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低声问道。
“等方国忠回来再说。
对了,有大功不赏,肯定很多人心中对朕都颇有微词。
这次等方国忠回长安,朕便要给他封王,以示恩宠。一如当年中宗时期张柬之等人的王爵。
你以为,起一个怎样的封号为好啊?”
基哥摸着下巴上的长须,微笑询问道。
对于这种给个名头又不花钱,就收买人心的策略,他向来都是很上心的!
“圣人,方国忠平定西域,扬我大唐国威,不如,就给他一个平西郡王吧,简称平西王。
没有这个封号就造一个。”
高力士脑中灵光一闪,几乎是脱口而出。
“平西王么……不错!”
基哥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第412章 你不懂基哥
西域很大,幅员辽阔何止万里,各种气候都可以见到。
而葱岭以西地区,则是冬季很短,也较为湿润;夏季很长,光照强烈又十分干燥,典型的“雨热不同期”。
这样的气候,决定了只有少数绿洲带可以发展农耕。
方重勇带着银枪孝节军“远征”木鹿城的时候还是冬季,可是回归的时候,已然是春风阵阵。
当唐军雄赳赳气昂昂出现在安息、贵霜等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延绵数里的“跪拜礼”!
无论是胡商、本地大户,又或者是各族百姓,皆是伏跪于都城门前,并在城内准备好了盛大的流水宴席,从城门一直摆到王宫门口!
不过方重勇还是婉拒了各位“国王”的邀请,大军从城门中穿过,又从对面的城门穿出,沿着“流水席”的道路走了一遍。
庄严而来,又肃然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军中无论是将校还是士卒,都被方重勇严令不许拿桌案上的任何食物!谁拿了被发现的,直接把赏赐扣光!
安西远征军归程途中,所过之处,无不显示出军纪严明,让当地人不敢直视!更不敢小觑!
大军陆续经过安息州、贵霜州、康居州,抵达石国都城柘枝城。也就是河中都护府治所,石国现在也叫柘枝州。
嗯,这些都是河中都护府成立以后改的名字。
这些地方,从前的“国王”还依旧保留封号,但负责具体事务的是“都督”。哪怕是阿娜耶,名义上是“石国女王”,但她号令石国上下的名号,是大唐册封的“都督”。
如果没有这个“都督”的头衔,管你是女王也好,国王也罢,都没什么卵用。
这就是大唐的规矩!
在春暖花开后的某一天,方重勇终于带着部曲,前前后后走了将近一千里,终于回到了柘枝城。
当他来到城外的时候,就看到几乎全城百姓都出城迎接。也和康国那些地方一样,都是跪在地上三拜九叩。
感觉像是在拜神仙。
不过想想也挺正常的。
有黑衣大食在,这些西域小国还可以左右横跳。看不惯大唐,他们可以跳到大食人的船上。
现在黑衣大食不在了,吐蕃陷入内乱自顾不暇,突厥早就溃不成军,并由突骑施接管了烂摊子,后者之前还被大唐锤了一顿。
这些势力都被大唐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些希望选边站的西域小国,顿时没了任何操作政策的空间。
他们不对方重勇跪拜求“呵护”,难道想让大唐再派第二个“高仙芝”过来“洗刷刷”么?
“方大使当真是威风,在石国一呼百应啊。下官现在就来给您牵马。”
一个方重勇的老熟人从柘枝城城门口走过来,一边说,还一边很是热络的牵起方重勇的马。
“独孤判官别来无恙啊!”
方重勇看着眼前略有些憔悴的独孤峻,忍不住感慨叹息了一番。并未客套,而是让独孤峻为自己牵马。
这是他应该得到的荣誉!
结果当队伍行进到柘枝城城门口的时候,方重勇就看到王忠嗣抱起双臂,一脸玩味看着自己。
那是来自岳父的审视!
方重勇连忙翻身下马,刚想开口叫岳父,却见王忠嗣轻轻摇头。他顿时改口道:“王将军一路辛苦,还请府衙一叙吧。”
“请!”
王忠嗣很是矜持的点了点头。
他有很多话想问方重勇,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场合。
二人来到石国王宫,方重勇让封常清去安排晚宴,自己则是带着王忠嗣,去了专门为河中都护府的都护,所准备的签押房。
落座之后,王忠嗣压根就没客套,开门见山的询问道:“朝廷使团的人,是你动手杀掉的么?”
“不是。”
方重勇理直气壮的摇了摇头。
“不是么?
那就奇怪了,我还以为一定是你。”
王忠嗣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他只是没想到方重勇居然不对自己说实话。
“岳父,某是说不是我动手的,但没说不是我下令的啊?”
