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608节

第477章 祭天小能手

  邺城郊外,矗立着一座皇甫惟明下令建造的祭坛。此时此刻,“百官”云集,祭天仪式正在进行之中。

  这种祭坛,基哥开元和天宝初时,每年都会建一个,用一次就拆,非常铺张浪费。

  他每次都会让两个皇子参与祭天仪式,以示恩宠。

  谁参与祭天,谁就似乎离太子之位更近些。基哥便是用这样的方式“养鱼”,维持着政治平衡。

  登基称帝不是小事,哪怕感觉很浪费,皇甫惟明也不得不按照“规矩”,先建祭坛后祭天,登基称帝再设置文武百官。

  有了更多的空缺官职,也就有了更多收买人心的筹码。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攻略河南不顺,便在河北邺城登基称帝,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丧事喜办呢?

  皇甫惟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对身边的荣王李琬说道:“殿下,祭天仪式开始。完成仪式后,便可以回邺城开启登基大典了。”

  荣王李琬有些愣神,随即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大帅,祭天不是应该在泰山么?”

  皇甫惟明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一时间搞不懂这位荣王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基哥以前每年都搞的“祭天”,那是向苍天请求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所以祭坛随便搞搞就行了。

  而登基称帝所需的“祭天”,则不能如此马虎,那必须是得去泰山办才行。

  要么就直接登基不搞了。

  这就好比是办婚宴一样,要么不办直接领证,要么就得规规矩矩的大办一场,没有谁是随便下馆子吃一顿就完事的。

  荣王问这个愚蠢的问题,一方面显得他“很懂”,对祭天的意义和流程知之甚详,另外一方面又显出出他是个不分主次的纯辣鸡。

  完全看不出现在河北起兵的局面是多么凶险!

  “殿下,莫要耽误了吉时。泰山是山,太行山也是山,意思意思就行了。”

  皇甫惟明苦笑道。

  “也是,孤想太多了。”

  李琬连忙跟皇甫惟明行礼告罪。只不过在这场合,李琬对皇甫惟明行礼,是极为不妥的!

  皇甫惟明连忙劝阻道:“折煞老臣了,殿下请吧。”

  李琬这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点点头,朝前方祭坛走去。

  正在这时,一身戎装的李归仁,急急忙忙走到皇甫惟明身边,在对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本来还稳如老狗的皇甫惟明,顿时面色大变!

  “武令呢?他的兵马呢?”

  皇甫惟明又急又气,看了看刚刚走上祭坛的李琬,有点手足无措。

  “大帅,武令的兵马正在跟这支官军厮杀,眼看就顶不住了。

  末将要带兵出击么?”

  李归仁低声问道,看了看参与祭天的文武百官,心中有点拿不定主意。

  出击可以,但动静必定很大。今日是荣王李琬登基之日,不能出乱子,兵马能不动最好不动。

  否则那些刚刚拉拢过来的墙头草,就不知道会作出什么选择了。

  李归仁知道这个道理,皇甫惟明自然也知道。

  “先不管,待祭天结束,登基仪式结束后,再说。”

  皇甫惟明强装镇定说道,心中慌得一批。

  “得令,那末将带些精干部曲,悄悄去漳河北岸那边增援。”

  李归仁抱拳行礼说道,说完转身便走。

  等他走后,皇甫惟明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这是曹操在《苦寒行》中,对并邺道的描写。那一年,他正带兵攻并州,于壶关前踌躇不得进之时,写下了这一篇名传千古的诗篇。

  妖孽的并邺道,可谓是太行八陉之中最有传奇色彩的道路,也可以称之为鬼神莫测的“薛定谔之路”。

  这条路线很特别。

  当并州与邺城,都被同一个政治势力所掌控的时候,这条险阻无比的道路,就会奇迹般的“畅通”,人人都爱走。

  比如说东魏北齐时,并邺道就是邺城与晋阳之间最畅通的道路。没错,它虽然很难走,但它安全啊,而且是直达。

  当年北齐文宣帝高洋,便是爱走这条路,一年往返晋阳与邺城之间,要走十几次并邺道!

  然而,正如矛盾论中优势劣势互相转换的原理一样。原本的优势项,在外部环境发生改变后,最优条件便很有可能转换为最劣条件。

  并邺道便是如此。

  一旦太原与邺城分属两个不同而敌对的政治势力时。它的优点便消失不见,缺点开始无限放大,让那些沙场老将们,每次都是能不走并邺道就不走。

  曹操的《苦寒行》已经生动诠释了,打仗走这条路,就等于是在玩命!只要不胜,退都很难退回去。

  而且它还很公平,无论是从太原出发,还是从邺城出发,所面临的困难都是一样的。

  军队入了滏口陉后,就会进入“黑盒状态”,任何人都说不清那些狭窄山道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在等着自己。等你走到出口,就是壶口关了,中间没有任何可以修整的城池。

  视野的狭窄,也让两边的斥候,不得不走穿这条路抵达终点,才能得知对手到底有没有发兵!

