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抻了抻懒腰,揉著眼眶问道:“雪雁,岳大哥还没回来吗?”
低声问了一句,却不见雪雁回话。
林黛玉模糊的意识到身边有人,转过头看去,那人竟不是雪雁,而是岳凌?
林黛玉一惊,赶忙捂住了眼。
只因岳凌似是才洗过澡,肩膀裸露在外,发梢还有点乱蓬蓬。
“啊?岳大哥都回来了,我还没起来?雪雁怎么没叫我,这下完了,岳大哥是不是都看见我了?”
林黛玉霎时间就彻底清醒了,怀里似是揣了一只小鹿,一直蹦蹦跳跳个不停,她似是都能听见响声。
指间分开一道细缝,林黛玉偷偷打量起岳凌来。
轮廓分明的五官,轻轻喘息著,一副睡得正熟的模样,平添了几分恬静美好,见不得半分戾气。
“诶,肩头那是。”
林黛玉仔细瞧著,就见岳凌的肩上正包扎著纱布,分明是著了伤。
见状,不由得鼻尖一酸,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林黛玉不清楚岳凌经历了什么,但她对岳凌武力有些许的认知,也知道他穿著厚重的盔甲。便是如此,身上都著了伤,那得是多凶险的搏斗。
半响之后,林黛玉才控制好了心绪,缓缓放下手,便欲先出门,不打搅岳凌休息,更是怕岳凌醒来,她太过尴尬了。
“岳大哥累成这个模样,或许入门后根本没认出是我,以为是雪雁就躺下了。”
林黛玉轻轻点头,总以为自己的推测十分合理,暗暗给自己打著气。
小心翼翼挪动著身子,从锦被中钻了出来,跪在床榻上,还面临一个问题。
床榻四周都是用帷帐包裹的,她睡在里面,要想下榻出门,只能从岳凌的身上迈过去,没有别的选择。
林黛玉十分纠结,小脸都快皱成了一团,还是慢慢站起身,转到榻尾,再从岳凌的身上迈过去。
蹑手蹑脚的挪动著步子,林黛玉愈发紧张,心跳愈发快了,根本不敢想此刻岳凌如果醒了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成功来到榻尾,扶在床侧的栏杆上,林黛玉望向岳凌依然睡得正熟,才放下心来,舒出了一口气。
而后,便聚精会神的盯著岳凌盖著的锦被,尝试著迈开步子,从岳凌腿上跨过去。
试探著,林黛玉迈开了步子,但因为她还瘦小的缘故,步子迈的大了,又会站不稳。最终晃晃悠悠的迈出了一小步,落脚的时候,正踩在岳凌的锦被上。
“完了!”
林黛玉心道不妙,因为她踩到的不只有锦被,还有锦被之下,岳凌的脚。
林黛玉忐忑望向岳凌,果不其然岳凌皱著眉头睁开了眼。
向前一望,就见林黛玉正鬼鬼祟祟的在榻尾,满脸涨红,窘迫的似是四肢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岳凌不明所以,“林妹妹?你在做什么?”
林黛玉很想找个缝隙直接钻进去,再不见人了,只可惜她办不到。
岳凌看向一侧,原先躺著“雪雁”的地方,被褥打开,已经没有人在了,再看林黛玉一身贴身的睡衣,便领悟到了。
“原来榻上的是你啊,我太困倦了,入门之后没仔细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林黛玉垂著头,小心的收回脚,声音细若蚊吟,应道:“应……应该有午时了。”
“午时?我睡了这么久?”
岳凌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叹道:“你先去用膳吧,我随后就起来。”
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待岳凌收了脚,小心翼翼的走下了榻。
心情复杂的踩上了绣鞋,林黛玉又与岳凌道:“岳大哥身上著伤了,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岳凌缓缓应道:“可能还需要再去皇城。没事,你先去吧,我无碍的。”
闻言,林黛玉才不再多话,一脸羞赧的出了门。
轻轻将门缝关好,就见雪雁从对门中走了出来,满脸堆笑,林黛玉见了更是恼火,便将气发在了她头上。
一把将雪雁扯了过来,揉起雪雁的圆脸,林黛玉嗔怪道:“岳大哥都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啊?岳将军回来了?我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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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荣府惊变
不久前,
荣国府,荣庆堂,
彻夜未眠的贾母,始终等不来外间的消息,面上的表情便愈发深沉了。
越晚来消息,证明康王受到的阻力越大,越不会顺利。
直到天边第一抹辉光亮起,照入堂中,直映得刺眼,贾母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眼下只能等候奇迹的发生。
见母亲的脸色越来越差,堂上同样陪了一夜的贾政,端了一碗甜水上前,与贾母道:“您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一整夜未进食未饮水,如何能受得住呢?”
贾母的嘴唇已有些干裂,但她根本没有饮水的心思,只想等来皇城的消息,而且是康王上位成功的好消息。
当适时,外间响起一阵脚步声,东府里的贾珍一路磕磕绊绊的上了堂,口中哽咽。
见贾珍这幅模样,堂上人皆知是坏事了。
贾母紧闭双眼,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贾赦著急的将贾珍拎了起来,“珍哥儿,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样了?”
