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161节

  “你……俭兄弟,唔”

  迎春还要说些什么,转瞬便被封了口。过得好半晌,待其气喘吁吁,李惟俭这才松开来,搬住迎春的肩头,认真道:“二姐姐还不知我心意吗?”

  迎春难得来了小性儿,嗔道:“谁知你心意?你方才进来便一直盯着林妹妹”

  “林盐司与我有恩情……再说我那会子不是不敢瞧二姐姐嘛。”顿了顿,李惟俭又道:“二姐姐还不信我吗?不若我发个毒誓,若来日二姐姐不曾过门,定叫我雷殛……”

  迎春骇得赶忙捂了他的嘴,道:“好端端发誓作甚?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我之事,又非你我说了算。我自是知晓俭兄弟心中千肯万肯,奈何,奈何啊……”

  李惟俭握住迎春的双手,与其对视道:“二姐姐只消信我就好,总之,我定会让二姐姐过门儿的。”

  迎春凄婉道:“我信了你又如何?转年我就及笄了……”

  “我来处置就好。如今世间风气,多留姑娘家几年在身边儿也没什么。顶多三、五年,到时我与二姐姐再也不分开。”

  “俭兄弟!”

  李惟俭说得信誓旦旦,二姑娘心思起伏之下,一颗心尽数放在了他身上。其后略略温存,李惟俭陪着二姑娘说了好一会子话,待未时过了,怕惹得外间传闲话,这才故作依依不舍地从迎春处离开。

  李惟俭绕将回来,到得大姐姐李纨院儿前。略略扫听,这会子李纨果然方才回来。

  李惟俭径直上门,被满是仰慕的碧月引入房中。略略等了须臾,换过衣裳的李纨这才到得厅堂里。

  姐弟相见,也没那么多废话,李纨打发素云沏茶,转头径直说道:“那贾瑞……”

  “咎由自取,大姐姐提他作甚?”

  李纨蹙眉有些于心不忍,道:“总归是一条人命。”

  李惟俭冷笑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回不来个狠的,来日岂非阿猫阿狗都要欺负到头上了?”

  李纨叹息一声,情知弟弟长大了,自有主意,她不好再劝说。于是转而道:“这且不说,我父亲回了信,昨儿收到的。”

  “大伯也给我来了信。”

  李纨看向李惟俭,说道:“我说如何?你跟二姑娘之间,就不可能。这下可好,待会子与大老爷还不知如何辩驳呢,还要担心二姑娘想不开。”

  李惟俭优哉游哉道:“大姐姐放心,我方才与二姐姐说过了,这会子她好转了不少。”

  “哈?你如何说的?”

  李惟俭只笑而不语。还能如何说?不过是空头支票,先将迎春安稳住再说。

  李纨就蹙眉道:“算了,我也不问你是如何说的,总之不出事就好。”

  当下姐弟二人嘀嘀咕咕计较一番,喝过一盏茶水,这才一并起身,朝着东院儿寻去。

  却说大老爷这日也是未时回的府,这会子正暗自在书房里运气。

  自身子骨好转,贾赦将养了数月,直到入秋这才四下活动起来。起初还强忍着,几次路过那股子交易所,都早早的放下帘栊,看也不看一眼。

  可狐朋狗友聚在一处,三碗黄汤下肚,说起京师见闻,总避不过那股子。近来水务公司的股子波动不大,反倒是那西山煤矿的股子,入冬之后趁势而涨。最高时一天内暴涨了两成。

  夏、秋两季出息入了荣国府,这大老爷贾赦手头儿自然有了些闲钱。总听狐朋狗友说谁买股子暴富,大老爷贾赦怎能按捺得住?

  因是到底凑出来两千两银子,跑到股子交易所折腾了月余,结果如今点算,竟落得个不赔不赚!

  贾赦心下烦恼,琢磨着指望股子暴富是够呛了,只能指望着贾琏南下从林家多捞一些油水来。

  正待此时,仆役来禀,道:“老爷,珠大奶奶与俭四爷请见。”

  太困了,这两章没检查错别字。等明天下午有空再改吧。

第182章 惊闻

  大老爷贾赦眯眼一思量,珠哥儿媳妇与李惟俭一道儿前来,为的还能是什么事儿?那定然是迎春的婚事!

  想着一人计短,贾赦连忙点过仆役:“快去将夫人请来。”

  小厮应下,连忙去内仪门传话。贾赦这才吩咐道:“去将珠哥儿媳妇与俭哥儿请来。”

  管事儿的仆役应下,内中自丫鬟奉了点心、果子,须臾便见李纨与李惟俭一道儿进来。

  三人见礼时,大老爷贾赦见李惟俭面色如常,倒是李纨抿着嘴好似心思重重,心下顿时咯噔一声,暗忖只怕这亲事有变!

