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75节

  这就快五百万两银子啦!

  忠勇王长长舒出一口气。他今儿一早可是跟圣人夸过口的,此番总要充实了内帑。算算不过一个时辰光景,就换得了近五百万两,如此也算能给圣人交代了吧?

  一旁的郎中却极为乐观,笑道:“属下恭喜王爷,这还不到午时就有五百万两,想来未时结算时,就算没一千万也差不多了。”

  忠勇王颔首,摆手打发那书办:“再探再报……嗯,也无需那般频繁,隔一刻来报一次就得了。”

  书办哭笑不得,拱手作揖而去。

  此后那书办果然每过一刻来报一趟,午时末,内府已抛售了二百万股有奇,均价降到了三两五,拢共收得银钱七百二十万有余。

  由是忠勇王心下大定,这才感觉到腹内空空,连忙又点了一桌的茶点,就着温吞茶水匆匆吃了一口。

  陪坐的李惟俭实在无趣,又不好就此离去,奉承了一会子,便偏过头隔窗眺望。好巧不巧,正瞧见一辆忠顺王府的马车自街口缓缓行来。

  忠勇王吃过一块萝卜糕,将茶水一饮而尽,心中纳罕李惟俭怎么没了动静。抬眼便见其仔细观量外间,于是顺势看将过去,正瞧见忠顺王府长史周安从马车上行将下来。

  “周安?”忠勇王道:“这厮又来买股子?”

  李惟俭回过头来笑道:“这却不见得了,我却以为周长史没准是来卖股子的。”

  忠勇王面色顿时阴沉起来:“我这位王兄……愈发的下作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股子交易所方才开张,内府急于套现,这几日的交割一准儿是以内府为主。各家勋贵即便蠢蠢欲动,这会子也不敢冒天之大不韪,去跟内府抢肉。

  可偏生这忠顺王就敢!

  李惟俭笑道:“王爷不必理会,且让他今日闹得欢,来日叫他拉清单就是了。”

  “这是什么话儿?”

  李惟俭就道:“学生那条陈上可是写明了的,待过上一些时日,内府凭着拆借股子就能大赚一笔。”

  内府拆借股子,为的是交易所内的买空卖空,再引入保证金制度,以忠顺王那贪鄙的性子,哪里会忍得住?

  只消忠顺王下了场,先让其喝上几口汤,待其弥足深陷,李惟俭转头就能给他个记性!报仇嘛,他人微言轻的,只能这般谋算着来。

  忠勇王眉头略略舒展,说道:“此事须得报与圣人知晓。”顿了顿,又道:“我瞧着股子交割的频率下降了不少,复生啊,那另一条利好的消息是不是安排着放出来?”

  李惟俭道:“这却不急,今儿方才放出好消息,想要总要消化上几日。王爷且放心,这些时日学生关注着,但有变动,学生一准先报与王爷知晓。”

  “唔,那就好。”忠勇王应了一声,闷头吃喝。

  过得须臾,那书办又来报了。果然如李惟俭所料,长史周安眼见水牌又涨到了三两六,立马出手二十万股子,当场收取了七十二万两银票。

  忠勇王恨得牙痒痒,错非忠顺王府,这七十二万两可就进了内府了这分明是在挖内府的墙角啊。

  李惟俭察言观色,心知这会子火候正好,也无需他添油加醋,想来回头儿忠勇王禀报了圣人,圣人心里头定然会再记忠顺王一笔。

  因是他心生疑惑,好似电视剧里头抄贾府的是忠顺王?可如今看这情形,还说不准贾府与忠顺王府谁先被抄家呢,怎么会让忠顺王抄捡贾府?

  又想着此前好几桩事儿对不上,他便寻思着,想来这电视剧是改编过了,往后可不能尽信。

  忠勇王再没了早前的喜气洋洋,好容易捱到未时,内府股子交易所结束交易,书办点检了一番,今日内府交割股子总计八百万两有奇,若非周安搅局,只怕就攀上九百万了。

  忠勇王颔首,又勉励了李惟俭几句,这才施施然去皇城报与圣人。

  李惟俭自茶楼出来,乘上马车方才行到街口,前面便有人拦住去路。

  路边一马车掀开帘栊,周安笑吟吟道:“李复生,不知可有空闲与本官一会啊?”

  李惟俭面上笑着,心中暗骂。所谓夜猫子上门,准没好事!自己前脚还惦记着给忠顺王挖坑呢,这后脚周安就寻上了自己。为的是什么?能为了什么?必是自己手中那几分股子。

  他笑吟吟道:“原是周长史,学生有礼了。无需长史劳烦,学生这就过去。”

  他跳下马车,几步到得王府马车前,抬脚跳上去钻进了车厢里。

  旬月不见,周安一如当初,只是面上略显尴尬。二人相对而坐,说了些不尴不尬的话,周安这才话锋一转,说道:“复生啊,本官也是听命而为,并非有意刁难。这个,前番的事儿暂且揭过,王爷此番又想入手些股子……复生放心,这回可是实价,该多少就多少,绝不占复生便宜。”

  李惟俭面上不动,心中暗忖,这所谓的实价大抵是一股一两银子吧?哈,还真敢张口啊。

  他便说道:“周长史啊,按说忠顺王爷来给学生送银子,学生必定倒笈相迎,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想来周长史也知,我如今不过是区区秀才,圣人前番一时口快才允了一成的股子。

  这股子烫手啊,此前脱手得了一百多万两银钱,学生惶恐不安,连忙将所得银钱大头都奉上了。如今还剩下三分股子,学生还想留着每岁吃出息呢,实在是……”

  周长史面上一沉:“这般说来,复生是打算驳了王爷颜面了?”

