说明他其实心里都有数,可为什么不阻止呢?

  这事要是闹出来,很有可能引发东南系与楚党进行激烈地争斗。朝堂上可能会因为党争搞得乌烟瘴气。

  皇上最恨的就是党争误国。

  可他为什么不出手阻止呢?

  其中到底藏着什么深意?

  潘应龙告诉自己,必须要好好地在心里斟酌一番,不要轻易脱口而出。

  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一次机会。

  在心里挣扎了十几秒钟,潘应龙答道:“皇上时常教诲臣等,花园里必须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才能汇集成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朱翊钧猛地回身,盯着潘应龙的脸看了一会,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回身去看向冬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凤梧,你恢廓大度,有宰相之风。”

  潘应龙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庆幸不已。

  皇上的心思,真的不好猜啊。

  “凤梧,我们回去了,外面虽有暖阳,也有寒风,还是屋子里暖和。”

  “是。”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紫光阁,刚坐下来,朱翊钧就说道:“祁言,把张四维的上疏拿来,给凤梧先生看。”

  潘应龙心里咯噔一下。

  祁言双手拿着一份题本,递了过来,潘应龙连忙双手接过。

  翻开细细一看,心里赞叹。

  这位凤磐老西,眼光真准,下手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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