  果然,落座后还不待李纨开口,李惟俭就苦闷道:“世叔,昨儿大伯回了信,好似不太赞成我与二姐姐的婚事。”

  “嗯?”

  李纨忙道:“家父说俭哥儿如今年岁还小,不着急定亲。他这一支就他一个独苗,往后都是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这若是早早儿的成了婚,俭哥儿性子还不曾定下,说不得小两口儿拌嘴拌得多了,这心里就生了间隙。

  来日再有狐媚子趁机邀宠,说不得就会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来。大老爷,我看这事儿不如缓一缓?”

  这下贾赦心下更烦闷了,只沉着脸不言语。

  便在此时,忽听外间环佩叮当,却是邢夫人领着丫鬟婆子来了。只略略瞥了一眼,邢夫人心下顿时知晓了一二。

  只是二姑娘嫁不嫁,她又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李惟俭这个财神!

  略略招呼过,待落座后,邢夫人已然拿定了心思。既然结亲不成,那总要占些便宜才是。

  因是她开口道:“老爷方才都说些什么了?”

  李纨道:“大老爷还没说话儿,方才都是我在说。是这般……”

  当下李纨将经过略略复述一遍,那邢夫人脸色便沉了下来。说道:“说俭哥儿年岁小,可也十四、五了,婚事定下来,过个二、三年完婚岂不正合适?老爷,我瞧着李祭酒怕是嫌弃二姑娘是庶出的呢。”

  “欺人太甚!”大老爷贾赦重重撂下茶盏,说道:“都是荣国府的姑娘,嫡出、庶出又有何不同?老太太早先就发过话,一早儿就为几个姑娘预备了嫁妆,都是一万两银子。

  惜春可是嫡出的,还不是与迎春嫁妆一般?”

  李纨赔笑道:“大老爷说的是,我父亲实在不是这个意思”

  邢夫人不依不饶道:“还好此事不曾传扬出去,若传了出去,外人不定以为二姑娘如何不堪呢,这叫二姑娘往后如何许人?”

  李纨赶忙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既然我父亲不赞成,那这事儿”

  “诶?”邢夫人道:“珠哥儿媳妇,这话可不是这般说的。俭哥儿与迎春好的一个人也似,隔三差五就聚在一处,这府里头的闲话莫说你没听过。如今亲事告吹,说来还是我们家二姑娘吃了亏。”

  “这”李纨嘴拙,只得求助似的看向李惟俭。

  李惟俭心下明了,邢夫人这是结亲不成,就想着占便宜啊。大老爷可还欠着自己八千两银子呢!

  他当即便道:“说来都是小侄的错儿,早知如此,又何必……哎世叔、婶子,如今大伯信笺已到,内中意思也说过了。未知世叔与婶子如何想的?”

  贾赦反问道:“俭哥儿又是如何想的?”

  李惟俭道:“大伯自小养我到大,等同于父母,这父母之命自然是不敢违的。若世叔、婶子觉得此事就此了结,小侄愿奉上二千两做赔礼,只取那六千两银子,从此绝不登门。”

  贾赦琢磨着,免了两千两,那不还剩下六千两吗?他如今手头归拢起来不过三千两银子,还要指望着过到明年,哪里还得起?

  因是赶忙出言阻拦道:“听贤侄的意思,还有另一个说法儿不成?”

  李惟俭苦笑道:“是有。这二一个嘛,就得劳烦二姐姐多等一些时日了。世叔也知,近来朝堂吵作一团,这实学春闱明年怕是不能开了。”

  “嗯。”贾赦颔首。

  李惟俭就道:“小侄就想着,转过年,总要寻机会回一趟金陵。到时当面劝说大伯一番,说不得此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邢夫人哼声道:“若俭哥儿说不通又该如何?总不能让二姑娘一直这般等你吧?”

  “这”李惟俭咬牙,面露为难之色,随即一拍大腿道:“不若定下三年之约,总要赶在二姐姐双十之前了结此事。若到时成了,自然没旁的话;若不成,小侄当场撕了借据,权当是赔礼谢罪了!

  且不论成与不成,这八千两都算作二姐姐的彩礼了,世叔、婶子以为如何?”

  贾赦捻须不语,还想拿捏,那邢夫人已然坐不住了。

  八千两啊!这年头儿彩礼才多少钱?

