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看了看左右,进一步低声道:“父亲,儿亲自去办,不会有什么痕迹的。”
曹操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声,很苦涩,也很无奈。
曾经在许昌挥斥方遒的时候,身边跟随了多少人,可叹如今,又有几人留在身边。
曹操在这一刻,对未来感到彷徨,也感到无力。
荀攸当然好,可是像荀攸这样的人太少了,陈群他们才是大多数人的影子。
“林墨厉害啊,我把天子握在手中这么多年,自诩也算是运用自如了,却没想到这天子到了他的手上能有这样的威力,了不起。”
曹操望着东北方向,那里是许昌的方向,“一直以来我其实都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我觉得人定胜天,可这些年来,我越发的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命里注定的。
是建安元年还是建安二年来着,我们在许昌看着曲辕犁、龙骨水车,畅想未来,当时你告诉我,林墨是想来投奔我的,只是被吕布追到萧关带回去了。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他早一天离开就没事了,他不误认吕布为岳父也会没事,吕布那天不去那条街都不会有问题,可就是这么巧,偏偏就这么巧,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
“父亲……”眼看着曹操如此伤感,作为长子的自己却不能分担,曹昂内心也很痛苦。
曹操摩挲着城郭上的沙土,自嘲一笑,真是老了,越发容易想起过去。
最后,他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渡船,呢喃道:“希望,我们还能在许昌再见。”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们被当成了鳌拜
刘协已经二十来天没有上朝了。
许昌城里充斥着各种流言蜚语,有人说刘协是因为久为傀儡,忽然从政根本不适应,三天新鲜感过去也就开始享乐放纵了。
有人说是他接见了两名方士,偶得长生之法,现在是关起门来炼丹去了。
也有人说是因为科举制的推行,太学院院长位置失控,导致他心境受损,有点放任自我了。
具体什么原因不太清楚,不过二十多天没上朝这是实实在在的,大臣们有什么要紧的事务就只能进宫去找刘协。
吕布去了三次,林墨也去了两次。
他们发现这谣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见着刘协的时候,这货要么喝了个烂醉在欣赏歌姬跳舞,哪怕是当朝的太尉和司空一起觐见他也摆着手醉醺醺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盘膝而坐,说是刚服用了什么丹药,需要吸收,还等了一个多时辰。
这一出可是把很多的大臣都看懵了,渐渐的还真是开始相信刘协露出了他昏君的模样。
当然,这也怨不得他,帝王之术,亲政治国这都是需要时间去浸润的,刘协自登基开始就是傀儡,一当就是十多年啊,突然亲政了,哪玩的了,皇帝也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当的。
直到一个月过去,他才在荀彧、杨彪等人的督促下终于开始朝会。
结果大清早的过来,大臣们是生生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到内侍吆喝上朝。
进入金殿后,吕布和林墨甚至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刘协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说道:“众爱卿有本便奏。”
于是,开启了大臣们此起彼伏的奏报。
这一个月啊,积下了多少大事是可想而知的,这一天的朝会格外漫长,足足开了三个时辰大臣们才把要汇报的事情全部过了一遍。
整个过程里刘协都显得很恍惚,要么是摆手点头同意,要么就是根据所报事情的分类看向吕布、林墨和杨彪,俨然一副昏君模样。
“诸位爱卿,朕准备入夏后人头税增收十钱,以用于皇陵的建造。”
刘协说完,满堂文武就愣住了,一个个都呆呆的看着他。
好嘛,几个时辰你都不说话,一说话就要钱啊。
荀彧第一个就站了出来,拱手作揖道:“陛下,这些年,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曹司……曹操逃跑时又裹挟了大量百姓,中原已经是十室九空,十钱听来不多,可均摊到百姓头上却是一笔巨款,眼下休战不正是为了养民吗,微臣恳请陛下三思。”
“爱卿此话不妥。”
刘协摆了摆手,砸吧嘴说道:“中原或许十室九空,可徐州,淮南,北国四州,这些年来有林司空的曲辕犁、龙骨水车和化肥撑着,百姓的生活已经大为改善。
不过爱卿方才所言亦有些道理,朕可特准免了中原二州的加税,这你总满意了吧。”
荀彧到底是刚正不阿,并没有被敷衍过去,语重心长道:“陛下,眼下吕太尉和林司空正在筹备今秋入荆州的大战,这里已经损耗了巨额的钱财,百姓早已疲乏不堪,修建皇陵一事,可否在收复荆、益二州之后再做考虑?”
