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243节

  进门一见其态,早已魄飞魂散,也不用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

  那贾琏恨不得连身子化在她身上。那媳妇故作浪语,在下说道:“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脏了身子,快离了我这里罢!”

  贾琏一面大动,一面喘吁吁答道:“你就是娘娘,我哪里管什么娘娘!”

  那媳妇越浪,贾琏越丑态毕露。一时事毕,两个又海誓山盟,难分难舍。

  到得初十日,大姐儿毒尽斑回。送了娘娘,阖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已毕。贾琏仍复搬进卧室,见了凤姐自是生出‘小别胜新婚’之意,奈何凤姐儿腿脚不曾痊愈,贾琏便恼道:“早知这般,还不如在外书房待着呢。”

  王熙凤许是觉着贾琏憋闷的久了,便笑道:“夜里让你跟平儿团圆一番。”

  贾琏顿时转嗔为喜:“果真?”

  王熙凤白了其一眼,强忍着心下醋意道:“自是真的,总不能将二爷憋的太狠了。”

  贾琏顿时堆笑又来说小话儿,王熙凤却只是不理。待贾琏追问平儿行踪,王熙凤就道:“年关对过了账目,如今总要将暖棚营生出息结算一番。二爷等不及了?平儿下晌就回来了。”

  贾琏顿时搓手笑道:“哪儿的话?自是等得及的。”

  房中小丫鬟善姐正拾掇贾琏的衣裳铺盖,不料竟从枕套中抖出一绺青丝来。这善姐算不得家生子,这二年被王熙凤收在身旁,许了不少恩惠,因是一心向着凤姐儿。

  她又不似平儿那般周全,忽而抖出青丝来,竟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偏生王熙凤这会子瞥将过来,说道:“善姐,这会子出的什么神儿?莫非掏出个女妖精来不成?”

  贾琏忽而想到什么,顿时面色为之一变,紧忙上前两步一把扯住善姐,面上虽笑着,口中却极不客气道:“瞧见什么了?”

  善姐正不知如何是好,闻言顿时一惊,呀的一声一抖手,那青丝便高高抛起,缓缓飘落。

  原本还是笑模样的王熙凤顿时面上一僵,冷声道:“看来二爷在外头也没闲着啊。”

  贾琏慌忙辩解道:“许是兴儿的头发,你又吃得哪门子飞醋?”

  那青丝飘落地上,王熙凤瞥了一眼道:“我倒是不知,兴儿的头发丝何时这般细了。”

  贾琏僵在当场,只得赔笑不语。

  王熙凤心下厌嫌至极。若贾琏有俭兄弟那般的本事,便是再风流又如何?只消将夫人诰命赚来,她王熙凤亲自给贾琏张罗妾室去。没那般能耐,偏生还贪花好色、自命风流,王熙凤不禁暗暗后悔,当日自己怎会瞧上这般货色?

  有心大闹一场,又想着不日便要省亲,闹出这般事来总是脸面不好看。便是闹到老太太跟前儿,说不得老太太也当她王熙凤不知轻重。加之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只凭着一缕青丝,闹起来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因是王熙凤强忍着怒气,只是不给贾琏好脸色。

  贾琏赔了半晌笑脸儿,眼见王熙凤只是不理他,闹了个没趣,托词外间有事儿,这才灰溜溜而去。

  到得下晌,平儿自李府回返,王熙凤扯着平儿说起此事,又命平儿仔细查明贾琏到底跟哪个狐媚子有染。

  平儿嘴上应承,心下却哪里会认真去查?王夫人身边儿的周姨娘便是明证,若只顾着讨好主母,惹得主子厌嫌,说不得平儿来日也得沦落成人老珠黄、无儿无女、无人问津的下场。

  因是查了两日,回头儿只与王熙凤说不曾查到。王熙凤不知平儿心中所想,只暗骂贾琏长了能耐,又因腿脚不便,这才将此事按下。

  展眼元宵在迩,宫中太监不住往来,指点各类仪注。宁国府虽封门闭户,荣国府却上下喜气洋洋。

  贾家出了这等大事儿,竟不曾耽误元春省亲,可见还有圣眷,说不得宁国府过后也不过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贾家众人商议一番,都觉定是如此,随即全心全意迎贾妃省亲。

  转眼到得正月十五,荣国府上下等了一日,直到入夜时分,元春方才乘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家上下路旁跪迎,其后入内一叙骨肉亲情。

  一众随行人等自有贾赦招待,元春只待三四个小太监入内。隔帘与贾政叙话,说不两句,元春便泪如雨下。

  待见得宝玉,更是泪珠子止不住。

  入宫十余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入目所及,旋起旋落者不知凡几。今儿还是妃嫔,说不得明儿就犯了罪过打入掖庭。其中苦楚,又有谁人知晓?

