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215节

  宝钗与三春见此,便道黛玉方才回来,总要拾掇一些时候,因是便各自散去。偏生宝玉赖在一旁不肯离去,时不时过问一嘴,黛玉只虚应了,礼数周全,却透着生分。

  宝玉心下不解,只道一载不见,黛玉与自己生分了。思来想去,忽而想起北静王所赠香串珍,忙取了出来转赠黛玉。

  黛玉只瞥了一眼,却是不接,道:“宝二哥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等物件儿宝二哥还是自己留着吧。”

  宝玉急切道:“妹妹不知,这可是北静王那日所赠,宝贝非常。旁人我可舍不得转赠呢!”

  黛玉蹙眉道:“那我便更不能收了。闺阁女子,怎能随意收外男馈赠?宝二哥还是自行收好吧。”

  宝玉一时间怔住,心下纳罕黛玉怎地变了个样子。紫鹃见此,连忙捧了一摞书卷自二人之间穿行而过,随即顿足道:“宝二爷原谅则个,姑娘方才回来,要拾掇好一会子呢,宝二爷不如先去耍顽?”

  黛玉这会子已然去到雪雁身边儿,指点着什么书册放在什么地方,宝玉见此,只得怅然而去。

  宝玉方才走了,大丫鬟鸳鸯便寻了过来,与黛玉言语几句,随即点过紫鹃道:“老太太正要寻你过问林姑娘这些时日身子、饮食呢。”

  紫鹃心下一紧,连忙看向黛玉,见黛玉面上不动声色,这才笑道:“可不好劳老太太多等,咱们这就去吧。”

  这会子贾母便在后头花厅里歇息,紫鹃随着鸳鸯出了荣庆堂,须臾便进了花厅里。

  上前见过礼,贾母温和说过几句,随即问起扬州大事小情来。紫鹃自扬州启程时便琢磨着如何应对,早将贾母要问的想了个分明,因是这会子对答如流。

  这起先还只是日常起居,待到后头,果然就问起了婚书之事。

  紫鹃纳罕道:“老太太恕罪,这等事儿奴婢又哪里知道?林老爷尚在时,议事的时候只叫了姑娘,旁人都打发得远远的。便是与琏二爷商议事儿,也只留了个孙姨娘在身边儿。”

  贾母一琢磨也是,思忖了下,问道:“那玉儿可曾私下提起过?”

  “这……姑娘哪里会提这等羞人的事儿?”顿了顿,紫鹃说道:“倒是有一回,我瞧着姑娘自老爷房里回来,红了好一会子脸儿,也不知说起了什么。”

  贾母又问过几句,见实在问不出旁的,这才赏了紫鹃一枚珠钗,打发其下去了。

  待人走了,贾母端坐榻上蹙眉沉思,鸳鸯凑过来为其揉捏,低声道:“老太太,要我看,怕是果如老太太所想。林姑爷,也是不放心呢。”

  贾母抱怨道:“有我在,还能照看不好玉儿?如海太过多心了。”

  鸳鸯欲言又止,贾母自己却思忖分明了,叹息道:“是了,我上了年岁,有今天没明日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下去寻老国公了,也无怪如海不放心。”

  有她在,自是没人敢对宝玉、黛玉的婚事置喙,可若她死了,儿媳王夫人又不是个省心的,没婚书也就罢了,有婚书在,说不得会生生将玉儿养死了事!还是如海考虑的周到,圣人赐婚,给王夫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违逆!

  鸳鸯紧忙出言劝慰,贾母却笑道:“我这般年岁,生老病死本就寻常,早就想开了。那就这般,料想等玉儿斩衰,这赐婚的旨意就下了。”

  鸳鸯就道:“大姑娘如今是贤德妃,往后说不得就是贵妃了。宝二爷来日就是国舅老爷,圣人赐婚,自是一番体面。”

  贾母当即大笑不已,心下不由得生出希冀,只盼着早点儿看到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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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厢,贾琏见过众人,方才回返家中。王熙凤这些时日繁忙不已,听闻贾琏归来,忙不迭抽空接待。

  夫妻二人隔着炕桌对坐,因左右并无外人,这说话就少了些禁忌。王熙凤戏称贾琏是‘国舅老爷’,待其过问家中事宜,这才将家中大事小情一一说了。又说前番打理宁国府,多有不周到的地方,烦请贾琏回头儿见了贾珍道个恼。

  正说着,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

  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了碧莲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她回去了。”