方重勇摊开双手,咧嘴一笑。
看到方重勇直接承认了,王忠嗣这才松了口气。承认就好说,大家开诚布公不必玩心眼,要不然这件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谈。
他有些迷惑不解的询问道:“你为何这么做?难道不知道被查出来是死罪?”
“知道,但是张洎是带着人来抢功劳的。
若是我不杀他的话,我的部下就要杀我了。
所以我只能杀他。”
方重勇说着非黑即白的道理,也懒得去解释其中的细节了。
其实并非没有缓和的办法,但是方重勇不想委屈自己。主要是张洎这样的人还不配自己作出让步。
然后一刀砍下去,也不觉得这样的朝廷高官,脖子有多硬。
果然,在军中待了几十年的王忠嗣并不感觉意外,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没说该杀还是不该杀。
他从怀里摸出一卷圣旨,递给方重勇说道:“前几日送来的,已经在柘枝城宣了旨,你自己看吧。”
王忠嗣不知道方重勇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事态比较严重而已。
至于是非对错,不提也罢。
他们处于现在这个位置,只讲利弊得失,哪里有什么资格讲所谓的“是非对错”啊?
“和张洎带来的圣旨基本上是一样的,只不过西域经略大使变成了岳父,而河中都护府的正都护依旧是房遥领,然后派来独孤峻为节度判官。”
方重勇将圣旨放到桌案上,已经懒得去逐字逐句推敲了。
跟自己当初估计的一样,基哥关心的,只有银枪孝节军回不回长安而已。张洎这倒霉蛋,居然看不懂基哥的意图,当真是死了也白死。
“那你有何打算?”
王忠嗣沉声问道。
“带兵返回长安,圣旨上怎么说的,就怎么办,如此而已。”
方重勇面色沉静说道。
“你年少之时,稍稍有些跳脱,又喜欢投机取巧,我原本甚为担忧。
如今见你大将之风如是,我也没什么好说了。”
王忠嗣叹了口气,面有忧色,显然是心中藏着大事。
“岳父是在担忧什么吗?张洎的事情不必多说了,圣人不会怪罪的,圣人向来只看结果。某这次在西域立功,又不恋栈边镇,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我带兵返回长安,卸任河西节度使与西域经略大使,圣人就不会有任何惩罚。”
方重勇的语气非常沉稳,已经是在以一个平级的同僚身份,在跟王忠嗣对话,说的也都是官场上的事情。
他们走到如今的位置,别说是翁婿,就算是亲父子也得明算账。
因为方重勇和王忠嗣手下都有支持者,他们也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说话做事,都要考虑手下人的看法。
谁也不是在单打独斗。
“我所虑者,不是这个。既然可以如实相告,那便无事,不提也罢。”
王忠嗣摆了摆手说道,面上忧色更浓。
“那岳父是在担心什么呢?”
方重勇一脸疑惑问道,他都把路铺好了,王忠嗣来柘枝城这边主持大局就行,没有大食人掣肘,怎么玩都得心应手。他想不明白对方在忧虑些什么,但肯定不是西域的事情。
王忠嗣想了想,有些无奈的问道:
“某问你,大唐边界有疆,敌人亦是有限。边军当中,一个职位一个人,都是有数的。边将之间关系盘根错节,派系门第分明。
可下面还有些人弓马娴熟,精通战阵,不甘心就此沉寂下去。
当年太宗在时,开疆拓土,机会大把都是,倒也不担忧这些破事。
如今天宝十节度已成定制,一个节度使麾下分多少支军队,也是定数。一军不过军使一人,副军使数人,十将十数人而已。
下面的人若是要往上爬,超越那些将门出身,有好路子可走的人,那要怎么办?”
“唯有军功而已。”
方重勇慢悠悠的说出六个字。
“你看,你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仅你我,边军无论是谁,差不多都是这个想法。
可是,现在哪里有那么多仗可以打呢?
连吐蕃都内乱自顾不暇了,如你这般奔袭千里横扫大食人的机会,当真是让人羡慕得眼睛发红。
边军中好多人都不怕死,他们只怕没有机会!
那些不如你有机会,却又当真有本事的好汉,他们要往上爬,路在何方?”
王忠嗣反问道,言语犀利如刀。
“真要上进,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养寇自重。
只要边将不断挑事就可以了。边疆一天不安宁,他们就一天不歇息。
那些羁縻州内的胡人如果安分守己,那就抢他们的婆娘和马匹,逼迫他们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