  尤其这十几日,自宁国府事发,圣人再不履及元春处,直到前日方才来了一遭,闻言抚慰一番,也不曾留宿,只命其好生省亲,元春这才略略舒了一口气。

  自古伴君如伴虎,朝廷上衮衮诸公如此,后宫中枕边人更是如此。

  哭过一场,元春止了眼泪,自知不好让家中担心,随即仔细打量了黛玉。林如海遗章之事满朝皆知,自是瞒不过元春。其后又有宫中女官派来照料,元春自是对黛玉极为上心,只道宝黛婚事已定,只待除服降下赐婚恩旨。

  其后筵宴游逛,元春存心考量,见过各处景致,赐下园名,又将各处景致之名略略改了,兴致所致,题绝句一首: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其后存心考量,便邀姊辈各题一匾一诗。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李纨各自用心题匾作诗,黛玉随行姊妹之中,心下杂乱。一则今儿是正月十五,念及已故父母,心下感伤不已;二则思念李惟俭,心心念念着,也不知何时方才能与俭四哥一道儿过个团圆日。

  这心中杂乱,便只胡乱作一首五言律应景罢了。

  元春看罢,称赏一番,又笑道:“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姊妹可同列者。”

  宝钗谦逊一番,心下古怪。这黛玉分明与宝玉生分了,怎地这会子又在贾妃面前展扬起来?

  偷眼看去,却见黛玉神思恍惚,好似魂游天外。宝钗顿时忿忿不已,不意自己精心所作,竟只与黛玉胡乱作的五言律一般高下!

第239章 蛊惑

  黛玉神思不属,宝钗暗咬下唇,眼瞧宝玉要连作四首,便挪步凑将过去。

  瞥见宝玉所作有误,连忙提点,宝玉听了,不觉洞开心臆,笑道:“该死,该死!现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来了,真可谓‘一字师’了。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不叫姐姐了。”

  宝钗亦悄悄的笑道:“还不快作上去,只管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又认我这姐姐来了。”

  宝玉续成,已得三首,此时才思匮乏,哪里还想得出第四首?因见此,宝钗又悄然移步过来,耳语几句提点了,宝玉这才恍然,挥毫落笔,好歹将第四首凑了出来。

  小黄门自将恭楷呈上,贾妃看罢,心下略略失望。省亲一事本是天家恩典,须与制诗一般方才好答对。宝玉所书四首诗虽得缱绻,却有失歌颂。因是提笔将最后一首杏帘在望最后两句抹去,改作‘子孙念祖德,忠孝承清门’。

  又命探春彩笺誊录传与外边厢,自是俱都称颂不已。此后点了四出戏目,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因小戏子龄官‘极好’,又得贾妃赏赐。

  戏目看罢,贾妃放赏,贾母自是头一等,邢夫人、王夫人减等,其后诸人上至宝玉下至仆役,一应人等俱有赏赐。

  众人谢恩已毕,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

  骨肉分离,依依惜别之情自不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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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

  香风袭袭,秋波四睹,金莲叠叠,柳腰摇拽,一夜鱼龙舞。

  待清早,便见床榻上青丝散落、香肩半露。傅秋芳睁开眼来,轻轻打了哈欠,难得一脸的慵懒、缱绻,抬眼便见枕边人略略靠坐了,手中正捧着一卷书册。

  傅秋芳纳罕道:“老爷今儿不操练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应了一嘴,李惟俭放下书册道:“昨儿夜里投壶,数莹输得最多,这会子估摸着还醉着呢,我便是操练也寻不着对手啊。”

  颔首应下,忽而想起昨夜荒唐,顿时俏脸泛红,嗔道:“老爷昨儿个太过荒唐。”

  昨儿李惟俭极为耐战,傅秋芳捱过半个时辰便再也吃不消,不得已,只得叫了碧桐来帮手。怎料李惟俭存心使坏,到底扯着她一道儿胡天胡地了一回。

  许是饮了酒之故,起先傅秋芳还略略矜持,待到后来也恣意起来,魂儿也不知丢了几次,只道如坠云端。待这会子醒来,腰肢、双腿虽酸涩不已,通体却透着舒爽。

  李惟俭闻言笑道:“堂上端庄,床笫放浪。本是夫妻乐事,莫说你昨儿不欢喜。”

  欢喜?自是有一些的,更多的则是羞赧。转念一想,左右就这么一回,再不想也是做过了的,又何必饶舌?

  傅秋芳心下暗忖,转过年来老爷眼看就要十六,身形挺拔,又气力十足。寻常人家的子弟,这会子也该张罗着娶亲纳妾了,因是自打过了年,傅秋芳便不再约束。谁道李惟俭却是心下有数的,每三日轮值,与晴雯、莹、红玉、香菱等都不过欢愉一回,从不贪多。

  又见老爷李惟俭便是年节里也总在书房写写画画,从未懈怠过,因是傅秋芳心下愈发熨帖。

  傅秋芳不好搭话,转而问道:“今儿老爷还要坐衙?”

  “嗯,头晌去武备院瞧瞧,下晌须得去老师家中走一趟。”忽而想起师娘那毁天灭地的厨艺,李惟俭郑重嘱咐道:“记得留饭,我一定回来吃。”

  傅秋芳应下,略略抬头依偎在李惟俭怀中,道:“过几日便是王爷次妃生辰,妾身点算了贺礼,回头儿老爷须得过目。”

  李惟俭纳罕道:“次妃生辰?”