贾珍向上方贾母哭诉道:“大老爷被捉了,康王已经身死。秦王正诏百官入宫,殿议朝事……”
贾赦惊惧万分,接连倒退了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嘴上翕动,嘟囔道:“完了,全完了……”
贾政也是惊得手上力道一松,一碗甜水摔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水淋了一地。
康王身死,秦王诏百官。
不言而喻,接下来秦王必会入主东宫,不日顺利即位,再没有任何变量,这也昭示著,贾家的灾难要来了。
首当其中的,便是真正参与了的东府。
贾珍在堂上哭得撼天动地,贾母只觉脑中一片眩晕,眼前是走马灯。
当下众人皆是慌了神,作为贾府的掌权人,贾母仍是强装镇定,道:“别哭了,天还没塌呢,再去探东府大老爷如何了。”
入门几个健妇,搀扶著贾珍起了身,离了堂往宁国府去。
而贾母也有些支撑不住身子,登迎面从太师椅上栽倒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贾赦,贾政登时慌了神,忙叫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寻太医,不是,寻郎中来!”
……
本想去与林黛玉作伴的史湘云,被人拦下,昨夜也只好来荣国府上下榻了。
每次来,她都是与三春姊妹作伴,住在荣禧堂后间的抱厦,与李纨临近。
本就心事重重,睡得不好。
一大清早,才朦蒙胧胧的醒了,就听见外面嬷嬷、丫鬟、管家媳妇一阵阵的大呼小叫。
史湘云往窗外一望,就见到一列路过的贾家仆人,嘴里叨念个不停。
一个管家媳妇领著两个手中托著药材的小丫鬟道:“快点,快往堂上去,老祖宗要不行了!”
小丫鬟疑惑问著:“怎得不行了,昨日打牌时不还好好的?”
“那如何知道?我们又没在房里伺候,就大爷,二爷在堂上来著。”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老嬷嬷,擦著眼泪哭天喊地,“诶呦,老国公回不来,老祖宗不行了,这个家可咋办呦。”
史湘云收回身子,脑中一愣,“姑祖母不行了?”
忙利落的穿戴了衣服,往旁边几间唤起了三春姑娘们。
待迎春、探春、惜春出了房,还不待史湘云解释,李纨便推门走了过来,环视了遭,道:“都起来了就好,随我一同去堂上看望老祖宗。”
众女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纨身后,还没走到荣庆堂上,只在垂花门下,就听见了里面凄惨且嘈杂的哭声。
姑娘们哪见过这阵仗,都被吓得不轻,胆子更小些的惜春,已经是默默落起眼泪来。
李纨又道:“随我来。”
众女终于来到荣庆堂的内房,门口是堵得严严实实,房里也是坐著的站著的,没几处空地方。
榻旁,是一个老郎中正与贾母号著脉,眉头时不时皱上一下,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半响,老郎中收回了手,贾赦忙问道:“我娘亲如何了?”
老郎中先是叹了口气,将房中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老夫人的情况不太妙,惊劳交加,耗气伤神,心主血脉,血气有亏。面色苍白无华,唇色淡白,目眶下陷,更是华发骤生。需长久养护,补益心脾,调养气血,不可操劳,不可受惊,亦不可动气,否则便会留下病根的。”
再看著贾母包裹著的额头,隐隐泛起青紫,又道:“皮外伤倒无碍,除了有些痛,会比这内虚之症先好。”
史湘云与众人一般,望向榻上静卧的贾母。
贾母双眼紧闭,眉间微皱,那一头华发实在太过显眼,似是一夜白头,比旧时苍老了数倍有余。
嘴微微张著,似在说话,可又无半点声音。
姊妹们尽皆擦著眼泪,宝玉更是哭的最汹涌。史湘云被唬得愣了一会儿,随后也同样擦起了眼泪来。
贾政望向这一众小辈,叹了口气,与李纨吩咐道:“珠儿媳妇,带她们出去吧,老太太需要静养,让她们过段时候再来探望。”
“是。”
她们刚被赶出堂不久,翠缕就追了过来,忙拉著史湘云道:“姑娘,三太太来接你了,要你回去呢。”
“啊?这么快就回去?”
宝玉又问道:“昨日云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今日才见著又要走了?怎走的这般急?”
看著宝玉哭花了的脸,史湘云倒觉得有些好笑。
这场合她也不能笑,只好忍著道:“可能是史府上有事,只能急著回去了。而且姑祖母病了,我们哪还有玩耍的心思。爱哥哥,你若不收收心,怕是得挨了打。”
闻言,宝玉便不大高兴,“云妹妹也只会教训我了,变了,都变了!”
随后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了。
史湘云无奈叹了口气,与姊妹们辞别之后,直到走出荣国府的角门,来到府外才见到史家的轿子。
上了轿,史湘云疑惑问道:“三婶婶,怎么不停垂花门里,在府外就停了?”
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吴氏不答反问道:“府里怎么样了?”
史湘云答道:“姑祖母病了,府里乱成了一团,哭成一锅粥。”
吴氏叹了口气,道:“先回去吧,日后你也少来这边。”
史湘云嘴角一瘪,眉眼微低,试探著问道:“那……那林姐姐那边也不能去了吗?”
吴氏思虑片刻,回道:“可以去,但也别去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