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捡到一只林黛玉 第313节

  然而,才抬起手,岳凌便又自己压了下去。

  这个时代,真就如同这个官吏所言,死一个草民,是常有的事,虽然惹人同情,但非亲非故,没人会在乎的。

  且上告最是繁复,一但查案,府官必定要对县官责罚,此正所谓官不护官,能护民?

  可在岳凌心目中,世道并不该如此冷漠,归根结底是知府的不作为。

  居高位者,掌一方之政,理当为民父母,行保境安民之责。

  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每一个参与科举的人,都不可能不知这亚圣之言,可扬州知府却能行此暴虐行径,纵容手下衙役,鞭笞草民至死。

  这就封建官僚最大的弊病,科举前奉行的是圣人之言,为官之后,却都弃之如敝履,和光同尘又大行其道了,根本不在意百姓之死活。

  林如海下马来到岳凌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此等过错,并不在你身,莫要太过自责。世道如此,非一人之力能左右。”

  岳凌沉默片刻,应道:“此为吾入庙堂之因也,今后,我不会再犹豫了。”

  林如海微微一怔,却又认可的点了点头,“好儿郎。”

  林如海重新抬手,又拍了拍岳凌的肩头,这次眼中并不是安慰,而是鼓舞,甚至艳羡。

  他并非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然而在官场久了,总要遵循所谓官场的规矩,让林如海深陷其中,不能打破。

  而岳凌并不在此类,他是有机会改变一些事的。

  曾几何时,御前钦点探花郎,林如海风光无两,朝气蓬勃,也曾拥有过梦想,然而岁月抹平了人的棱角。

  借着此次扶肩,林如海似是将憧憬中,少年意气风发的自己,寄托在了岳凌身上。

  “先入衙堂吧,但凡你想要深究,无人不可查,无卷不可看。”

  岳凌微微颔首,抖了抖官袍,阔步走入了衙堂。

  案子还未曾审理,他对这主审官崔知府的印象,已经差极了。

  衙堂上,两旁摆放着书着肃静的一对木牌,前方左右十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矗立。

  再抬头看“明镜高悬”的匾额,岳凌总以为有些讽刺。

  之下,是三张并排的桌案,只是并不等高,崔影此刻就坐在右侧最矮的一张桌案后。

  见岳凌和林如海步入中堂,当即起身拱手道:“下官见过安京侯,林大人。”

  岳凌只一点头,便不客气的坐上了最高处。

  林如海作揖还礼,“崔大人,先断案吧。”

  崔影回头看了看,十分奇怪于岳凌前后对他迥异的态度,一时想不清楚,也不好当面询问,便按下心思,回林如海道:“林大人说的是,带犯人鲍志道,鲍麟!”

  未及,两个带着枷锁镣铐的人便被人押上了堂。

  身为曾经的盐商总商,鲍家一直是锦衣玉食,如今二人身上已经没了绫罗绸缎,只是黄土色的粗布麻衣,且是蓬头垢面,一看便是吃了不少苦头。

  知府崔影一拍惊堂木,又道:“取物证!”

  倏忽之间,从两旁推出了两条桌案,其上是摞成堆的纸票。

  有人奉上桌案两张与岳凌和林如海传阅。

  林如海定睛一看,诧异道:“盐引,这么多?”

  崔影连连点头,“正是,这些还不是全部。鲍家实是胆大妄为,这些都是前朝用过的盐引,以此伪造成真,在盐库中骗取官盐。”

  “那一夜仵作验尸之后,我们在柳管家中开始了搜查,在书橱的隔间中,搜出了一个夹层,里面便存放了一本账目。”

  “那账目是旧年的账目,并无纰漏,可有两页粘在一块,撕开一看,里面竟夹了一张旧盐引。”

  “怕也是因此,躲掉了鲍家的追查。”

  “后来,我们追捕鲍麟到祖地,更是发现了其中藏匿了大量的旧盐引,恰巧与柳管家藏匿的那张是同一年。”

  “物证充分,这柳管家是被杀人灭口了,最后这把柄也没救了他的性命。”

  崔影暗暗挑起眉来,对鲍家这种卸磨杀驴的行为,深感痛恨。

  再看堂下,崔影咬牙切齿道:“今有罪犯鲍志道,鲍麟,藏匿旧盐引,以旧充新,诓骗盐库胥吏,盗取官盐,估量漏缺盐税达上百万两,鲍志道你可知罪?”

  鲍家家主鲍志道身为主犯,罪责最大之人,衣着却比儿子鲍麟还略干净些,只不过此刻却是昏昏欲睡,明显并不清醒,也回答不上崔影的问题。

  崔影只好再转向鲍麟,问道:“罪犯鲍麟?你可认罪?”

  “认,草民认罪。”

  “知府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是鲍家作奸犯科,罔顾法纪。”

  鲍麟粗喘了几口气,止不住的扭动着身体,似是身上十分不适。

  此时断案,讲得是疑罪从有,但凡动机,物证,人证能联系起来,逻辑通顺,便可定案。

  更兼有这鲍志道的儿子,鲍麟已认罪伏法,即便鲍志道沉默不言,此案也可定罪。

  崔影侧目向一旁刀笔吏吩咐道:“记下此案细节,让他们父子二人签字画押。”

  眼看所有事都要尘埃落定了,久久未言的岳凌忽而瓮声开口道:“且慢。”

第350章 盐院谐星林如海

  衙堂上,

  刀笔吏已起身,要同上前的衙役一起,让鲍家签字画押,却因为岳凌冷冷的一句话,而驻足在了当场,一脸茫然的望向崔知府,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崔影也十分意外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岳凌冷若冰霜的面容,实在不好开口询问,只好问向一旁端坐的林如海,道:“林大人,这……”

  林如海抬手安抚,“崔大人,先别急,安京侯当是还有话要问。我们三人会审,这供词递上去,便是我们三人的意思,终究要再谨慎一些,安京侯此举正是恰当。”

  崔影默然的点了点头,重新归正了位置。

  堂上安静下来,岳凌才徐徐开口道:“供词上,没有鲍家家主鲍志道的供词,何以定案?”