  傅秋芳便道:“三十整寿,不好轻忽了。再者老爷与王爷亲近”

  “嗯,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丢下书册,外间天光已然大亮,红玉来叫起,二人方才起身。待用过早饭,李惟俭自是乘车去往外城武备院。此时风气,不出正月便不算过完年,因是朝中官佐、各处衙门大多只办公半日,余下光景或同僚小聚,或走亲访友。

  武备院又是不同,自腊月里李惟俭走马上任,略施手段便将陈主事等收服,随即立马推行动力革新。

  不说水务、水泥务,单是铁务所得银钱就让内府盆满钵满,因是也舍得银钱采买蒸汽机。火车一事颇为繁杂,李惟俭早早提出设想,又给出的大略图纸,如今蒸汽机厂汇集了十几名大匠、实学举人,正加紧打造。

  李惟俭估摸着没二年这火车造不出来。倒是那毛纺机器简单,本身就有自西夷流传过来的毛纺机器,李惟俭略略改造,配套锅驼机便能运行。

  除去这两桩事,便只剩下新式火铳一事了。论紧要,李惟俭心下以为此事不如前二者,偏生朝野上下都认定此火铳乃第一等要务。

  无奈之下,李惟俭只得暂且将前二者放放,专心打造新式火铳。

  忙碌半日,到得下晌乘车到得严府。熟门熟路进得书房里,略略等候,老师严希尧便身穿便服而来。

  师徒二人落座,待仆役奉上茶水,李惟俭笑着恭贺道:“恭贺老师后继有人,景文兄喜得麟儿,回头儿满月酒,学生必送个可心的物件儿。”

  严希尧面上难掩笑意,摆摆手道:“方才洗三没几日,说这些还早。我问过景文,都说满月不办,待百天再说。”

  “也好。”

  此时小儿夭折极多,便是大户人家等闲也不会给新生儿取名办酒宴。便有如凤姐儿膝下的大姐儿,至今也不曾取个正经名儿。

  严希尧笑容敛去,乜斜李惟俭一眼,说道:“复生此来可是又要过问案情?”

  “就知瞒不过老师。”

  便听严希尧道:“复生此番谋算可谓天衣无缝”

  说到此节瞥向李惟俭,便见其面色如常,严希尧笑着继续说道:“那巴多明早早招了供,非但此番,先前还给罗刹国传递过军情,伤了忠勇王的火箭,也是其摸不清东风火箭模样,干脆在闹市买了个窜天猴糊弄罗刹国银钱,不想罗刹国转头就将此物送与了准噶尔。”

  “圣人如何说?”李惟俭殷切问道。他这点儿伎俩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老狐狸严希尧,因是方才被严希尧点破,李惟俭也不曾在意。

  严希尧笑道:“还能如何?自是怒不可遏。”略略品了口香茗,说道:“此番宁国府算是遭了殃。不过圣人虽大怒,却一时半会不会发落宁国府,只待王子腾奏书。”

  李惟俭略略失望,说道:“有青海大胜,圣人如何还会束手束脚?”

  严希尧道:“圣人就是这般性子,如之奈何?复生也莫急,我断定那王子腾必不会为宁国府张目。”

  金陵四大家,外人都说是同气连枝,实则各有算计。王子腾依仗贾家的势平步青云,如今为九省都检点,奉旨查边,只待功成便会入阁。说白了,此人就是用贾家亲兵的血染红了官袍。

  当此之际,眼看便能入阁,又怎会因着作死的宁国府搭上自己前程?

  李惟俭心下大定,道:“这般说来,宁国府倒了?”

  “本就是冢中枯骨,不必在意。”严希尧道:“十余年卧薪尝胆,圣人又不是个大度的,加之忠勇王因此受创不轻,圣人此番哪里会放过宁国府?”

  李惟俭思忖着问道:“老师以为,宁国府之后,圣人心中怨气还剩几分?”

  严希尧幽幽道:“圣心难测,天威更难测。”眼见李惟俭蹙眉不语,严希尧便道:“复生可是担心族姐受牵连?”

  “是。老师也知,大姐姐与我有大恩。”

  严希尧便笑道:“这有何难?以复生今时今日之能,只消上书求肯,不过是孤儿寡母,圣人看在复生颜面上又怎会为难?”

  李惟俭眨眨眼,心下腹诽:老师,你先前可不是这般说的。

  却听严希尧又道:“此番复生任势借力,行谋算而不沾烟火气,足见心智已成。复生矢志实学,一心做事,却也该知晓官场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既有这般谋算之能,为师也就放心了。”

  李惟俭顿时哭笑不得道:“老师撺掇学生对付贾家,莫非只是查看学生之能?”

  严希尧却正色道:“顺手为之……圣人多谋少断,不如此如何剪除四王八公?”

  得,敢情忙活俩月白算计了。李惟俭自行反思,好似自己身在此山,不知全貌。似乎自己的能为比想象的还要重要些?便是他日楼塌了,以自己之能也能求得恩典,将大姐姐、二姐姐一并搭救了?

  啧,早知如此又何必做这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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