  贾琏笑道:“正是呢,方才我见姨妈去,不防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撞了个对面,生得好齐整模样。我疑惑咱家并无此人,说话时因问姨妈,谁知是新买的丫头,名叫碧莲的,竟与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得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她。”

  凤姐道:“嗳!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你要爱她,不值什么,我去拿平儿换了她来如何?那碧莲本是外城老学究家的女儿,家里造了难,便在路边儿插了稻草。薛老大见猎心喜,抛费了三百两银子买了来,与姨太太打了好些时日官司,这才摆酒纳妾。”

  语未了,二门上小厮传报“老爷在大书房等二爷呢。”贾琏听了,忙忙整衣出去。

  待贾琏一走,王熙凤这才问平儿:“方才姨妈有事儿?巴巴的打发碧莲来?”

  平儿笑道:“哪儿来的碧莲?不过是借她扯个谎。来旺嫂子愈发没个乘算”她凑近压低声音道:“那暖棚营生结算了一遭,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二爷在家她却送这个来了。幸亏我撞见了,不然来旺嫂子进来提及此事,二爷定会追问多少银钱。倒是只怕就瞒不住了。”

  顿了顿,又道:“我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听见奶奶有了这个体己,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所以我赶着接了过来,叫我说了她两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问我,我就撒谎说碧莲来了。”

  凤姐听了,三角凤眼乜斜笑道:“我说呢,姨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喇巴的反打发个房里人来了?原来你这蹄子鬼。”顿了顿,追问道:“有多少?”

  平儿压低声音附耳说了,凤姐儿顿时面上一怔,随即大喜道:“还有这般多?”

  平儿就道:“来旺嫂子说了,咱们量大又便宜,不少勋贵人家都长期定了,如今散在外头的还不到一成,又是现钱结算,可不就这么多?”

  凤姐儿暗暗谋算,思忖着说道:“这般说来,这一冬就能将我那嫁妆赎回来。”

  平儿忙道:“不止,奶奶莫忘了人参果,那才是大头儿。”

  凤姐儿顿时眉开眼笑,道:“好好好,今儿不得空,你回头儿让来旺媳妇明儿一早来寻我。这事儿操办好了,俱有赏赐!”

  那暖棚营生里外里砸进去十二万两,李惟俭说三年回本,先前王熙凤还道这般低价只怕要拖延个一、二年,如今算算,所得出息竟不必原先预计的少。且人家俭兄弟有言在先,后续依旧二一添作五,那五万两只当是王熙凤借的,什么时候还都成,不算利钱。

  王熙凤本就贪恋权势,这会子豪气顿生,只觉从前囿于府中,每日家算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钱,计较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儿,实在没意趣的紧!

  管家媳妇儿说着再威风,还要看太太与老太太脸色行事,哪儿有自己个儿操持营生来的爽利?

  所谓胸怀天地心自宽,说的便是凤姐儿此时情状。

  主仆二人又谋算一番,迟迟不见贾琏回返,王熙凤便打发丫鬟去寻。须臾丫鬟来报,说是琏二爷这会子还在老爷外书房,便是大老爷与珍大爷也在。

  王熙凤心下纳罕:“莫非有事儿不成?”

  却如王熙凤所料,贾家爷们儿齐聚,果然是有事儿。

  此时贾政外书房里,大老爷贾赦侃侃而谈,说道:“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以致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

  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一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

  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

  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顿了顿,贾赦瞥向贾政:“依我看,咱们家也不能太迟了。”

  荣国府省亲,这修建省亲别墅自是荣国府出银子。况且先前秦可卿的丧事大肆操办一番,如今宁国府也亏空得紧,实在支应不出银钱。因是贾珍事不关己,只打太平拳道:“赦大叔所言有礼,倘若咱们家迟了,岂不让外人小瞧了?”

  贾政沉吟着颔首:“这是应有之理,只是这修别墅要抛费多少?公中银钱也不知够不够支应的。”

  贾赦顿时来了精神,如数家珍道:“公中还有三万,那水务股子如今能值四万,江南甄家还存着五万,这就是十二万了。再有,妹妹那嫁妆、如海那家产,可都尽数带回来了。我方才问过琏儿,总值个十万出头,两相加在一处,大抵就够数了。”

  “这……”贾政到底要些脸面,妹夫前脚才死,后脚就谋算妹夫家产,且外甥女还在呢,哪儿有这般不要脸子的?