  李惟俭却笑道:“谈不上谈不上,还请周长史多多美言,也让王爷体谅下学生的苦衷。且,这股子未必非要从学生这儿入手啊。”

  “嗯?”

  李惟俭指了指股子交易所道:“莫看如今流水牌价码高企,实则这都是短期效应。待过上旬月,说不得这股价就会回落,到时候王爷再入手,岂不美哉?”

  周安纳罕道:“股价还会回落?”

  李惟俭道:“为何不会?内府今日之前与顺天府拢共手握六成股子,今儿出的股子还不到一成,这来日只怕还要往外出。”

  周安就道:“倘若如此,朝廷手中的股子可就不到五成了,莫非这水务还能让外人做了主不成?”

  “此事简单啊,这股子分作甲乙两等,乙等的只分红,不能列席股东大会不就结了?”

  周安眨眨眼:“还能这般?哈,只怕又是复生的主意吧?”

  李惟俭笑着抱拳:“惭愧,不过是学生一得之愚。”

  周安思忖一番,这一环套一环的,能出这般谋划的,尤其是良善之辈?可瞧着李惟俭笑吟吟的,又好似全然不在意当日被阴了一手。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周安便想着,说不得李惟俭心中恨自己恨得要死,须得小心提防着李惟俭给自己使坏。

  因是周安不好再提股子的事儿,聊过两句便放了李惟俭下车。

  李惟俭重新回了自己马车,隔着帘栊瞧着忠顺王府马车渐行渐远,面上笑容不变,心中思忖着什么却没人知晓。

  谁说坑人非得扯谎的?有时候实话坑起人来那才叫一个厉害!

  原想着顺道去忠勇王府接了大姐姐李纨一并回荣国府,周安这么一耽搁怕是来不及了。李惟俭便命吴海平径直回府。

  车马辚辚,过得小半个时辰到得宁荣街,李惟俭自角门下得马车,不等迈步,忽有一人自旁边儿蹿出来。

  到得身前一揖到地,起身才道:“可是俭四叔当面儿?”

  那人容长脸儿,长挑身材,斯文清秀,十五、六年纪,瞧着十分面善。

  “你是?”

  那人就笑着道:“侄儿是西廊五房的贾芸,请俭四叔大安。”

第84章 竟有此物!

  贾芸?依稀记得管宝玉叫爹那个?

  实在久远,李惟俭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这人好似是个能办事儿的,还跟小红……嗯,李惟俭略略蹙眉,心中暗忖还是别让红玉与贾芸碰面儿了。

  他如今正缺得用的人手,吴海平打行出身,一身武艺,还算有些脑子;丁家兄弟连打行都不算,不过是街面上的青皮喇唬,小心思有,聪明劲儿可就不好说了。

  这贾芸好似是个得用的,收拢在手下正合适。

  因是他便笑道:“说来也是自家亲戚,你如今在忙什么?”

  那贾芸就道:“惭愧,侄儿如今浪荡混迹着,正没着落。听闻俭四叔每日家忙碌着,就想着来俭四叔跟前儿讨个差事。”

  “好啊,如今我正缺人手。你明儿一早在门前等着,且先随着我做个账房……账房能做吧?”

  “能,能。”贾芸没口子的应下。

  李惟俭又见贾芸一身布衣,料想贾芸虽是贾族子弟,想来家中不甚富裕。因是转头冲着吴海平使了个眼色,后者扫量了贾芸一眼,心中估摸了一番,自袖袋里掏出一枚五两重的银稞子来。

  “啧!”李惟俭一蹙眉,吴海平连忙又换了个二十两的银锭。

  李惟俭探手拿过来,转头就砸在了贾芸手中:“月俸先定二两,若是得用,往后再涨。这二十两算是安家银子。”

  贾芸大喜过望!当即撩开衣袍就要下跪,李惟俭连忙搀了,只道自家亲戚不必外道。贾芸跪不下,干脆退后两步作揖连连。

  他本是贾家子弟,家道中落,与那犯了事儿的倪二比邻而居。其父早亡,家中只有个人称五嫂子的母亲,靠着浆洗将其拉扯长大。

  到得如今也没产业,家中生计艰难,本想舍了脸面在荣国府谋个差事,可转头就听闻荣国府中如今住着个豪富的俭四叔!

  细细扫听了俭四爷几月间所作所为,贾芸心中暗忖,这般人物,正是应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来日定当平步青云。由是转了心思,暗忖着若此时跟在这位俭四叔身旁,可不比在荣国府里讨了差事更有前程?

