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小心点,现在大概很多人都在找你。”
方重勇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从里头数了二十张一百绢的河西交子,递给江无烟。
一口气给了两千绢!
“将来我找你杀人,有没有折扣?”
方重勇一脸玩味询问道。
江无烟居然没听出来这是一句话玩笑话,而是想了想,然后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折扣是不行的,最多买一送一吧。赚钱是为了养活城旁部落里的人,我杀人,我的亲人就不用去边军九死一生了。”
江无烟有些无奈的答道。
方重勇从她的话语里面听出了异样,疑惑问道:“城旁部落里面,从军不是一条出路么?”
“不同地方情况不同,无法一概而论。城旁的兵都是干最危险的活,没有后台死得最快,比我以美色杀人要危险多了。”
江无烟似乎不想说太多河北的事情,那里的情况也很复杂,也不是胡人的乐土。
胡人与胡人之间,来历不同,选择的道路也不同。彼此间的差异,时常比胡人与汉人之间的差异大得多。
“将来要是混不下去了,带着你的人来跟我混吧。”
方重勇将江无烟落在自己手里的那把唐刀子,递给对方恳切说道。
“节帅,您可真是不拘一格啊。别人见到我们唯恐避之不及,您倒好,真是舍得花本钱啊。两千绢,说扔水里就扔水里了。”
江无烟微笑说道,接过那把唐刀子,放入长靴藏好。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要的只有人才,而且是为我所用的人才。不管他是什么出身。”
方重勇正色说道。
“我明白了。”
江无烟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对方重勇抱拳行了一礼。
“那节帅也请保重。”
“呃,刚刚被朝廷封为平西郡王了,你以后叫殿下也行。
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节度使了。”
方重勇有些别扭的说道,被“平西王”三个字恶心得不行。
“郡王?”
这下江无烟真被方重勇给吓了一跳。
“节帅……殿下,您这升官的速度,有点吓人啊。
没过几天就被封郡王了,过几年岂不是要当天子?”
一听方重勇被封平西王,江无烟明显兴致比此前高了许多,骚话也多了起来。
“晚上你自己悄悄离开乌兰关啊,我就不送你了。”
方重勇摆摆手,不想再提被朝廷恶心的事情,转身便离开了石屋。
第418章 焦虑成灾
深夜,方重勇一个人坐在乌兰关城楼的签押房内,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让他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异姓封王不得好死,这在中唐以前,几乎是铁律!别说是异姓王了,就算是宗室出身的被封王,命运也是很坎坷的。
总而言之,封王不但不意味着将来可以横着走,反而证明其当事人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更别提“平西王”这三个字让方重勇心里多堵了!
“基哥啊基哥,你这个以小制大的策略,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方重勇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说道,脸上充满了惆怅。
他这么年轻,承担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张氏那档事,方重勇很清楚,他已经得罪了朝堂上很多重量级人物。
回长安等于是龙游浅滩,河西那边的关系网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全靠基哥的庇护而已。
而今,基哥故意让方重勇当郡王,估计回长安后,还会交一个有实权的文官职务,同时往银枪孝节军里面安插其他派系的人。
简单说,就是稀释兵权,赋予治权。让他这横扫西域,战功赫赫的前任西域经略大使,站在前台,制衡朝堂。
只要稍微弱势,基哥便会在后面力挺自己。
这位长安天子,便可以站在幕后潇洒快活,不用直接跟两位宰相斗心眼了!
“艹!这踏马不就是天宝杨国忠么!”
方重勇忍不住想骂娘!他已经完全理顺了基哥的思路,终究还是跑不了平衡钳制那一套。
基哥终究是摆脱不掉他那个权谋大脑!
“果然,长安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方重勇终于相信了王忠嗣的判断,回长安后,要尽快谋划外放。
基哥因为年迈而不肯退位,造成皇权系统性、结构性不稳,这个漩涡,谁进谁死。至于大唐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不提也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方重勇已经不想再继续往深处去想了。
正在这时,门外值守的封常清走上前来,对方重勇小声嘀咕了几句,随即很是识趣的退出房门。
然后方重勇就看到江无烟扭扭捏捏的走了进来,面色纠结。
“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方重勇一脸疑惑问道。
江无烟不说话,用手捏着袖口。
“是钱不够么?”
方重勇再问。
“不是不是,够了够了,已经很多了。”
江无烟连忙否认自己是来要钱的,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那个石屋聊。”
江无烟似乎有心事,眼神闪烁。
“那行吧。”
方重勇微微点头,他在签押房想着基哥和朝廷的破烂事,也是感觉烦得要死。
二人来到石屋,还未点燃火把,江无烟就紧紧抱住了方重勇。
黑暗之中,她的心跳剧烈,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殿下,我想过了,欠你的或许没法还。因为我也不能保证每次刺杀都成功,而且能全身而退。如果失败了,多半是要死。
不如,欠你的我现在就还一部分吧,要不然我心中不安。”
方重勇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口口声声要强的人,往往骨子里最是自卑。
江无烟此前一副傲慢姿态,不过是认为她并不欠别人什么,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要保持足够的自尊。
也是最后的遮羞布。
而现在,方重勇给她的一系列礼遇,已经让这个骨子里自卑的刺客感觉还不起了。
既然还不起,那将来定然要用命去还。
所以现在江无烟想做的事情也就很好理解了。
正如她自己吐槽的那样,由一个朝廷册封的异姓郡王,来摘取她的贞洁,不算辱没了她。
现在把贞操献出去,多少还能换点东西。
而刺杀失败,很可能就是被权贵们随意丢给某个侍卫玩一下。
那样才是亏大了!
方重勇理解这种奴性,这是时代束缚在每个人脖子上的无形枷锁,也是权贵们高高在上的心理优越感所在。
哪怕在前世,也有很多人,特别是女人,主动将这副枷锁套在自己脖子上。
这让他感觉不爽。
方重勇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他特别想看看那些权贵们,某天山崩地裂后,倒霉运如野狗一般乞活的模样,甚至不介意上去踩一脚。
那些出身权贵之家的女子,方重勇完全不拒绝她们自暴自弃,投怀送抱被自己玩弄。
他玩得心安理得。
但是利用这样“地位优势”,如同享受祭品的神明一样欺负普通人,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想到这里,怀中的美人也不再有别样吸引力,因为这就是一件新鲜出炉的祭品。
“人先爱己,然后人爱之。
连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那我玩过你以后,也会如同破布一般随意丢弃,没必要替你着想。
如果你出身权贵之家,拥有很多东西,我自然是不介意投怀送抱。
可是你现在除了这一身美色与杀人的本事,别的什么都没有了。我要是再夺走你的贞洁,那你拥有的东西就更少了。
而我什么都有,我年轻,我有地位,我有人脉,我有兵权,我有美人甚至还不少。
从你身上找乐子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应该更加爱惜你自己才对。”
方重勇拍了拍江无烟的背,然后推开了她。
玛德,这位胸肌真是发达,不玩可惜了。
方重勇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不过并没有被下半身的小兄弟控制大脑。
“殿下,您真是与众不同啊。我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您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了。”
江无烟长叹一声,话语中带着钦佩,还有不易察觉的一丝幽怨。
这位新册封的郡王,是真明白底层人的无奈与苦楚。这样的人,在如今大唐上流社会,几乎已经绝种了,所以才难得。
唐代的底层百姓们缺衣少食,更是缺乏尊重与尊严,他们几乎什么都缺。
而仅有的东西,还在被高高在上的那些人不断夺取。
“你想多了,我身居高位,是因为我父是圣人的潜邸重臣,是因为我投胎投得好。
我自己的努力是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