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略带遗憾道:
“就是可惜了那些军马。”
王猛闻言,安慰道:
“有了充足的人口,主公还怕掠不来军马吗?”
桓熙笑道:
“先生所言甚是。”
桓熙在关陇施行了严格的分户政策,即男子年满十六周岁,就必须与父母别居,独立成户,官府会授予宅田五亩,以供男丁建立宅院,同时可向地方官府申请授田。
如今雍、秦、梁三州,在新加入三万户后,户口数量已经接近二十五万户。
其中,授田人口大概在二十万户左右,毕竟还有部分民众自己本身就有土地。
按照每户三石粮食的租税,明年秋收就将入账六十万石粟米。
由此可见,桓熙向张重华所要战争赔偿,三万匹军马倒是小事,但二十万石粟米确实让凉州百姓苦不堪言。
而桓熙治下,三州户调皆为绢一匹、绵三两,三州有民二十五万户,征东将军府也将因此收到二十五万匹绢,七十五万两绵。
当然,民众缴纳绢布以代替徭役,这也是一笔额外的财政收入。
可以料见,到了明年秋收以后,西北三州的财政压力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得到缓解。
就在桓熙一门心思盘算着财政收入,以及发展农业生产的时候,苻氏坐稳河东之后,苻健已经不满足于向东晋称臣。
实际上,苻氏虽然未能入关,但占据了并州的他们,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早在石虎在世时,冉闵就曾进言,认为苻洪拥有五万部曲,应该及早将他铲除。
此后,苻洪叛赵,接受东晋的官爵,又在枋头聚集了雍、秦二州流民十余万。
如今苻健夺占并州,又得当地十万余户百姓,治下之民,总计不下二十余万户,而并州又是形胜之地,更进一步助长了苻健的野心。
军师将军贾玄硕看出了苻健的意图,于是带领群臣劝其称王。
不曾想,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引来了苻健的怨恨。
苻健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怎么能够当王,毕竟他想要做的是皇帝。
奈何下面的人不能体贴上意,此事只得暂时搁置。
但苻氏不是代国,自然不可能满足于占据并州,苻健唤来其弟苻雄,与他商议,将往何处用兵。
苻雄侃侃而谈道:
“如今河北有冉魏、石赵僵持,而慕容部在旁虎视眈眈,局势混乱,兄长应该坐观成败,不宜在胜负未分之前,轻易涉足其中。
“张遇窃据洛阳、许昌,南下夺其基业容易,想要守住中原,却是难事。
“桓熙夺取关陇,占据险隘,一旦我等西征,桓温亦可由武关驰援,胜败难料。”
“愚弟以为,不如引兵趋向河套。”
苻健沉吟道:
“铁弗匈奴依附于鲜卑人,一旦我出兵河套,代国又怎会坐视不理。”
苻雄闻言讥笑道:
“拓跋什翼犍,守户之犬耳,兄长只需派人前往代国,携带重金,游说各部大人,纵使拓跋什翼犍有心救援他那女婿,也将受制于各部大人,不能成行。”
说着,苻雄正色道:
“兄长若能占据河套,吞并铁弗匈奴,等于断了代国一臂。
“我听说,拓跋孤死后,其子未能继领北部大人,必然心怀怨恨。
“兄长可以派人挑拨离间,一旦代国生出内乱,便是我等出兵灭亡拓跋鲜卑的时候。”
苻健闻言大喜:
“听了阿弟一番话,使我豁然开朗!”
当年,拓跋孤往邺城迎接拓跋什翼犍回国,自请留在邺城为质,想要远离部族的纷争,但石虎可不留他,将拓跋孤、拓跋什翼犍一并送回了代地。
拓跋什翼犍继位以后,承诺与拓跋孤平分领土,拓跋孤因此成了北部大人,拓跋鲜卑也被一分为二。
前些年,拓跋孤病逝,其子拓跋斤想要承袭北部大人之位,却不被拓跋什翼犍允许,一直心怀怨恨。
也难怪苻健大喜,若真能如苻雄所言,利用鲜卑各部大人牵制拓跋什翼犍,趁机收服铁弗匈奴。
再激起拓跋鲜卑的祖传内斗技能,趁机吞并代国,称霸漠南,便可引草原胡骑南下以争河北、中原。
一想到此处,苻健恨不得立即发兵河套。
但他也知道,征服铁弗匈奴,最要紧的是代国的反应,需得先确定了代国不会大规模干涉,才能出兵。
092章好像又被封了,应该晚一点就能放出来,今天差了几百字,我会在明天补上。
第95章 嫡妻有孕(3000)
桓熙此时并不知道苻氏的计划,他在张高平进献耕耙耱之术后,自身也受到了鼓舞,于是在长安城外专门划出一块区域,修建机巧院,招募能工巧匠,企图群策群力,共同研发新式农具。
人口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大规模增长的情况下,唯有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在农业层面解放劳动力,才能补充各行业的人手,包括增加脱产战兵的数量。
机巧院还在修建之中,招募能工巧匠的政令就已经传扬开来,得到了匠人们的积极响应,毕竟张高平的榜样作用是无穷的。
桓熙也不是所有人都收,非得是技艺精湛,或者思维敏捷之人,才能被留下。
当然,机巧院的建立,走上正轨,直至拿出成果,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此时桓熙关注的还是三万户荆州百姓的安置工作。
永和六年(公元350年)十一月十九日,征东大将军府,王猛来到暖房,汇报道:
“主公,安定太守遣使来报,四千户荆州迁民已经安置妥当。”
桓熙闻言颔首,迁往雍州西陲安定郡的四千户百姓已经就地安置,也宣告三万户百姓尽数在关中落户。
他追问道:
“田地是否分配好了?再有两月便是春耕,这事可耽误不得。”
王猛回道:
“各地正在有序开展授田,料想,年内定能处置好。”
桓熙点点头,说道:
“有先生亲自过问此事,我是放心的。”
王猛稍作犹豫,又问道:
“蓝田有人来报,按行程,郡马与郡主将在午后抵达长安,主公是否要出城迎接?”
