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265节

  李惟俭颔首道:“我知道了。”

  他只说‘知道了’,却不曾将话说死。三妹妹探春那儿自然要去一遭,至于赵姨娘……不妨先晾她几日再说。

  小鹊、侍书不得准话儿,也不好追问,当即告退而去。临近申时,酒宴流水般送上来,又有吴海宁经茜雪传话儿,说是荣国府那边厢,不但王子腾来了,便是忠靖侯夫人也来了。

  李惟俭只略略颔首,旋即抛诸脑后。那王子腾说起来位高权重,可真论起重要性,这位份还真就不见得比得过李惟俭。

  且不说救了忠勇王一命,单是李惟俭这财神的名头就远胜王子腾。因是李惟俭才懒得去隔壁捧人臭脚呢。有那光景,不如与姬妾好生高乐一番。

  及至戌时中,酒宴撤下,众姬妾都听得入神。独晴雯愈发坐立不安。

  傅秋芳瞥得此情形,与香菱、红玉耳语几句,随即便打趣着各自散去,莹又推搡着将晴雯送进了西厢。

  那西厢里本就是晴雯独居,如今披挂红绸,点了红烛,她又一身蜜耦衣裙,倒是有几分姨娘的意味在其中。

  二人相携入内,数不清的蜜语甜言,又耳鬓厮磨,晴雯便禁不住红了眼圈儿,说道:“今儿把自己个儿交给四爷,我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李惟俭打趣道:“哪里就圆满了?总要儿女双全,生他十个八个的方好。”

  晴雯被逗笑,轻轻拍打了李惟俭一下,说道:“十个八个,我又不是猪。”顿了顿,感叹道:“亏着到了四爷身边儿,不然还不知这会子过的什么日子呢。”

  李惟俭笑而不语。

  晴雯就道:“听闻隔壁宝二爷身边儿八个丫鬟每日家的勾心斗角呢……”

  李惟俭又打趣说:“那会子你刚来,可是一心想去宝玉身边儿啊。”

  晴雯顿时娇嗔不已,道:“我那时只听闻宝二爷待下人极好,哪里知道四爷更好?”顿了顿,觉着说的不妥,又找补道:“错了,是四爷更对我的心思。”

  两厢四目相对,李惟俭知晴雯情炽,当即欺身噙了樱唇。当下中意投心,意同连理,二人遂脱衣就枕,合体相粘。内中闺房之乐、床笫之欢,自是不用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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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天来,李惟俭一早儿到得内府坐衙,又与一众翰林逐字逐句的扯皮一番,及至午时便回返自家。

  待用了午饭,又往大观园而来。刚入得园中,方才走了一段迎面儿便撞见了紫鹃。

  紫鹃上前见礼,李惟俭便笑道:“你家姑娘呢?”

  紫鹃便道:“姑娘一早儿瞧过宝二爷,如今在潇湘馆用饭呢。”

  李惟俭颔首,正要打发了紫鹃,不料紫鹃忽而凑过来道:“四爷,姑娘知四爷今儿定会过来,打发了我在园子里守着。”说话间悄然自袖笼里掏出一物,双手捧了送过来:“这是姑娘给四爷做的盘香,有个名头叫二苏旧局。”

  李惟俭接过盒子,心下动容……此物竟然是林妹妹亲手所制?

  那紫鹃又道:“姑娘一直不知该送四爷什么物件儿,赶巧自二奶奶那儿得了香料,干脆就试着做了些盘香。姑娘说四爷回去用着若不好,她再试试旁的方子。”

  李惟俭赶忙颔首,嘱咐道:“这就顶好,千万让她别再劳动了,仔细伤了手。”

  紫鹃掩面而笑,眼见四下有婆子往来,便赶忙告退而去。

  李惟俭将盘香盒子收进袖笼里,去得王夫人房中瞧了宝玉一遭。许是中毒过深,这会子宝玉还不曾好转,贾母与王夫人守在跟前儿,眼瞅着形容枯槁。

  王夫人也就罢了,倒是贾母也如此,让李惟俭略略心下不忍。他早前无权无势时,错非得了老太太照拂,只怕在荣国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奈何此时那毒素早被宝玉尽数纳入体内,就算用那方子也没多大用处了。如今能指望的就是宝玉自己个儿熬过去……或是等着那一僧一道登门他倒要瞧瞧,那一僧一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略略坐了一刻,李惟俭唏嘘着起身告辞。出来时撞见平儿,方知如今王熙凤虽好了,却落下了头疼的毛病。这会子正在房里养着,因是才不曾出来相迎。

  李惟俭暗忖,这应是毒素还不曾代谢干净?便嘱咐了平儿,让王熙凤多饮牛乳、热水。

  平儿应下,李惟俭正要往大观园行去,忽而便从一旁房里蹿出个人影儿来。

  “俭……伯爷!”

