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126节

  贾环随着宝玉行走在水榭之间,贾环暗自四下踅摸,奈何这会子宝玉带了四个丫鬟随行,错非如此,将其一把推入水中岂不快哉?

  转了一阵,自致远堂后身转出来,遥遥便见一丽人领着个丫鬟娉婷而行,朝着东北方的居所行去。

  贾环不曾见过傅秋芳,乜斜一眼,料定必然是李惟俭家中女眷,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两步上前扯住宝玉,探手一指:“宝二哥快瞧,那是谁家的女子?”

  “嗯?”

  宝玉驻足,朝着那边厢观量。绿柳、花丛中,女子身形婀娜,面容娴静,却不曾留意此间,步履不停,朝着那宅邸行去。

  宝玉笑道:“这姑娘我是见过的。”

  想起当日与傅秋芳会面情形,又想起听闻其做了李惟俭的妾室,宝玉顿时起了怜惜得心思。

  道:“这般琼闺秀玉,哪里能给人做妾?不行,我得去劝劝傅姑娘。”

  说罢拔腿就走,袭人顿时急了,追上去道:“宝二爷,傅姑娘已经过门儿了,这会子宝二爷劝了又有何用?”

  媚人更是道:“宝二爷,那宅邸是俭四爷的内宅,可不好入内啊。”

  宝玉在家中被王夫人、贾母宠溺惯了,从不在乎是不是内宅,刻下脚步不停,说道:“不过是说两句话儿,怎么就扯到内宅了?亲里亲戚的,莫非我还算外男不成?”

  注一:根据月钱推算,原书中赵姨娘所领银钱,有3吊不知去处,贾环是荣国府正经爷们,所以这3吊应该是其身边丫鬟的月钱。

  二等丫鬟1吊,粗使丫鬟500,刚好对上3吊钱。

第142章 宝兄弟不小了

  客居小院儿。

  姑娘们叽叽喳喳商议一番,探春、惜春合在一处,选了一处小院儿;湘云瞧着新来的宝姐姐亲近,便扯了宝钗选了一处小院儿;余下迎春与黛玉,便选了中间的小院儿。

  几个姑娘前脚方才安置好了,正聚在一处欲游逛园子,后脚儿李惟俭便从李纨的小院儿转出来。

  湘云与探春正嬉闹着,闷头跑了两步便一头撞进李惟俭的怀里。

  “诶唷~”

  李惟俭紧忙扶住湘云,小姑娘揉着脑袋仰头一瞧,顿时笑道:“原是俭四哥,我还道是谁的胸脯硬邦邦好似铁板一般呢。”

  “史妹妹”

  话才出口,湘云便蹙眉道:“怎地一些时日不见,俭四哥就与我生分了?从前都是唤湘云妹妹的。”

  李惟俭笑道:“这不是怕唐突了嘛……湘云妹妹无碍吧?”

  “无碍无碍,”湘云揉搓两下额头,旋即笑道:“俭四哥来得正好,正要请俭四哥指点一下这园子呢。方才宝姐姐、黛玉都说此处景致极好,说不得待会子触景生情,还会做两首诗呢。”

  黛玉在后头怼道:“我可不曾说过,要做还是你做,大家伙儿都等着你的大作呢。”

  湘云转头皱了皱鼻头,哼得一声,转头便与李惟俭并肩而行:“俭四哥快走,你只说给我一个人听,不让她们听了去。”

  衣袖被扯着,李惟俭转身而行,先回过头来朝着几个姑娘歉意笑笑,这才回身前行。

  湘云就道:“俭四哥,听闻此处有温泉?”

  李惟俭指了指北面,道:“那处清盥斋便是了,内中一大一小两池,有围墙隔开,湘云妹妹耍顽疲乏了,晚上泡一泡温汤便能纾解。”

  “好啊好啊,晚上我定要试一试。”

  李惟俭刻意缓行,不片刻黛玉、宝钗等便追了上来。湘云方才只是促狭、顽闹,倒不是果真霸占了李惟俭。于是李惟俭徜徉而行,走到一处便指点一处景致。

  群山环抱、碧水萦绕,徜徉其中,自是缱绻旖旎、葳蕤潋滟。

  这园子比宁国府的会芳园大了少许,饶是如此,游逛了小半个时辰,李惟俭等人也转过了水榭,经过宝玉入住的知春堂,前方转过一片山石,其上便是那清盥斋,小径往东北则是李惟俭所居的二进宅院。

  湘云果然来了兴致,哼哼着做了一首应景诗,引得众人纷纷叫好。方才转过山石,忽而便听得小径尽头传来吵闹声。

  “好姐姐,我进去寻傅姑娘说两句话儿就走,拦着我作甚?”

