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们敢拔刀,那就是对大唐不利,边军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以功勋上位。
如果那些胡人不拔刀,那就做得更过分一些。对方一忍再忍,总有忍不住的时候,不是么?”
方重勇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干这破事的人何止几个?
事实上,节度使当初派到边镇,就有约束边将的作用。
节度使是“差事”转变成的职务,确切的说,是属于某种“文官职务”。
它跟边军的“军使”“指挥使”一类的武职,是两条平行的路线。
这也是为什么节度使,往往也同时兼任麾下最大一个军的“军使”的原因。
但是力量的作用往往是相互的。
在节度使按照朝廷的意思约束麾下武将的时候,那些丘八们,也在反向钳制节度使,影响节度使的想法与施政。如今这个苗头,已经开始壮大成为风潮。
对这些事情,王忠嗣显然心知肚明。所以他也很理解为什么方重勇要宰了张洎。
一句话,都是为了生活,不得不杀而已!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
王忠嗣又叹了口气,继续道:
“某先后担任过河西、陇右、河东节度使,这一路看了太多,说也不能多说,管也不能明着管,毕竟众怒难犯。
现在大唐边疆已经慢慢动荡起来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特别是幽州那边,有些事情闹得很过分。
某当了几任节度使,也是感觉这些事情不能深究,罚酒三杯,警告不要做得太过分,也就这样了。
所以当我听说朝廷的使节在石国死得不明不白后,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触碰了不能触碰的事情。
边镇苦寒又混乱,死几个人,太平常不过了。
你不知道,独孤峻跟我说,因为你这心狠手辣的一刀,让中枢都不敢派监察御史过来。独孤峻因为是跟你打过交道,所以才被派来,相当于连升三级了。
这次你回长安,要小心朝堂上的某些人。
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不管你跟他们解释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他们都会当做是你做的。
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等你到长安,他们有的是软刀子收拾你。
而那时候你手下这些披坚执锐的丘八,也使不上力气了。
如果可以,回去述职后,还是尽快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你在西域你是一呼百应,如鱼得水。回了长安,就没那么自在了。”
王忠嗣给方重勇提了个醒。
他很担心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女婿,到了回到长安后,又闹出什么大事来。
以这位不肯吃亏的脾气,真要闹起来,跟中枢那帮人绝对是针尖对麦芒。
“岳父啊,这就是你不懂圣人了。”
方重勇摆了摆手,压根就不把对方的提醒当回事。
“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在我面前犟嘴没有意思。”
王忠嗣无奈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岳父啊,您是真的不懂圣人。
我在长安越是有人针对,越是过得艰难,就越是让圣人难堪。
他们针对我,打的不是我的脸,而是圣人的脸。
是圣人一道圣旨让我回长安的。
然后回到长安,我却被一堆中枢朝臣压着打,试问圣人会如何想?
他会不会认为,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所以这次回长安我不仅会没事,反而可能还会过得很好。
岳父还是多想想怎么经营西域吧。
大唐在葱岭以西,只剩下一个小勃律了。石国已平,黑衣大食也退出了这里。石国名存实亡,以康国为首的各小国都奉大唐为主。
所谓号令天下,无有不从便是这个道理。
岳父可以一方面号召葱岭以西各国出钱,派出使者去小勃律劝降,一方面联络吐火罗那边,借道借兵,出兵小勃律。
若是小勃律王识趣,自然会把吐蕃公主送回逻些城。大唐在那边象征性屯扎五百人,小勃律王上表请罪便可以了。
小勃律王若是不识趣,则岳父可以联合西域各国共击之,反手可平!”
方重勇一边说,还一边霸气外露做了个翻手掌的动作。
听完这番话,王忠嗣笑道:“某应该晚个两年再来,等你打完小勃律,再过来接盘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听了方重勇的策略,王忠嗣便知道以如今许多人前赴后继开创出来的局面来说,这些都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对啊,没了黑衣大食,西域各国就没了选边站队的权力。
一个小勃律而已,完全可以将其当做忠诚的试金石,用来试一试西域众多国家,对大唐是不是真的忠诚。
在我看来,忠诚不绝对,那就是绝对不忠诚。
到时候大唐要出兵小勃律,谁不配合,谁就是小勃律王的同党。假道伐虢,顺手可灭之。
武德也是德,霸道也是道。
有力量的国家,哪个不喜欢做事的时候说一不二?
大唐跟西域小国打交道,但凡可以一言而决,便不会与之商议。
咱们可以做做样子,骨子里是不能惯着他们的。”
方重勇不以为意的解释道,他相信王忠嗣是懂的。
唐代生产力有限,如果真的人人平均分配劳动成果,那一定是所有人都过得不好。
所以方重勇很明白,当他感觉自己过得好的时候,那必然是有其他人在受到断子绝孙般的剥削压迫。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你多享受了,就必然有人享受不到。
如果大唐要整体社会过得更好,那便只能去剥削压迫周边胡人。
要不然,就那么多东西,好多张嘴要吃。不用点武力和手段,怎么能保证自己吃到嘴里呢?