  此时可不是李惟俭那时候,南方单出彩礼,女方顶多陪嫁个车子哪儿不是了?有的干脆什么都没有。

  如今这彩礼只是象征性的,陪嫁比照着彩礼,往往要翻几番。

  大老爷贾赦与邢夫人早就拿定心思,二姑娘的婚事上肯定是一毛不拔,充一回铁公鸡了。这嫁妆,就全指望老太太那点儿体己银子。且老太太有言在先,每人一万两。

  如此,这彩礼可只比嫁妆少了两千两。

  再者说了,嫁妆抬过去,到时候可算是迎春的,李惟俭决不能动用。人家李惟俭也不差那么点儿银子,说不得到时候软语相求一番,迎春私下便将嫁妆又送回来一些。

  更不用说有了李惟俭这般号称财神的女婿,这来日发财的机会还会少嘛?

  “老爷?我看俭哥儿诚心诚意的,你看”

  “嗯!”贾赦重重应了一声,半边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道:“贤侄这般心意,老夫知晓了。也罢,看在贤侄诚心的份儿上,这约定,我应允了!”

  当下书房里其乐融融,世叔、婶子、贤侄叫的亲热,只李纨一个人莫名其妙。心下暗忖,这怎么跟说的不一样?

  俭哥儿哪儿来的自信能说动父亲?她父亲可是出了名儿的食古不化啊。

  可不论如何,事情定下,这风波暂且揭过,来日就算闹将起来,那也是来日的事儿,总好过如今就与大老爷一家子撕破脸。

  喝过一盏茶,贾赦心绪大好之下,禁不住说道:“贤侄啊,那日封了爵,我这心里就有些不妥帖,生怕你那大伯瞧不上迎春是庶出的。因是,我就琢磨了个主意”

  李惟俭赶忙问道:“世叔有何妙招?”

  就听贾赦道:“李祭酒不是嫌弃迎春庶出嘛?回头儿我寻了玄真观的敬大哥,干脆将迎春过继到敬大哥名下,如此,岂不就名正言顺了?”

  这不就是脱裤子放屁嘛!

  心下是这般想的,李惟俭嘴上却赞道:“世叔这主意果然高妙,不知世叔何时去操办此事?”

  “这个”贾赦面上一凝,推脱道:“不急,不急,总要先过了你大伯那一关再说。”

  反了吧?若说通了李守中,那迎春过继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李惟俭见邢夫人只顾着闷头喝茶,身旁的大姐姐李纨也鼻观口、口观心,当即心下暗忖,莫非此事别有内情?

  当下不好催促,打个哈哈就此揭过。待过了一会子,他才与大姐姐李纨告辞而出。

  出得黑油大门,外间忽而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来。李纨扣上了外氅兜帽,李惟俭忍不住道:“大姐姐,方才提起贾敬来……大太太与你面色有异,这内中可有什么缘故?”

  李纨蹙眉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嘛。”

  李纨呵斥道:“你如今也大了,又有主意,想打听信儿自去寻旁人打听去,又何必来问我?”

  李惟俭眨眨眼,心知李纨是生气了。当即哄道:“姐,你方才也瞧见了,我若不那般说,大老爷哪里会放过咱们?我别居一地,自是不怕,可姐你还在荣国府……我这不是怕这二人寻你晦气嘛。”

  李纨气恼道:“又是为了我?偏总是你有道理!”

  李惟俭又笑着凑过来道:“姐,到底什么内情不妨说说,说不得我就能以此破局呢。”

  李纨四下看看,打发两个丫鬟远远的,又见距离角门还有段距离,因是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俭哥儿知道了就得,万不可说出去。”

  “大姐姐放心,我何时碎嘴过?”

  李纨颔首,声音愈发低沉,道:“都是陈年旧事了……敬大爷辞官后,本在家中养了一阵。后来撞破了大老爷的好事儿……嗯……你道四姑娘惜春明明是东府的姑娘,为何始终养在西府?”

  李惟俭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道:“这般说来,四姑娘莫非是大老爷的……”

  “嘘!”大姐姐恼着乜斜李惟俭一眼:“小声些!”

  李惟俭神思恍惚,想不到啊,想不到!贾敬竟是因此这才心灰意冷,避居城外玄真观。

  这大老爷也果然了得……诶?焦大骂的那句,养小叔子说的莫非就是大老爷?

  所以邢夫人才闷头喝茶,这贾赦偷了嫂子,生了惜春不说,转头竟然还有脸去求贾敬,将二姑娘过继到其名下……无怪贾敬生辰也不回来,这是怕见了贾赦忍不住将其宰了吧?

  听得如此奇闻,李惟俭哪儿还愿意走?当即死皮赖脸缠着大姐姐李纨,到其房中细细问过,这才将大略内情思忖明白。

  十余年前太子失势,贾敬与太子牵扯过深,因是辞官归家闲赋。许是因着心灰意冷,便每日纵情声色,逐渐便冷落了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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