  一女声便道:“宝二爷请自重,此间是内宅,外男可不许入内?”

  “我?我算外男?”

  湘云搭眼观量,却因隔着林木瞧不分明,便道:“听着好似爱哥哥。”

  先前还在欢声笑语,这会子一众姑娘却安静下来。只那两句便知,宝玉闹着要进李惟俭内宅,却被丫鬟给拦了下来。

  去内宅作甚?晴雯、香菱等丫鬟这会子正忙碌着,只傅秋芳方才回返了。宝玉又见过傅秋芳,料想必是去寻傅秋芳去了!

  惜春年岁还小,有些不明所以;

  迎春心下暗恼,可她这般性子,从来不会出头。这会子只关切地看向李惟俭;

  湘云娇憨,刻下还不明白内中道理;

  宝钗浑不在意,却只留心瞧着李惟俭,想看看李惟俭如何处置;

  黛玉心下着恼。暗忖,若在荣国府也就罢了,内宅里任宝玉行走。可到了别人家里,哪儿能还往内宅里闯?明明早就与丫鬟厮混在一处,知晓了人事儿,哪儿有还将自己当孩童的?

  探春深吸一口气,其中道理三姑娘自然明晰。瞧了一眼李惟俭,见其好似无动于衷,知晓此事李惟俭不好出面。因是便道:“宝二哥怎能随意往内宅里闯?湘云,咱们去把宝二哥叫回来。”

  李惟俭这会子已然拿定了主意,他笑着拦下探春,说道:“宝兄弟既要见秋芳,让他见一见就是了,左右宝兄弟年岁还小。”

  说着,他径直循小径而走,几个姑娘家生怕宝玉胡闹,便跟了上来。

  到得近前,就见袭人、媚人扯着宝玉,丫鬟念夏拦在门前,宝玉身子往前挣着,就是不肯走。

  “宝兄弟。”

  李惟俭招呼一声,宝玉瞥见李惟俭,好似瞧见了酒醒,道:“俭四哥来的正好,这丫鬟拦着不让我进去。”

  “宝兄弟进去要做什么?”

  “自然是”

  “二爷!”

  “二爷!”

  袭人、媚人连忙止住宝玉话头儿,宝玉想起自己要劝说的话,刻下当着李惟俭的面儿,顿时面上讪讪。

  李惟俭笑眯眯道:“哦,知道了,想来是宝兄弟与我那妾室秋芳有旧,此番是叙旧吧?”

  “额……正是。”

  “那我唤她出来便是了,宝兄弟……嗯”他瞥了袭人、媚人一眼,道:“到底年岁大了,不好进去。”

  媚人面上还好,袭人顿时面如火烧,红着脸儿垂下了头。

  宝玉或是没听出李惟俭暗中嘲讽,又或是浑不在意,只高兴道:“果真?那你快叫她出来!”

  李惟俭点点头,朝着内中招呼一声,须臾傅秋芳便铁青着脸行了出来。到得门前屈身一福:“老爷。”

  李惟俭指了指宝玉:“宝兄弟要寻你叙话,你与他说过话再去歇息吧。”

  这会子黛玉、宝钗、三春、湘云等姑娘也到了近前,傅秋芳沉着脸儿道:“我与宝二爷不过一面之缘,谈何叙旧?”

  “傅姑娘”

  “宝二爷,我如今是老爷的妾室,可不能称姑娘了。”噎了宝玉一嘴,傅秋芳又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宝二爷若有话,还请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说吧。”

  “这”宝玉只是痴,又不是傻。心中憋闷的话,怎能当着李惟俭的面儿说出来?因是便沉吟着,看向李惟俭。

  李惟俭笑吟吟道:“想来宝兄弟不想让大家听了去。那秋芳你便与宝兄弟说一会子话儿,我带姐妹们朝那边儿走走。”

  虽说相处时日尚短,可李惟俭也大抵摸清了傅秋芳的性情。宝玉这般的性子,最不受傅秋芳待见。如此故作大度,反倒衬着宝玉此举下作。

  他说到做到,转身便走。

  探春还要言语,却被李惟俭扯了衣袖:“三妹妹,前面儿便是温汤池子,咱们过去瞧瞧。”

  宝钗面如平湖,这会子又去打量一旁的黛玉;便见黛玉蹙眉暗自气恼,深深地剜了一眼宝玉,冷哼一声扭身便走。

  二姑娘迎春与惜春也看了宝玉一眼,随着李惟俭朝外行去。湘云这会子反应过来,顿足恼道:“爱哥哥,秋芳是俭四哥的妾室,你要拉着人家说什么话儿?偏生还要背着人?”