这是方重勇作为统治阶级的自觉!他可不认为为大唐开疆拓土,自己就是什么白莲花一样的圣母了。
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
“当年有点担心你不成器。现在反倒是有点担心,你实在是太会整事。将来可别整出大乱子啊。”
王忠嗣苦笑道,算是默认了方重勇的说辞。
今天是劳动人民的节日
今天是劳动人民的节日
rt,今天我放假了,所以明天补上。近期会小爆发一下,剧情已经进入到新的,以及你们喜闻乐见的新篇章了。
从盛唐冲浪阶段,进入到高唱挽歌阶段,尽请期待吧。
第413章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唐军虽然在西域大胜吐蕃,巩固了边疆,进一步控制了葱岭以西的各个小国,并新建“河中都护府”。
但是,人可以胜人,人却不能胜天。
唐军可以战胜任何对手,却不可能赢得过天灾。
天宝十年春,关中、河南、河北普遍大旱,各地不得不四处截流引水灌溉。由此导致邻里州县为了争水而大打出手,当地豪强组织械斗的情况屡有发生。
更有不少自耕农因为“偷水”,被当地大户打死的恶性案件发生。一时间,“缺水”二字成为了敏感词,似乎满世界都在缺水。
然而,根据自然规律,水分蒸发后,不可能凭空消失。它要么转移了,要么暂时留在空中,在遭遇冷空气后,迟早还是得落到地面上来。
于是两个月后的盛夏,关中、河南、两淮等区域大雨倾盆,特别是河南,大雨导致黄河泛滥决堤,整个黄河水系都处于极高水位。各支流决堤屡见不鲜,官府疲于奔命却是十个里面难以处理好一。
大唐长年累月的在河南开荒,围湖造田,导致蓄水能力大减,又不像现代那样大规模的兴建水库蓄水。
因此河南成为了受灾的重灾区,不少人的农田毁于洪水,流离失所。
然而河北地区,在旱灾之后虽然没有洪灾,但却爆发了蝗灾!蜂拥而至的蝗虫,将河北许多州县内良田里的禾苗啃成了光秃秃一片,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
按理说,都这个节骨眼了,开仓放粮是正常操作。
然而,除了关中有限度的放粮赈灾外,其他地方的常平仓,都扣扣搜搜的,半天挤不出一粒米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官府都被各地的豪强大户们收买了么?
其实不然。
因为赈灾粮是免费的,关中发得起,其他地方玩不起!
早在贞观之后,常平仓就不再是单纯的国家屯粮仓储,而是一种类似“经营”模式的“粮食商行”。换言之,如果没有特殊的命令,比如说军粮调度、库存转运等等,常平仓也是要自负盈亏的。
按照职能,粮价低的时候买入,免得“米贱伤农”;粮价高的时候高价卖出,免得百姓吃不起粮食。这便是常平仓存在的意义。
所以反过来说,丰年低价买入,灾年高价卖出,这是正常的“商业化”操作。本地大户与豪强,最多只是跟地方官府勾结互利,还没办法做到控制官府,影响决策的程度。
那么,各州官府的办法是什么呢?他们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呢?
答案就是,常平仓的官员们,绝大多数都选择把陈粮高价卖给大户,让本地大户负责处理灾情,一举“去库存”。
之所以不卖给自耕农,那是因为那些苦哈哈们,压根就买不了多少,或者说根本买不起。而且常平仓的官员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和人力去伺候“散户”,他们只能抓大头。
别问,问就是人手不够,也确实是不够。
前两年一直都是丰年,粮价又被有意识的压低,导致常平仓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囤积的陈粮卖不出价,因为粮价很低,又得不断买入新粮。
多余的陈粮,只好以更低的价格,卖给本地大户,以腾出位置。这也是所谓的“推陈出新”,不可能让粮食一直在粮库里堆积着。
因此常平仓账面上亏空了不少钱,管理各地常平仓的那些官员们,也都是着急上火,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常平仓的设立,本意就是低买高卖,抑平粮价。如果粮食持续低价,那么常平仓的管理官员也会很为难。
这低价粮食,他们是收还是不收呢?收的话手里的钱已经见底,不收的话好像又完不成指标。要知道,粮食不比金银放不坏,越放越是没人要的!
这场天灾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大难临头,但对于这些官员来说,那当真是帮了他们的“大忙”,说是及时雨也不为过。
他们不趁此机会高价卖粮,一举填平账面亏空。难道还老老实实的,将已经贵如金银的粮食免费放出来砸自己饭碗?
想想也不可能,因为朝廷对于常平仓管理官员,也是有绩效考核的,绝不是让他们可以随意自由发挥。在你任内收入了多少粮食,赚了或者亏了多少钱,这些KPI就是升官或者贬职的依据。
这种考核,看起来也没有问题啊,对于地方官员,朝廷怎么能没有考核标准呢?
不考核,那就是纯粹的“人治”,容易吏治败坏。考核,多多少少有点“法制”的意思,能说朝廷做错了么?能说处理这些事情的官员做错了么?
只能说,天下之大,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