  李惟俭扭头一瞥就乐了,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那赵姨娘。

  他立定身形蹙眉道:“姨娘可有事?”

  “这……”赵姨娘恐惧地朝王夫人房里瞥了一眼,期期艾艾压低声音道:“此处不好说话,伯爷到我房里可好?”

  李惟俭立马推拒:“都道儿大避母,更何况我与姨娘非亲非故的?”

  “这……那就到我房前说话。”

  李惟俭这才颔首,随着赵姨娘到了其房前。不待其开口,李惟俭便道:“姨娘还是为着那符?可与三妹妹说清楚了?”

  “说了说了,全都说了。”

  “那就好。我与姨娘无话可说,有事儿让三妹妹来寻我吧。”

  眼见李惟俭要走,赵姨娘一把扯住其衣袖,求肯道:“伯爷!如今那黑了心的不管我,你……伯爷只消瞒住此事,我想法子将探春送过去给伯爷做小老婆。”

  话音落下,李惟俭顿时一怔。心道,啧,这还真是只有赵姨娘才能说出来的话啊。隐约余光瞥见一抹身影,斜眼便瞥见三妹妹探春面目铁青着攥拳站在那里。

  李惟俭正色道:“姨娘这是什么话?再浑说我可走了。”

  赵姨娘又拦住,说道:“我说的真真儿的!那宝贝疙瘩一去,只怕宠着的两位也得跟着去了。老爷又最宠我,我与老爷好生言说,必将这事儿办妥。伯爷”

  “姨娘!”

  赵姨娘一愣,扭头便见探春咬牙切齿而来。

  “探春”

  便见探春泪如雨下,说道:“姨娘只生了我,却不曾养过我,造下冤孽却要拿我来抵债,凭什么?”上前一把扯开赵姨娘拉着李惟俭衣袖的手,反手又扯住李惟俭:“你自己造的孽自己理会,少拿我作筏子!俭四哥,莫听她胡吣,咱们走!”

  “你……你这个蛆心孽障,黑了心肝的”

  探春猛然回首:“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去太太跟前儿将你那丑事一并说出来。”

  “额”赵姨娘顿时好似掐了脖子的鸡一般,被噎得哑口无言。

  探春抬手擦了一把眼泪,扯了李惟俭闷头便往大观园里行去。

  她本意扯着李惟俭到秋爽斋好生言说一番,奈何心下实在委屈,强忍着到了蜂腰桥,却是再也忍耐不住,撒手蹲踞下来,俯身大哭不已。

  李惟俭心生怜惜,探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劝慰道:“姨娘向来如此,三妹妹不必跟她置气。再说,那事儿我就没打算告发。”

  探春呜咽道:“我,我知道。呜呜……怕是俭四哥也是念着我,才,才没告发。我怎也想不到,她竟勾结外人来谋害家人。自古攻城,少有攻破者,能攻破的多是里应外合。我,怎会摊上这般的生母……呜呜……”

  李惟俭干脆在其身旁蹲踞下来,寻思了下道:“那咒人的鬼画符我早就烧了,三妹妹回头讹诈姨娘一番,料想她也能老实一阵子。”

  探春只是摇头。她这会子虽恨赵姨娘,却顾念着生恩,不忍去吓唬她。

  李惟俭道:“又不是让你不孝,这孝顺嘛,可不是愚孝,有时候也得讲究个法子是不是?”

  探春哭声渐小,抬头泪眼婆娑地瞧了李惟俭一眼,有心扑在其怀中,却又强行忍住。最后只道:“亏得有俭四哥呢。”

  “傻话,我拿你当妹妹看,可不就得照拂些?”

  探春心下委屈……就只是妹妹嘛?

  正要再说旁的,忽而便听后头有人道:“哟,俭四哥与三妹妹这是数蚂蚁呢?”

  李惟俭转头儿,就见宝钗信步而来。

  他便笑道:“三妹妹受了委屈,薛妹妹来的正好,快劝慰几句。”

  宝钗讶然:“怎么委屈了?”

  探春埋头擦着眼泪,不言语。李惟俭便道:“还能如何,又被赵姨娘气了一番。”

  宝姐姐带了一路香风而来,闻言便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咱们做儿女的,有委屈心中藏着就是了,可不好心生怨怼。”

  李惟俭似笑非笑看向宝钗,心道,这是劝说还是挑唆?莫非是因着自己?