  “我……”事已至此,宝玉已然觉察出来好似里外不是人,却偏生犯了痴劲。只觉着不吐不快,便道:“就说几句,湘云妹妹先去,我过会子去追你们。”

  “你”湘云顿足而走:“不管你了!”

  一行十几号人渐行渐远,湘云与探春还回头张望。宝玉叹息一声,瞥见面沉如水的傅秋芳,顿时凑上前来:“傅姑娘”

  傅秋芳后退一步:“宝二爷还请自重。”

  宝玉顿时停步,嗫嚅道:“你……你过得可还好?你兄长的事儿我听说了,可那案子只是你兄长犯的,又关你何事?你怎地自甘堕落,委身于人做了妾?”

  只是一面之缘,这内中情由你又不知,怎么就自甘堕落了?

  方才过门那会子,傅秋芳心绪还有些不甘。这些时日李惟俭待她温和、敬重,银钱流水一般砸在她身上,又有意的为其掌家撑腰……说难听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都不曾有这般待遇!

  她傅秋芳不过是犯官之妹,之前顶多算小门小户,此后更是平头百姓,加之年已双十,得了这般敬重,还有什么不甘的?

  “可是……可是俭四哥逼迫于”

  “宝二爷!”傅秋芳铁青着脸厉声道:“家道败落,那是我傅家的私事,我嫁谁、给谁做妾,也是我的私事。我与宝二爷素昧平生,料想也轮不着宝二爷来管我的私事吧?”

  宝玉蹙眉道:“你这般琼闺秀玉,给人做了妾,实在可惜了。”

  傅秋芳气笑了,道:“那宝二爷以为我该当如何?”

  “自是如天上的仙女儿一般养在闺阁里,每日诗词歌赋,如此才不负琼闺秀玉之名。”

  “何不食肉糜?”傅秋芳冷笑道。

  宝玉眨眨眼,说道:“是了,外间生活不易。那你来我家就好,我求了老祖宗,老祖宗见过你,定然乐意的”

  “免了!”傅秋芳再无谈兴,瞥了一眼蹙眉的袭人,说道:“宝二爷是不是想着如同袭人一般将我收拢在身边儿?”

  “那自是”

  “二爷!”袭人一声呼喊,总算惊醒了宝玉。

  宝玉顿时面上讪讪,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言语。

  傅秋芳深吸一口气道:“老爷纳我为妾,是我求到老爷门下,老爷几次推拒不得,这才应允了的,从无逼迫之举。

  另,我与宝二爷不过一面之缘,素昧平生的,也谈不上往来。还请宝二爷自重,往后莫要再寻我。宝二爷不怕风言风语,我傅秋芳还看重清誉。

  言尽于此,宝二爷请回吧,恕不远送!”

  略略屈身一福,傅秋芳扭身便进了院儿。随即吩咐道:“念夏,关门!往后再有闲杂人等前来搅扰,只管乱棍打出去就是!”

  念夏气鼓鼓地剜了宝玉一眼,重重关了大门,又落了门栓。

  宝玉抬脚欲追,可傅秋芳说的话那般决绝,他便只是叹息一声,扭身朝着小径踱步。

  袭人实在忍耐不得,说道:“二爷,那些有的没的,想想就是了,何苦非要说出来?”

  媚人也道:“如今倒好,俭四爷是个大度的,却惹恼了傅秋芳。回头不定私下里怎么编排二爷呢。”

  “不止!”袭人道:“方才姑娘们都在,二爷让人家如何做想?”再说俭四爷可不是个大度的啊。

  宝玉意兴阑珊,只道:“你们不懂……哎,好好儿的姑娘家,未出阁时是颗无价宝珠。这出了阁,不知怎地,就成了死珠。罢了,她既这般,我往后不理会就是了。”

  袭人心下腹诽,你还不理会人家?只怕人家早就不想理会你了。

  主仆三人嘀嘀咕咕,大多是两个丫鬟劝说,宝玉却垂着头,好似根本不曾听见一般。

  沿着小径缓缓而行,半晌到得清盥斋,内中却空空如也,想来李惟俭与姐妹们已游逛过了。

  绕过致远堂,沿着抄手游廊行走,眼见湘云与探春朝着湛清轩寻去,却不见旁的姑娘。

  宝玉正踌躇间,便见紫鹃自一旁转了出来。瞥见宝玉,紫鹃嗫嚅,面上神情复杂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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