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也算承了这份情,用心的准备着林黛玉母亲的祭奠仪式。
只是她生性凉薄,很难与这些女孩子打成一片,也不知她们对什么感兴趣,能够多聊上几句。
要是能探听到有关侯爷更多的消息,妙玉心里也能满足许多。
在这里都待了好几日了,她竟然还没见到过安京侯。
妙玉刚要试着开口,却见莺儿高兴的跳起脚来,飞快的奔出门,扯着一个归来的小姑娘便偷偷耳语着。
离得远了妙玉也听不真,只是两人的行为鬼鬼祟祟的,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这房里不缺吃不缺穿,自由自在也没什么拘束,还需要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吗?
而莺儿迫不及待的接过香菱手中买回来的最新报纸,动作麻利的翻到背面,目光扫过,便右下角版面的标题写道:“一念破戒,佛祖可恕?”
快速的通读通读一遍,是描述了一个青灯古佛的祠堂,其中有个修行的女尼,遇见了一个富家公子来上香祈福,两人一见钟情的故事。
一个是修行中人,不能牵扯红尘,违背寺规。
另一个,公子情深义重,却不断借着求问经文的借口,来与女尼相会。
一日夜黑风高,女尼面对着对方目光灼灼的眼神,垂头道:“施主自重,你心有杂念,不该在此时就论佛法。时候不早,还是家去吧。”
公子却道:“杂念根深蒂固,非是一日两日了,还求师傅不吝口舌,为我解惑。”
女尼被言辞轻薄,羞怒要走,却是被那公子牢牢抱住的后背,挣脱不得。
女尼大怒,“这是佛寺,施主当是什么地方了,勾栏酒肆吗?”
公子不避不退,依旧死缠烂打道:“你知我心意,却并非避我不见,难道不也是有意?所谓佛法,求的都是来世的福祉,我却偏要今世的快活,师父你就成全我吧。”
女尼眼皮一跳,脸上泛红,闭眼深吸着气道:“施主,你已被业障迷了眼,静修佛法一定能有所获。”
“我不要佛法,我只要你!”
最终女尼还是执拗不过公子,在蒲团之上,宽衣解带……
在故事的结尾还有笔者题了句诗:红尘哪寻并蒂缘,既守禅心亦守情。
诗句莺儿读不出好还是不好,只是这香艳场景的描写,实在让她看得欲罢不能。
也不知这作者是有多丰富的经验,寥寥几句,就将那女尼的形象跃然纸上。
在佛祖面前行房事的羞愧之意,挤压已久的情愫终于释放的欢快之意,这种纠结与矛盾,是每一期必不可少的调味料,让人读着津津有味。
只是这女尼的相貌和身段的描写,总有种莫名的熟悉。
莺儿抬头一看,望着站在插屏之后,穿着海青衣的妙玉,愣了下神,嘴巴张了张道:“对上了,都对上了,怎么会这样?”
莺儿喃喃自语,香菱并没听清,疑惑问道:“莺儿,你刚说了什么?”
莺儿支支吾吾,指了指报纸上对衣着和外貌的描写,又指向了远处妙玉的方向道:“你说这文中的女尼写得是不是就是妙玉师父?”
香菱归来的路上,早将那文章读了,此刻也回过神来,将文章描绘的人物与现实存在的人物对齐了。
香菱也是愕然当场,道:“真有些相似,不会是哪个爱慕妙玉师傅的人写的吧?”
莺儿道:“哪是有些相似,简直是十分!”
两人收敛了脸色,挤出些笑脸,再从妙玉身边经过。
一心想与她们增进些感情的妙玉便随口问道:“方才你们在外面看了什么,我还看见莺儿姑娘指了我,难道是我今日的穿着有什么不对?”
若不是房中的小姑娘们都很对妙玉的胃口,纯洁无瑕,也没什么算计,便是妙玉再想获知岳凌的消息,也是没办法主动与她们套近乎的。
而就是她眼中单纯无害的小姑娘,此刻头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显然是在隐瞒着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道:“没没没,师傅一定是看错了,我们没看什么。这会儿就不耽搁师傅了,我们先回去了。”
小姑娘一溜烟的跑走了,留下了茫然失措的妙玉。
方才转瞬之间,妙玉注意到她们手中拿着的好似是份报纸,不禁为此感叹道:“不愧是侯爷房中住着的丫鬟,竟然不爱女红,爱报纸,关心天下大事。要不,我明日也上街买一份?”
