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力?”严奉桢蹙眉道:“这词儿实在刺耳,我看不如换成马力。”
李惟俭乐滋滋道:“你不懂。”
另一时空,再过些年瓦特造蒸汽机,为了方便自己算功率,便用马力为单位。结果当时用的驴,然后瓦特认为驴力相当于马力的一半儿……于是乐子来了,真正的马匹做功,其马力大抵在十到十四马力之间,一个成年壮汉尚且有四马力。
这款双胀蒸汽机,李惟俭前世仔细摆弄过,其热效率大抵在百分之八。百分之八的热效率意味着什么?
纽可门才百分之零点五,瓦特改良的蒸汽机才百分之三,直到十九世纪中期,历次改进后的蒸汽机才能达到这一效率。
前文说过,想要在大顺这个老大帝国推行工业化,李惟俭的对手不是西夷,也不是什么制度,而是将近两亿人口下极为廉价的劳动力。
除非他的蒸汽机一开始就远胜人力,否则根本就推广不起来。
二公子蹲踞在门口儿,瞧着里头平稳运行的蒸汽机,心下痒痒,肩膀碰了碰李惟俭,讨好般笑道:“复生,这蒸汽机”
“图纸就在武备院,景文兄想要,再去造一个就是了。”
严奉桢眨眨眼,嗤得一声乐了:“那岂不是要等两个月?”
“模具都是现成的,这回不用那么久,有一个月顶天了。”说罢,李惟俭忽而想起来严奉桢好似手头不宽裕。他每月不过二十两月例银子,除去砸进喜好的实学造物里,还要分出一部分给小妾乐嫣买胭脂水粉,自然就愈发不宽裕。
因是李惟俭又道:“朋友有通财之义,回头儿我再订两台,分与景文兄一台便是了。”
严奉桢顿时大喜:“复生真乃仗义之人啊。左右你是财主,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李惟俭正要说些什么,忽而便见严奉桢整张脸被煤烟熏得黢黑,唯独眼镜后的一双眼睛白皙,他就想起了那位谐星来,顿时乐不可支。
严奉桢还以为脸上沾了什么,胡乱抹了一把,顿时成了大花脸。笑归笑,李惟俭心知这会子自己只怕也不成样子,当即扯着严奉桢去清盥斋沐浴。
谁料临进池子里严奉桢忽而羞赧起来,非要自行去泡小池子。惹得李惟俭啧啧称奇,都是爷们儿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他便瞥了眼下身,思忖着,莫非二公子怕自卑不成?
泡过温汤,二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当下胡乱用了饭食,便各自去歇息。这蒸汽机测试极限,须得往后再说了。
夜色已深,李惟俭一身中衣,披散着发髻进得正房里。莹期期艾艾地看过来,估摸了下时辰,嗫嚅道:“公子,要不……明儿再说?”
李惟俭有心逗弄,笑着颔首:“好啊,还是莹体贴,知晓我今儿乏得紧。”
莹应了一声,虽不曾多说什么,瞧那张小嘴撅得好似都能挂油瓶了。
二人上得床榻,只覆了毯子,莹便扭身朝着床外,背对着李惟俭。李惟俭略略平躺了须臾,便翻转身形,悄然将手伸了过去。
那萤柔入手滑腻,随意变换样式,不片刻便听得莹鼻息粗重起来。她忽而翻转身形,一双秋水盈盈看向李惟俭:“公子,不是说明儿吗?”
李惟俭凑过去噙了朱唇,低声道:“我怕你等不及。”
说罢便欺身而上,莹又惊又喜,腻哼一声便张开双臂迎合起来。过得须臾,忽而自床榻上丢下一物,细细观量,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角先生。
此间有诗为证:
庆兴汤中初浴罢,沉潜纱内又新酣;
只因身困侵郎柄,赢得伊家锦帐看。
正房里,一只菱脚踩在床榻边缘,珠圆玉润的脚趾紧紧扣住床榻边缘,忽而足弓绷紧,便是那菱脚都颤动起来。
待好半晌,那菱脚方才舒缓开来。鼻息自急促继而舒缓,,二人裹了毯子相拥。
角先生塞到了角落,并排还放着一只水囊。
纱帐放下,内种人窃窃私语。
“公子……真好。”
“你方才……丢了?”
“嗯。”女声羞不可耐。
男声愈发诧异:“古怪。”
“哪里古怪了?可有不妥的地方?”