  那贾赦急切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天大地大,大不过省亲。这事儿就算说到老太太跟前儿,要么老太太掏体己银子,要么就得应允。”

  贾政推诿道:“此事容后再议,这别墅建在何处,如何建造,造价如何,总要寻了人看过再说。”

  大老爷闻听此言,哼哼两声,不再说其他。众人散去,大老爷手疾眼快,眼见贾琏要走,三两步上前一把扯住,半张脸阴沉笑道:“琏儿此番南下可是大发利市啊。”

  贾琏自是私吞了些好处,可哪里敢让亲爹知晓?当即叫苦不迭道:“父亲不知,那林家就在一旁观量,姑父的丧事只得打死操办,单是此番就抛费了两万多银子。若说赚些好处,不过是吃了几顿酒席,上上下下都盯着,儿子哪儿敢上下其手?”

  大老爷哪里肯信?压低声音道:“莫要哄我!林如海主理两淮盐司数载,怎会才得五、七万银子?最少得有二十万!那余下的定是被你私吞了!”

  贾琏眨眨眼,撞天般叫屈道:“哪里有这般多?姑父活着时就说了,那银钱迎来送往,每岁单单是程仪就几千、上万的送,偏生那些官儿都知扬州富庶,宁可多走半月路过扬州,也不愿走海路,如此一来二去,可不就只出不进?”

  大老爷心下狐疑,冷声道:“你可莫要哄我!”

  贾琏当即指天画地道:“儿子但凡扯谎,出门儿便让雷殛了!”

  大老爷闻言顿时大失所望,摸着下巴道:“啧,怎地林如海就捞了这么点儿银子?”

第220章 春来百花无意赏

  好容易从大老爷手下逃脱,贾琏再不敢乱走,慌忙回返自家。

  王熙凤紧忙命人布置了酒席,凤姐儿虽擅饮,却不好任着性子来,只陪着贾琏饮着。没说两句话,贾琏的乳母赵嬷嬷便寻了过来。

  二人请其上炕,赵嬷嬷却谨守规矩,只在炕下脚踏上落座了。说过几句,便提起两个儿子来,王熙凤自是不迭地应承下来,只道总不会便宜了外人,定会给两个奶兄弟寻了好差事。

  赵嬷嬷得偿所愿,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转而说起方才所议之事,这才知晓为的竟是元春省亲。

  待贾琏将方才大老爷贾赦所说转述一番,那赵嬷嬷故作惊讶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这样说,咱们家也要预备接咱们大小姐了。”

  贾琏志得意满,只道:“这何用说呢!不然,这会子忙的是什么?”

  王熙凤乜斜一眼,见赵嬷嬷笑得花团锦簇,心下便有了数。暗忖,这老货果然是得了风声,这才来自己跟前儿卖乖。

  言语一阵,王夫人又打发人来瞧凤姐吃了饭不曾。凤姐便知有事等她,忙忙的吃了半碗饭,漱口要走。又有二门上小厮们回:“东府里蓉、蔷二位哥儿来了。”

  须臾那二人到来,王熙凤急着去王夫人处,只让二人快说。果然不出所料,为的自是省亲事宜,先说方才散去后,大老爷、老爷与珍大爷又去了老太太处讨主意,老太太应承下来,这省亲别墅的事儿便算是定下了。

  跟着这二人又赔笑,为贾蔷讨要下江南采买戏子的差事。

  计较一番,贾蓉搬出贾珍来,王熙凤与贾琏不好驳斥,王熙凤心思一转,顺势便将赵嬷嬷的两个儿子,赵天梁、赵天栋一并塞了过去。如此,算是皆大欢喜。

  贾蓉、贾蔷兄弟俩得了准许,顿时欢天喜地而去。王熙凤紧忙去往王夫人处,到得院儿中才知,也是为了省亲别墅一事。

  这筹建别墅,总要从公中出银子。姑侄俩对了账目,顿时愁眉不展。那公中账目主子们都能查看,尤其大老爷贾赦最是热切,三不五时便会查看一遭,公中留存银钱都是明摆着的。

  算上那水务股子,不过才七万上下,再算上寄存甄家的五万,也不过十二万两出头。亏得这省亲别墅是在两府中建造,倘若在城外另择一地,这么点儿银钱连那木料、山石银子都不够!

  公中愈发入不敷出,王夫人捻动佛珠,禁不住又提及将银子放出去之事。只是今非昔比,有那暖棚营生在,王熙凤哪里还有心思放账?