“倒是不知她们买的是什么报。”
妙玉苦恼的摇了摇头,她实在是不善于与人交际,才又没说几句,又让人家跑走了。
自己就连这群单纯可爱的小姑娘,都没办法攀交,更遑论之后面对侯爷的时候了。
实在是她自小就没怎么与人深交过,只有一个亦师亦友的邢岫烟能称得上有交情,而她也是个闷葫芦的性格,两人这方面是出奇的相像。
暗叹了口气,妙玉只好返回了自己房里。
……
东厢房,
聪慧的紫鹃读完了今日的报纸,愈发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这文章恐怕就是出自可卿姑娘,或者宝姑娘之手,其中的描写都是有迹可循的,今日写得便是外面新来的妙玉师傅。
念及此,紫鹃又不禁脸红,“她们怎得这么不知羞的,就这么赤裸裸的写出来,是怕人猜不出吗?”
按照紫鹃的理解,写这种文,肯定是为了赚银两,不然没必要走这种下三路的路数。
而薛家家大业大,估计也不差这百两千两的事,那最有可能的便是秦可卿了。
却也不知道秦可卿求财是要做什么,大家都是在房里住着的,吃喝穿用都是走府上的账目,也没有什么大开销呀。
紫鹃想不通,索性也就不为难自己,不再想了。
就在此时,正撞见林黛玉往房里走,紫鹃赶忙将报纸收到背后,藏了起来。
便是她动作再快,也没快过林黛玉的眼睛。
见她无措的模样,林黛玉被气得一笑,道:“紫鹃姐姐,你看报就看吧,也不算什么坏事,怎得还躲着我呢?”
紫鹃羞愧的垂下了头,支支吾吾的道:“原来是姑娘,我还以为是雪雁呢,她总在一旁捣乱,我便就习惯藏起来了。”
心底暗暗给雪雁说了声抱歉,紫鹃决定晚上多给雪雁加餐报答她。
林黛玉点了点头,这听起来确实像是雪雁会做的事,便不在意的走过了紫鹃身旁道:“她啊,就是被岳大哥娇惯坏了。以前我还罚一罚她,如今也懒得管了。紫鹃姐姐若是有精力,大可拉她一同读读报,习习字,也是一桩好事。”
“若是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紫鹃憋出了些许笑脸,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林黛玉在外面葬了花,回来好生梳洗了遍,又百无聊赖的坐在了桌前,翻阅起了诗册。
每当岳凌不在身边的时候,林黛玉才意识到这每一日有多无趣。
往常,即便两人没什么话要聊,就只是默默的坐在一块,都不会让林黛玉感受到厌倦。
林黛玉向来机敏聪慧,可也不知这是什么原因,反正她从来没从第二个人身上体会到过,便是爹爹不例外。
思念无限蔓延,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模糊,林黛玉又发起了呆。
紫鹃悄悄的将报纸都收进自己的木柜里,便往房中燃起火炉,煮茶并取暖,陪伴在林黛玉身侧。
陪伴林黛玉多年的紫鹃,也能切身体会到,只要房中老爷不在了,姑娘与当年入贾府她第一眼见的那个多愁善感的姑娘无二,但只要老爷在,或是听闻了老爷的消息,性子便又跳脱起来。
就这种依赖的感觉,恐怕林老爷一己之力是无法将姑娘和老爷分开了。
房中安静了一会儿,有瑞珠来报信道:“林姑娘,芸管家找来了。”
林黛玉立即收拾了杂乱的心绪,起身由紫鹃为她穿起了鹤氅,向外面应道:“先引到倒座厅,我这就来。”
不多时,当林黛玉出现在倒座厅,其余房里的姑娘们也都来齐了。
外事没有什么好隐瞒房里人的,她们在这里也是替林黛玉压一压阵仗。
林黛玉一步步走过众人面前,上座之后,下方侍立的贾芸便拱手道:“据老爷从前方刚传回来的消息,情况有变,需要姑娘们换个住处避一避。”
众女一片哗然,还不知是怎么个情形,但都要她们出去避了,那肯定不会是有好事发生。
林黛玉轻咳了声,止住场上杂声,面色淡定的问向贾芸道:“芸哥儿,不妨说的更详细些。搬家事小,岳大哥他遇到了什么难事?”