男声好半晌才道:“并没有,挺好。”走后门儿也能丢了魂儿?真真儿是古怪。
内中沉寂下来,只余外间蛐蛐声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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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一早儿起来便见莹面色红润。她本是乡下野丫头,跟了李惟俭方才知道用胭脂水粉,是以面上肌肤比之晴雯、香菱等略显粗糙。
许是昨儿夜里殷勤灌溉之故,今儿早上莹面上肌肤瞧着白里透红,分外细腻。
非但如此,莹自觉得了李惟俭恩宠,从此便有了保证,于是举手投足间都自信了不少,瞧着竟与昨儿的憨丫头判若两人。
莹的变化,自是惹得晴雯等啧啧称奇。趁着李惟俭与严奉桢用饭,晴雯便扯了莹过问。莹哪里敢说出来?只是支支吾吾含混,倒让晴雯好一通埋怨。
李惟俭与严奉桢用过早饭,二公子便催着其动身赶赴武备院。严奉桢酷爱机械,更乐意自己在家摆弄。昨儿得了李惟俭承诺,自是想着尽快入手。
李惟俭不好直接给银票,料想此举必会伤了严奉桢脸面,因是只得随着其打马赶赴京师。路上忽而思忖,昨儿与贾环出了主意,也不知荣国府中情形到底如何了。
黛玉这般女子,即便娶不得,也不能被宝玉拖累了。他连番顺势而为,刻下宝玉贪花好色的名头众人皆知,说不得此番略略劝说,便能提前让其搬出内宅。如此,也免得黛玉与其朝夕相处,再淡忘了此前龃龉。
拿定主意,二人先到武备院,李惟俭与陈主事言谈一番,定下二百两银子一套的价码,又下了两套订单。
自武备院出来,严奉桢还想跟着李惟俭回返香山,李惟俭就道:“景文兄,不拘小住、常住,总得预备些换洗衣物才是。另外,正好儿带了乐嫣,也让她散散心。”
严奉桢顿时合掌赞道:“还是复生想得周到。也好,那我这就回府……复生呢?不去见见我父亲?”
李惟俭摇头道:“昨儿宝玉落水,今儿我总要去跟几位长辈交代一番。如此,过后我去贵府与景文兄汇合,咱们再往香山走。”
“跟一些破落户有什么好交代的?”腹诽一句,严奉桢自知劝说不得,便应承下来:“也好,那我先回家,就等着复生了。”
二人进得内城,这才彼此分开。李惟俭领着吴钟骑马朝着荣国府赶去。
过得半晌到了荣国府,门子余六好些时日没见李惟俭,立马上前殷勤迎了,没口子的说些吉利话。
李惟俭心绪颇佳,当即丢了一枚碎银打赏,喜得那余六自是眉开眼笑。
马匹丢给余六,吴钟留在门房等候,李惟俭施施然进得荣国府,思忖一番,又转身出来,自黑油大门进了东跨院。
管事儿的自是识得李惟俭,一面儿上前迎了,一面儿打发人往里通禀。过得须臾,那小厮回返,又引着李惟俭去了大老爷贾赦的外书房。
“贤侄何时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儿,我也好交代府里预备酒席。”大老爷贾赦端坐书案之后,半边儿脸笑着,半边儿脸木着,瞧着分外怪异。
李惟俭笑着拱手:“我也是方才到的,这不立马就来探望世叔了?世叔,近来身子可还爽利?”
“还好,还好,贤侄快落坐。”
李惟俭依言落座,待仆役上了茶,这才说道:“世叔也知,昨儿是小侄生儿,不想中间出了岔子,宝兄弟竟落水了。虽说是虚惊一场,可宝兄弟声称乃是有人在背后踹了一脚……小侄命人搜检一番,始终不曾寻得歹人。因是,此番是来与各位长辈交代一番。”
贾赦蹙眉道:“贤侄哪儿的话?那宝玉时不时就犯痴,走神落水也说不定。光天化日之下,哪儿来的歹人?”
李惟俭笑着颔首,说道:“世叔说了小侄的心里话啊。可世叔也知,宝兄弟极得老太太宠爱,我这是怕不好与老太太分说,这才来请世叔来帮着说项啊。”
有道是吃人最短、拿人手短,大老爷贾赦还欠着李惟俭八千两银子呢,这等惠而不费的小忙,自是没口子的应承下来。
略略说了几句,李惟俭便起身告辞:“世叔,小侄还要去寻政二叔分说一番,待过会子,烦请世叔再去荣庆堂。”
“好说好说,过会子我与夫人必到。”
辞别大老爷贾赦,李惟俭转出黑油大门,又自正门进了荣国府。寻了管事儿的扫听一番,听闻贾政刻下在梦坡斋,便过了仪门,走夹道朝着梦坡斋寻去。
小厮通禀自不赘言,须臾光景,李惟俭便在梦坡斋内坐定了。
李惟俭还不曾言说昨儿的事儿,贾政便面带愧色道:“复生啊,那孽障将你好端端的生儿搅合了,我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昨儿我本要教训一二,奈何母亲拦在身前,如之奈何啊。”
“世叔不怪罪我就好。”
“哪儿的话?都是那孽障自己作孽!”