  然而只有千日做贼的,没听说谁千日防贼。每天让斥候走穿这条路,去看看对手有没有动静,也确实不太现实!只能通过侦查对方兵马调度情况,来判断这条路此刻到底危不危险。

  如果壶关附近大军云集,那么走这条路就变得十分危险。

  用兵谨慎的皇甫惟明不敢派兵攻打壶口关,但他在滏口陉外围准备了两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是滏口陉入口处的昭义县和滏阳。

  这里有武令的三千兵马屯扎。

  第二道防线,则是在漳河北岸的大营,有五千兵马,由突厥出身的胡将毕思琛率领。

  毕竟这里不是主要防线,壶关那边也没听说官军有什么动静,所以皇甫惟明没有在这里安置太多兵马。

  他听闻河东那边官军已经在太原大军云集,打算从井陉出兵,攻打真定,抄河北叛军后路。

  皇甫惟明已经派人传令,命史思明回防,从飞狐陉退回河北。自己这边则是让李怀仙领兵两万奔赴冀州信都。并在信都募兵,招募河北团结兵充实队伍,准备与史思明夹击官军。

  而李归仁的兵马,则是集中在新乡、汲县一带,防备官军从河南越过黄河攻打河北。今天会来邺城,也只是因为要参加登基大典。

  皇甫惟明搞不明白的是,滏口陉里面,为什么会有官军冲出来?这支人马,为什么之前在河东的斥候都没有察觉?

  然而想这些已经太迟,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赶紧的把登基仪式办完,然后再处理这些杂事!

  不过皇甫惟明没有想到的是,武令麾下的兵马,已经被那支军队击败,四散逃逸。

  就连武令本人,都兵败被俘。

  此时此刻,滏水河南岸,武令正一脸颓丧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压根就不敢看正在擦拭古司刀上血迹的方重勇。

  “你们皇甫大帅,就丢三千人在滏口陉啊?草率了,当真是草率了!”

  方重勇看着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的武令,将疾风幻影刀收回刀鞘,一脸古怪的询问道。

  滏口陉,并邺道,多么重要的一条路,竟然不派重兵屯守,入口处连营寨都不修!不得不说,相当敷衍了!

  “节帅,你看这河水都在冒泡。要是把这家伙丢下去,会不会等下就熟了?”

  何昌期指着滚滚冒泡,好似滚开的水一般的滏水河面说道,如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萌孩子一般。

  “丢下去熟不熟不知道,但肯定是死了。”

  方重勇揶揄了一句,也懒得说何昌期了。

  他们刚刚出滏口陉,就看到武令带着一大帮人,在滏水河边,拉着大渔网在打渔!

  非常的抽象!

  当然了,不得不说武令是识货的。有次行为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滏水盛产鲤鱼鲫鱼,虽然多刺但肉质细嫩,远近闻名。寻常丘八,根本吃不上这种“高级货”。

  如今河北叛军的粮秣,被方有德带人焚毁了不少,军粮配给也没有以前充足了。让军士们日常“自力更生”捕渔打猎,也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

  看到一大堆士卒在滏水河边打渔,作为先锋的何昌期也是愣在当场,不敢相信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带兵一波流突击,将武令部彻底打垮。

  顺便一提,那些捞上岸的鱼,也被银枪孝节军打了牙祭,现在方重勇四周都被一阵阵烤鱼的香气所围绕着。

  “敢问军爷,你们是来自哪支部曲的好汉呢?”

  武令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看,我还没审他,他反倒是审起我来了。

  何老虎,给这位好汉松一松筋骨,让他清醒一下。”

  方重勇嘿嘿冷笑道,指示何昌期给武令上一上强度。

  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武令就又被带到方重勇面前了。

  “叫什么名字,邺城周边部署如何,皇甫惟明和李琬现在是不是都在这?”

  方重勇连珠炮一般发问,武令只得一一告知,不敢有半点隐瞒。

  “回去告诉皇甫惟明,只要他敢带兵出邺城,我就杀无赦。来多少人马我杀多少!

  去吧!”

  方重勇大手一挥,指着南面邺城的方向说道。

  “诶?”

  武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把自己放了?

  “你不走,是打算我砍你一只手再走么?”

  方重勇皱眉问道。

  “好好好,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武令刚刚走两步,又调转回头,对方重勇抱拳行礼问道:“无论如何,也要问一下将军大名。”

  “方清,表字巨天。”

  方重勇一脸漠然说道。

  方清?没听说过!

  武令默然点头,暗暗感慨,他竟然被一个无名之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果然,是时代变了么?

  武令心中犯嘀咕,此事实在是有点奇怪,为何此人寂寂无名,手下兵马却如此精锐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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