贾芸连连摇头,安慰林黛玉不要担心,而后才道:“林姑娘,其中事情有些繁杂,一时片刻说不清楚。简单讲,侯爷要行瓮中捉鳖之计,减少损伤,然为防不测,还需姑娘们避过这个风头。”
“按照老爷的要求,尽快搬离此处,往玄墓山蟠香寺避祸。”
“玄墓山,蟠香寺?”
第312章 打翻了林家醋坛子
当得知蟠香寺的师傅如今恰好正有一个在府邸内呢,贾芸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才惹得房中一众小姑娘们惊讶不已。
紧接着,妙玉便被人唤了来,一头雾水的收下了贾芸还未送上山的信。
对着面前一身海青衣,束发修行的女师傅,贾芸客气的行了一礼,解释道:“这是侯爷的安排,还望师傅能行个方便。”
妙玉有想象过自己和侯爷会再有交集,可是没想过是在这般景象之下。
周遭的小姑娘们目光全都放在了她身上,妙玉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就在这里打开。
正值此时,上方始终端坐的林黛玉发话了,语气不善道:“拆开吧,看看都说了什么事。”
见状,一旁的薛宝钗不禁捂嘴偷笑了下,而后才抬起头,恢复了些面色。
与她临近坐的秦可卿不由得问道:“你方才笑什么?”
薛宝钗风轻云淡的道:“今晚我想吃饺子。”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更是让秦可卿疑惑了。
薛宝钗偏头看过去,笑着与秦可卿耳语道:“这屋子里这么大的醋味,若是没饺子,岂不是浪费了。”
秦可卿心领神会,偷偷往上瞧了林黛玉一眼,只见她脸上虽没几分愠怒,而烟眉已经挑起来了,便立即收敛了笑意。
向着薛宝钗眨了眨眼,更像是提醒她,休要让林黛玉听见这话,否则定要闹了。
有了林黛玉开口,妙玉便将信笺一拆,怀揣着莫名的情愫,开始看起了内容。
她期盼着里面能写一些拉近关系的话,可若是真写了,她又羞于让堂中这么多小姑娘见到。
事实并没遂她的意,里面只是讲述了一下如今苏州府面临的状况,以及让她妥善安置房中的小丫鬟,并守好山门。
妙玉暗暗松了口气,没什么出格的内容,也就没坐实她狐媚子的事,身为修行之人,大庭广众还是要些脸面的。
看过之后,妙玉又将信交给了林黛玉,让她也看一遍,随后开口道:“既然侯爷担忧姑娘们的安危,便随我去山上吧。”
“山上条件艰苦些,若是姑娘们有什么偏爱之物,还需都带在身上,再下山采买就多有不易了。”
听着妙玉的提醒,林黛玉也将书信看完了,其上只是说明了公事,再没其他多余的言辞,林黛玉的脸色舒缓了不少。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若是天黑山上就多有不便了。”
贾芸也以为林黛玉所言是考虑的周全,便先告辞出门,与城防守军以及护卫的军队通信去了。
小姑娘们则是返回了各自房里,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不知道要在山上住多久,换洗的衣物,梳妆的用具总不能缺了。
各间房中热火朝天,忙得不可开交,而秦可卿房里却有些不同。
秦可卿看着来回忙碌的瑞珠宝珠,自己却不为所动,似是没她什么事一样,就坐在桌案前,甚至一声不吭。
手扶着上了锁的抽屉,秦可卿内心十分纠结,里面的东西究竟要不要带到山上去。
若是就留在这里,一旦流失,里面指名道姓的内容流传出去,所酿成的后果,她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可若是带在身上,那就太过刻意了,就像现在,她甚至不好将那橘色的小册子从抽屉里面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