  且如今思量,经自己手放账,收益的是公中,偏自己要担着骂名,岂非费力不讨好?因是凤姐儿只道自那倪二发配之后,再寻不到妥帖人手,这银钱放出去容易,收回来怕是就难了。

  王夫人情知凤姐儿并不尽心,却又无可奈何。这等腌事儿,总不能让她出面操持吧?因是兴致寡淡,略略说过一会子话便放凤姐儿回转。

  待王熙凤回得自家小院儿,此时业已天黑。酒席早已撤下,平儿等丫鬟伺候着夫妻二人更衣洗漱,王熙凤隐晦给平儿递了个眼色,平儿心领神会,佯装无意,便从贾琏褪下的衣裳里抖落出一叠银票来。

  王熙凤眼尖,顿时道:“唷,二爷这回可算知道往家拿银钱了。”

  贾琏眨眨眼,慌忙急切道:“诶?这银子不好乱动,那可是有数儿的!”

  王熙凤轻盈转过贾琏,探手夺过,略略点算,笑道:“两千两,还真真儿是有数儿呢。”

  贾琏讷讷,随即才叹息道:“这银子是预备还俭兄弟的,你既然拿了,回头儿便代我还给俭兄弟吧。”

  王熙凤闻言一怔,纳罕道:“二爷几时问俭兄弟借银子了?”

  贾琏面上讪讪,只道:“俭兄弟那会子在金陵,正好我手头紧,本道借个三、五百的银钱先支用,不料俭兄弟问也不问,径直丢过来两千两。”

  王熙凤略略思忖便知贾琏借银钱定是花天酒地去了,心下不禁着恼,冷哼道:“二爷这一遭果然见了世面!怕是秦淮河、瘦西湖上的画舫没少关照吧?连番操劳,可得好好将养一阵儿才是。平儿,给二爷搬了被褥去书房!”

  说罢扭身便自行回了里屋。

  贾琏面上讪讪,本道夫妻久别重逢总要亲热一番,却不想又是这般。眼见平儿果然搬了被褥来,贾琏又笑着探手去扯平儿。

  平儿唬了一跳,紧忙避开道:“二爷快饶过我吧,二爷与奶奶闹别扭,可莫要将我扯进去。”

  换做一年前,贾琏或许还会小意道恼,如今南下一遭见了世面,愈发不耐王熙凤这脾性,因是干脆自行抱了被褥去往书房,寻清秀小厮泻火去了。

  次早贾琏起来,见过贾赦、贾政,便往宁府中来,合同老管事人等,并几位世交门下清客相公,审察两府地方,缮画省亲殿宇,一面参度办理人丁。

  亏得贾珍寻了园林大家山子野,仔细观量了两府情形,见贾赦院儿乃是早先的荣国府花园,便规划将两府连在一处,并了私巷,将贾赦处花草移到新园,再从会芳园引了活水来,如此既便宜又节省。

  其后仔细度量金、银、铜、锡、土、木、砖、瓦之物,乃至工匠抛费,算算总要二十万两银钱出头,纵亦不敷,所添亦有限。

  贾家众人大喜,这才大着胆子造起园子来。

  匆匆几日,因贾家忙着起园子,倒是无人关心宝玉读书。宝玉痴缠黛玉几日,黛玉却只不咸不淡的应承,宝玉心下憋闷,忽而便想起好兄弟秦钟来。

  这日一早起来,才梳洗完毕,意欲见过贾母便偷偷去看望秦钟,忽见茗烟在二门照壁前探头缩脑。宝玉忙出来问他作什么。茗烟道:“秦相公不中用了!”

  宝玉吓了一跳,连忙见过贾母,将此事告知。贾母思量着吩咐:“好生派妥当人跟去,到那里尽一尽同窗之情就回来,不许多耽搁了。”

  宝玉听了,忙忙的更衣出来,车犹未备,急得满厅乱转。一时催促得车到,忙上了车,李贵、茗烟等跟随。来至秦钟门首,悄无一人,遂蜂拥至内室,唬得秦钟的两个远房婶子并几个弟兄都藏之不迭。

  错非李贵等拦着,那宝玉便要扑将上去。宝玉呼唤半晌,忽而听得那秦钟一声呻吟,睁开眼来,瞥见宝玉便道:“怎么不肯早来?再迟一步也不能见了。”

  宝玉忙携手垂泪道:“有什么话,留下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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