李惟俭心思转动,顿时计上心头,说道:“世叔,宝兄弟天性聪慧,只是自小便长在内宅妇人之手,这脂粉气沾染多了,少了些担当不说,长此以往,只怕宝兄弟也会粘上脂粉气啊。”
李惟俭意有所指,贾政略略思忖便明白了。此时时兴宠相公,两个男子在一处,总要有个当相公的。这终日都与女儿家打混,说不得就学了女儿家……
想到此节,贾政顿时后脊发凉。
李惟俭察言观色,赶忙道:“依着小侄,宝兄弟已经知了人事儿,这会子不好再在内宅里厮混,不如搬出来别居。”
第150章 别居
贾政闻言,心下不以为然。
搬出来又有何用?老太太宠着,那孽障还不是想去内宅就去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惟俭观量着贾政的神色,压低声音又道:“世叔,这男女大防……不得不防啊。”
“嗯……嗯?”
贾政抚须,忽而反应过来李惟俭话里有话。是了,宝玉那孽障早与丫鬟苟且了。上回王夫人将丫鬟撵出府去,一直瞒着贾政不曾言说。
可纸里包不住火,此事一早儿被赵姨娘得知了,转头儿就与贾政吹了枕边风。
因是贾政便想着,宝玉能与丫鬟苟且,焉知不过铸下大错?若是旁的姑娘还好,为遮丑闻,大不了提前办了婚事。可若那姑娘是贾府的……果然不得不防啊!
这等没脸子的事儿史书上有载,私下里更是疯传哪家勋贵姐弟之间违了礼制!
贾政顿时面沉如水,连连颔首道:“贤侄此言有理,此言有理啊。”
李惟俭见贾政果然信了,顿时心下舒爽,话锋一转,说道:“世叔还请宽心,左右宝兄弟年岁还小,这搬出来,说不得近朱者赤,从此就转了性子呢?将来若是出息了,料想世叔定然颇为欣慰。”
贾政苦笑着摆手:“我不求他出息,只求他不惹祸就好。”
李惟俭目的达成,又略略坐了会儿,这才起身告退。出得梦坡斋,李惟俭便朝着贾母院儿行去,不想刚过穿堂,便遇见了款款而来的宝钗。
李惟俭停下脚步,到人到近前这才彼此见礼。
“薛妹妹。”
“俭四哥。”
“薛妹妹这是去老太太那儿?”
“是,俭四哥呢?”
“巧了,你我二人正好同行一阵。”
李惟俭笑着伸手相邀,二人便并肩而行。宝钗略略回首使了个眼色,莺儿便知趣地放缓脚步,远远随在后头。
“俭四哥可是来寻老太太道恼的?”宝钗瞥着李惟俭道。
“宝兄弟落了水,总要交代一番。”
宝钗就道:“昨儿珠大嫂子与老太太说过了,老太太也当是宝兄弟走神落水的。”
“嗯,多谢薛妹妹告知,如此我倒是能松口气了。”行走几步,李惟俭忽道:“宝兄弟这般年岁,住在内宅总是不好。方才我还与世叔说嘴,既然宝兄弟知晓了人事儿,还是搬出来别居为妙。薛妹妹以为呢?”
宝钗沉吟着心下思忖。自昨儿归来,宝玉便又缠着黛玉,看得宝钗好生气恼。李惟俭这主意,是想将这二人分开?
主意自然合宝姐姐心意,只是能说动老太太与太太吗?
她心下存疑,便不曾表态,说道:“此事是宝兄弟家事,我一个外人只怕不好说嘴。”
李惟俭笑吟吟扭头道:“薛妹妹,世叔心下也颇为赞成此举啊。说须得防范不得不防之事啊。”
不得不防之事?宝钗略略思忖,顿时红了脸儿,嗔看着李惟俭,心下暗忖,宝玉再不成器,也不至于这般下作吧?
转念却又犹疑起来。昨儿能当着李惟俭的面儿扯着人家小妾说话儿,这宝兄弟犯起痴来,能做出什么来还真不好说!
李惟俭又道:“再者,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宝兄弟别居一地,多接触昂藏男儿,说不得就转了性子,从此上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