  崔影向上拱了拱手,解释道:“今鲍志道神志不清,既有其子共同犯案的供词,便可定案。”

  岳凌凝眉,语气依旧冰冷,道:“既然神志不清,那便改日再提审,让他在牢狱中好生修养几日,下一次本官亲自提审。”

  “此案涉及财物之巨,已经上达天听,本侯要亲翻卷宗处理。期间,犯人鲍志道,鲍麟,若出现意外,崔知府,你该知道是什么罪名。”

  好好的审着案子,却不想安京侯将矛头直指到他身上。

  且一进衙堂,安京侯便不给他好脸色,即便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按官场的行事作风,那也是喜怒不形于色,而安京侯却是根本不假于色,实在让崔影摸不着头脑。

  脸上一抽,迫于安京侯的压力,崔影心有腹诽,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应道:“下官明白。”

  “只是,课考就快结束,不知这案子不了结,会不会影响到林大人。毕竟,案子还是越早结了越好。”

  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办事,若是中止,可要负担不少责任。

  官场常备被动技能,不粘锅,又在崔影身上触发了。

  岳凌又应道:“本侯一力担之。退堂!此案择日再审!”

  随后便起身走下衙堂。

  崔影面染隐忧,又去望向林如海,追问道:“如海兄,你看这案子不结,就这样拖着可行?”

  “若陛下怪罪下来,安京侯真能一力担之?”

  林如海也起身,面上十分平静,“此事,他会有计较。”

  适时,外面忽得匆匆跑来一衙役,迎面遇到走下来的安京侯,先行了一礼。

  崔影扭过头来,忙走下来先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衙役回道:“巡盐御史府传话,有公公去府里降旨了,望安京侯和林大人速速归府。”

  林如海点了点头,“当是陛下为此案降的旨意,崔大人,你不必再忧心此案,全权交给安京侯与我便是,收押好犯人,千万别让二人出了差错。”

  崔影脑中略有恍惚,听得林如海的话,又回过神来,连连颔首应下。

  岳凌沉住口气,回首道:“兄长,我们先回府吧。”

  两人快步离开,崔影深深鞠躬相送,久久未起身,直到身旁的衙役小声提示,才又抬头。

  绕出衙堂后门,来到庭院之间,崔影又不得不唤来了心腹下属,问一问安京侯身上的异常。

  唤来的,便是一开始在门前迎接安京侯的那官吏。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游廊之间,崔影靠在栏杆之上,眉头深皱,眺望着远处,“安京侯来府衙之前,可一直是不苟言笑?他可与你们问过什么话?”

  “回大人,侯爷的确问了一事。”

  “哦?”

  崔影收回了观景的眼神,侧目望向小吏,急切追问,“问了什么话?”

  小吏颤声道:“问了,问了前几日府衙门前,曾鞭笞死了一妇人的事,是上告衡阳县衙的那一位。”

  “不知为何,此事传进了安京侯的耳朵里,还有意问了问这案子的案情,得知人已毙后,安京侯大为不满。”

  “这当真不怨大人,那村妇本就路途辛劳,一身隐疾,旁人都劝她歇息几日再来报案,可她偏不听,要硬抗这五十下鞭笞。”

  “整整五十下鞭笞,哪是能硬抗接下的,便是个精壮的汉子,都得做足了准备……”

  崔影眼睛瞪大,宽大的官服袖袍中,深深捏了一把汗,“好,本官知晓了,先下去吧。”

  ……

  巡盐御史府,

  门前落了一顶宫辇,庭院中,满是衙门的官差胥吏,等候着林如海和岳凌归来。

  近来扬州盐政发生了一件大事,众人当然知晓,便是这官盐被盗之案。

  既有圣旨,赶在年前归来,肯定离不了这案情和盐业课考之事。

  林如海向来体恤下属,一但因此案,林如海被暂时搁置,将案子交给南下御史来查,那这盐院的众人,肯定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为此,众人心底也不禁泛起了的担忧。

  而亭下乘凉的公公,此刻面上也未见喜怒,不知是报喜还是报忧,不用盐院奉上的茶水,只静静候着两人。

  这更让盐院的一众盐兵和官差胥吏提心吊胆。

  未及,一道马蹄声传来,嘶鸣过后,门前走入两人。

  当然便是林如海和岳凌了。

  见两人归来,公公当即转换了脸色,变得和蔼了许多,上前道:“见过安京侯,林大人,陛下有旨,请二位大人接旨。”

  林如海和岳凌皆是颔首,列在人群之前,行礼接旨。

  岳凌目光一扫,便见得盐院与林府连同的侧门中,等了不少嬷嬷、丫鬟,当是府中也得知了圣旨的事,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出来接见,只能由下人在廊下听音,迅速转回房里。

  “倒是让林妹妹她们担忧了。”

  岳凌暗叹了一句,复又抬头望向了传旨的公公。

  一清嗓子,尖声便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维隆七年冬节将至,江淮素为膏腴之地,然扬州府骤报盐枭猖獗,盐政之弊。总商鲍家,竟以前朝作废盐引,伪作新引欺诳盐课。”

  “朕已览林卿奏报,感念颇多,尔等治下盐漕如百足之虫,牵一发动千钧,其中艰难,朕素知之。”

  “今恰有安京侯,路经此处,协同办案,朕心甚慰。汝二人皆为栋梁之臣,朕已高枕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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