  是以今儿一早瞧着李惟俭出了府邸,贾芸生怕错过了,竟是连饭也不曾吃一口,自辰时起便在角门处等候。

  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句话一说,这位俭四叔竟这般通情达理,非但允了差事,还当场就给了二十两银钱!

  手中坠着沉甸甸的银锭子,贾芸心下感慨万千,一面儿想着如今自己终于能赚到银钱了,往后再不用老娘整日奔波劳碌;一面儿又想着,俭四叔这般礼遇,他来日可得好生伺候了。

  贾芸心绪万千而去,李惟俭却浑然没当回事。他前世只粗略看过电视剧,连原著都不曾读过,又哪里知晓贾芸此人的能为?也不指望贾芸能为多大,但凡能实心办事就算是个得用的人手。

  又想着贾芸好歹出身贾家,总是见过世面的,来日打发贾芸去选取宅邸倒是便宜。如今李惟俭对宅邸就一个要求,那宅院不消多豪奢,唯独所带的花园必须得大,如此方能安置下来日自己的实验室。

  他也不是那般只知埋头苦干的老黄牛,如今银钱趁手,自然要享受一番。想着那日随忠勇王自香山脚下匆匆打马而过,那半山腰若隐若现的有不少别院,却不知作价如何,若是便宜,倒是能购置下来以作游玩之用。

  又想起给林如海的回信还不曾寄出,因是李惟俭便让吴海平在小院儿门前稍待了片刻,取了信笺嘱咐其走官府递铺,吴海平应下,取了信笺才走。

  李惟俭回得自家小院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儿依旧瞧着几个丫鬟怪怪的,好似有什么瞒着自己。

  李惟俭按捺不住,吃过晚饭出去遛弯时,点了莹随行。这憨丫头也不知怎么了,一路闷着头,话也不说一句。

  李惟俭便停步,跟着莹便撞在了身上。这丫头每日练武不缀,身子极为结实,一撞之下连李惟俭都要趔趄一下。

  “诶唷。”

  “啧,莹啊,在想什么呢?”

  莹抬头瞥了一眼,跟着连耳根子都红了,嘟囔着道:“没,没想什么。”

  “这两日你们几个凑在一处嘀嘀咕咕的,是商议什么事儿呢?”

  “啊?”莹心中哀叹,就知道瞒不住公子。还好早前红玉就想好了说辞,于是她就道:“眼看四月里了,再不多久就是公子的生儿,我们几个商量着凑份子给公子过生儿呢。”

  “这样啊。”李惟俭将信将疑,却没再追问。几个丫鬟里唯独红玉心思多一些,却没存过害自己的心思。

  兜转回来,李惟俭领着莹回返自家小院儿门前,刚好撞见从内中出来的平儿一行。

  李惟俭赶忙迎上去,笑着说道:“平儿姑娘怎么来了?”

  平儿就笑道:“我呀,可是给俭四爷送好东西来了。”

  却是临近四月,南方地方官赶早的便将冰敬一道儿送了过来,因着或走漕船、或走海运,这内中就夹带了一些应季瓜果。

  贾政领着从五品员外郎的官职,自然得了一份儿。这日放衙归来,便将瓜果孝敬给了贾母。

  老太太尝了鲜儿,连赞爽口,记起李惟俭来,便打发王熙凤也给李惟俭送来一份儿。

  李惟俭连忙道谢,随即目送平儿一行远去。

  他入得正房里,就见桌案上摆了个篮子,内中码放着樱桃、荔枝、桑葚,几个丫鬟围在一旁品头论足。

  这樱桃也就罢了,京师五月里总能吃到,荔枝与那桑葚却是新鲜的。香菱生在江南,自是吃过的,便说着那两样是什么味道,直听得晴雯、红玉二人口生香津。

  见李惟俭进来,三个丫鬟连忙招呼了,李惟俭瞥了一眼就道:“红玉去洗了,分一分,大家都尝尝鲜。”

  晴雯就道:“四爷,这可是老太太送来的,您还没吃过,哪里就能分了?”

  李惟俭笑道:“我一个大男人,不爱吃这些,不如一早分了。”顿了顿,心下忽而一动,又道:“待老爷我置办了宅院,说不得冬日里都能叫们吃上这般瓜果呢。”

  晴雯哪里肯信?只笑着说道:“四爷若说冬日里吃上温泉菜,我还信四爷的,可这瓜果又种不得,莫非四爷会术法不成?”

  李惟俭忽而肃容道:“咦?竟被你窥破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不错,老爷我正是得了上清派真传,平生唯有两术得意,一则催发之术,可使草木冬日开花结果;二则嘛,点石成金。这个老爷我就不解释了。”

  嗤呆香菱先笑出来,继而几个丫鬟全都笑出了声儿。那晴雯笑得打跌,莹更是捂着肚子笑得弯了腰。

  李惟俭故作无趣道:“诶?怎地老爷我实话实说你们还不信了?”

  红玉笑道:“信,四爷说什么都信,您就是说明儿去摘了月亮来照亮,我也是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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