桓熙叹道:
“那就去一趟吧。”
一母同胞的弟弟千里迢迢带着新婚妻子前来,做兄长的不出面迎接,着实说不过去。
在王猛告退后,桓熙眼见时间还早,于是暂且离开军府,先回一趟家,看望孕中的妻子。
谢道韫是在前些日子有了害喜的征兆,恶心、呕吐的症状很是强烈。
桓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赶忙找来医者诊脉,果然是怀了身孕。
消息一经传出,麾下将佐、长安士人,无论亲疏,纷纷前来向他道喜。
作为一方势力来说,主母有了身孕,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天大的喜讯,这证明桓熙夫妇身体都不存在问题。
而桓熙更是高兴的在未央殿里大摆宴席。
实际上,与李媛在一起数年,迟迟不见动静,桓熙也背负了一定的心理压力,唯恐自己不能生育。
如今谢道韫怀上了身子,也让桓熙如释重负。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照顾李媛的情绪,总是在前半夜哄着谢道韫睡下,后半夜就往玉堂殿去用实际行动安慰宠妾。
毕竟谢道韫现在正是紧要时刻,桓熙也不敢与她行周公之礼。
桓熙之所以安排谢道韫住进椒房殿,并非它是汉代皇后居所,而是因为椒者,多籽,取其‘多子’之意,想求一个好兆头罢了。
正在椒房殿养胎的谢道韫见到桓熙回来,正要起身行礼,桓熙赶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戏言道:
“常言道,母以子贵,夫人腹中怀有胎儿,便是如今京兆公府里最尊贵的人,怎能向我行礼。”
谢道韫白他一眼,说道:
“夫君又在戏弄妾身。”
桓熙挨着谢道韫坐下,谢道韫侧身倚着他的肩膀,担忧道:
“夫君,如今王先生、权先生他们都盼望着妾身诞下子嗣,就连你也这样期盼着,可若这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桓熙见她面露愁容,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在担心生男生女的问题,他笑道:
“女儿也无事,待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夫妻再接再厉便是。”
殿内的奴婢们早已识趣的出门,桓熙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忌,他轻轻抚摸着谢道韫平坦的小腹,好似能够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在里边孕育。
谢道韫紧紧贴着他,说道
“这段时间妾身不能侍奉夫君,还望夫君莫怪,夫君每天夜里冒着寒风两头跑也不是办法,不如就索性搬进阿媛的玉堂殿吧。”
桓熙摇头道:
“这又怎生可以,你有孕在身,我自当陪伴着入睡,之所以后半夜前往玉堂殿歇息,并非我贪恋女色,而是担心自己在睡梦间打滚踢腿,无意中伤着了你。”
谢道韫听着他的甜言蜜语,欢喜不已,她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听说小郎夫妇今日要来,妾身也当收拾收拾,随夫君前去迎他。”
小郎自然是指桓熙的二弟桓济,胡三省就在《资治通鉴唐宣宗大中二年》中注释:自晋以来,嫂谓叔曰小郎。
桓熙将谢道韫视若珍宝,又怎么会让她顶着风雪,去迎接桓济:
“你呀,就安心在殿内养胎,无需挂心别的事情。
“不过倒也不能久坐,闲来无事,就在殿内走走,所幸这椒房殿倒也宽敞。
“若是觉得闷了,就让阿媛过来与你说说话。”
谢道韫与李媛关系颇佳,说到底,桓熙后宅也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做到雨露均沾,不存在争抢的问题。
当然,这也与二人的性情有关,但凡二人之中有一个司马兴男,桓熙的后宅别想安宁。
桓熙留在椒房殿与谢道韫说了许久的话,若非亲随在外间提醒已经到了正午,桓熙一时半会,还真忘了时间。
“你且安心待着,莫要出门受了风寒。”
桓熙叮嘱一句,才披上自己的黑裘,冒着风雪出门。
长安城外,一支车队在满是积雪的官道上艰难前行,桓济夫妇一路上,都不曾同坐一辆马车,引得随行之人很是诧异,就连在夜里,两人都是分开睡的。
这让众人猜测,他们夫妻间的关系并不和睦。
桓济坐在前方的一辆马车中,一左一右搂抱着两名娇滴滴的貌美女子,但他的脸色却阴沉得很。
或者说,自从与司马道福往建康回门一趟,而后回到江陵,从父亲口中得知,他要把自己送去长安,桓济的心情就没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