  不拘因着什么,如今他与林妹妹两情相悦,来日又得赐婚旨意,再不用宝钗帮衬,因是探手摸了摸探春脑袋,径直起身道:“薛妹妹劝劝吧,我不好久留,就此别过了。”

  他略略颔首,撇下宝姐姐便走。

第252章 发落

  眼见李惟俭飘然而去,宝姐姐顿时好一阵无语。又见探春还在抹泪,只得耐着性子劝慰了一番。

  那巫蛊之事,探春又怎会说给旁人?因是哭了一阵,便强自收了眼泪。眼见探春回了秋爽斋,宝钗便只得转身回返。一边走着,心下一边暗忖。也是古怪,自打俭四哥搬出去之后,好似便再没了二人之间的默契。

  莫非是其与黛玉的事情定下了?转念一想,贾母是明眼人,若果然如此,又怎会这般对黛玉呵护照料?再者,琏二哥全程护在黛玉身边。荣国府连起园子的银钱,大半都源自黛玉,料想婚书定然也带了回来才是。

  既然不是这般,那莫非是因着俭四哥今时今日位份再不一样,因是眼界高了许多?是了,俭四哥救过忠勇王,说来那永寿郡主恰好与其年岁相当……

  心下这般想着,宝姐姐愈发无力。她再如何出彩,又怎么与永寿郡主相比?因是闷闷不乐往蘅芜苑而去。

  一墙之隔,平儿挑开帘栊,便见凤姐歪在炕上,手撑香腮,想着还在头疼。

  平儿便缓步行过来低声问道:“奶奶可好些了?”

  “昏沉沉的,时而便疼上一下。”

  凤姐随口答过,平儿便道:“方才撞见俭四爷,听了奶奶症状,说是多饮奶子、热水,将余毒尽数排出去就好了。”

  王熙凤应了一声,任凭平儿去打发小丫鬟厨房要一碗热奶子来。此时宝玉危在旦夕,贾母、王夫人都守在身旁,王熙凤又头疼不已,因是家中大事小情多是平儿在处置。她正要出去巡视,忽而便被王熙凤叫住。

  “俭兄弟既说此番是中了毒,那这毒是从何处来的?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下毒之人是谁?为何偏生来害我跟宝玉?”

  平儿便凑过来道:“奶奶便是不说,这两日我也思忖着呢,可思来想去也没由头。”

  王熙凤闻言颔首,心下却另有念头。家中就那么些人,一个个排除出去便是了。大嫂子李纨如今一心扑在贾兰身上,万事不沾,绝不会下毒来害她;王夫人心思叵测,可此番连宝玉都中了招,想来也不是王夫人的手笔;至于贾琏、邢夫人,这二人顺水推舟也就罢了,断不会有这般魄力下毒来害她。

  大老爷中风瘫在床上,老爷又是个方正,这一一排除之后,剩下的是谁简直呼之欲出!也唯有那蠢货才会这般造孽!

  想明此节,王熙凤蹙眉便道:“这几日赵姨娘有动静?”

  平儿便道:“还说呢,那日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些三不着四的话,惹得老太太痛骂一顿,赵姨娘自觉没了脸子,倒是再也不往跟前凑了。”

  “旁的呢?”

  “旁的倒是没听说。”

  凤姐一时间想不分明,暗忖莫非不是那蠢物做下的?平儿抬眼瞥了眼,忙道:“奶奶,没旁的事我去忙了。”

  王熙凤摆摆手,将平儿打发了出去。赶巧丰儿送来热奶子,王熙凤问过才知是羊奶,忍着腥膻几口饮尽,旋即又点过丰儿盘问:“这几日都有谁过来?尤其是到得我这房里?”

  丰儿回思道:“多是奶奶身边儿使唤的,再就是外间来回话的嫂子。”

  “二爷身边的人来过?”

  “这倒不曾。”

  “太太身边儿的呢?”

  丰儿刚要摇头,忽而想起来,说道:“是了,彩霞姐姐来回两回。”

  “彩霞?”

  “头一回是太太给奶奶送物件,打发了彩霞来。后一回却有些莫名,扯着我说了好半晌话,后来又走了。”

  王熙凤心中记下,略略颔首:“没旁的事儿,你去忙吧。”

  待丰儿去了,王熙凤眉头渐渐舒展,继而心下狠厉起来。

  到这日夜里,王熙凤头疼渐消,用过晚点,便又去王夫人房中看望宝玉。不料方才到得王夫人院儿前,抬眼便见周瑞家的急匆匆往前头赶去。

  王熙凤以为宝玉不好了,急忙叫住:“姐姐去哪儿?”

  周瑞家的紧忙止步,强笑道:“二奶奶这是大愈了?”

  “好多了。”

  周瑞家的便道:“方才得了太太吩咐,有事儿交代前头。二奶奶快进去吧,我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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