“不行!”
一直神态疲乏的刘协忽然的就瞪大了双眼,嘶声道:“当年董贼迁都的时候,大肆挖掘皇陵,明帝、章帝、殇帝、质帝和桓帝无一幸免,这大汉的紫薇气都要堕尽了,难道不该修复吗?
吕太尉,你说呢?”
吕布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这五座皇陵那都是他亲自带队去挖的,天知道刘协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古代真正有实权的帝王,大多是刚刚登基就会开始修建自己的皇陵,所以刘协提出来的要求其实是不算过分的。
吕布拱手道:“微臣谨遵陛下圣命。”
你都这么问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吕布心里腹诽道。
哪怕是吕布都这么说了,可荀彧依旧是不依不饶的,继续道:“陛下刚刚亲政,正是施恩天下的时候,好让天下人共沐圣恩以稳固江山,若是贸然加税只恐会让无知百姓以为陛下刚刚亲政便要徒增税赋以兴土木,实在有辱陛下圣名啊。”
“此事朕心意已定,爱卿勿在多言,方才吕太尉亦支持朕的决定,可见吕太尉是明白朕心的,不知林司空以为如何?”刘协原以为只要吕布点头了,其他人应该就会跟着表态的,结果却没有,而且还没能摆脱了荀彧这个家伙,无奈只能看向林墨了。
“微臣谨遵圣命。”
“好!”
连林墨都支持了,那就不用再有任何忌惮,刘协满意的点了点头,“吕太尉与林司空不愧是忠君爱国,对了,这项增收的税赋送抵后就转交给少府吧,由耿爱卿全权跟进此事。”
耿继位居九卿少府之职,如果按照职权分配,少府可是管着国库的。
可实际上的情况却是,国库只不过是个空壳子,吕林不仅没有把兵权上交,财政大权也没有上交,现在各州郡的税赋也都是由林墨实际掌控着的,以至于刘协一应用度还得林墨每季向耿继支应。
刘协这么说,就是为了告诉吕林,这笔钱你们就别动了,那是修皇陵用的。
“微臣遵旨。”耿继出列作揖。
刘协环视了一圈众人,见无人再有异议,他才满意的摆手退朝。
今日退朝已经是到正午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熬过去了。
还是跟先前一样,刚刚散朝大臣们就开始三三俩俩的窃窃私语了。
不过讨论的问题倒不是加税修建皇陵这件事,而是刘协的状态让人堪忧。
不管怎么说,修建皇陵这也是朝廷必须要做的一件事,说的过去,可刘协这些天的表现和今日的状态来看,却让忠于汉室的大臣倍感失望了。
“你说陛下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真像他们说的就是三天热乎劲然后就开始享乐了?”
刚回到府上的吕布就跪坐下去,一脸纳闷的呢喃。
对面的林墨也不管什么司空身份,什么女婿身份,站了几个时辰早就累的不行了,直接趴在了跪垫上,如果老岳父不在,高低让郭照或者大小乔过来按摩按摩。
“哎呀,咱们这位陛下啊,这是把我们翁婿当成鳌拜了。”林墨就趴在小乔为他缝制的貂绒枕头上,百无聊赖。
“鳌拜?”
一直以来他的女婿口中总能蹦跶出一些完全没听过的名字,不过本能的反应就是自己的推测被否定了,思忖了一会,忽又问道:“诶,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迷恋上了炼丹啊,这玩意可耗钱了。
唔,我看应该是,你就是夏季的人头税加十钱,那也不够建皇陵的,这些钱多半都是经过耿继转入了皇宫支应里去。”
吕布自觉这个推测很有道理,登上至高之位的人,哪个不是迷恋长生的,秦始皇就是最典型的人物了。
但他刘协可不是秦始皇,国库里又没钱,能怎么样,只能巧立名目了。
“什么炼丹,贪图享乐,接着奏乐接着舞,他那是做给我们看呢。”
林墨伸了个懒腰,笑道:“看来这次科举的事情让他有些警觉了,大概已经意识到被我们给耍了吧。”
“做给我们看?你意思是他故意迷惑我们,想让我们放松警惕,以便他突然下手吗?”
吕布眉头一皱,纳闷道:“所以他增收的税赋也不会建皇陵,而会拿去享乐,炼丹之类,就只是为了让我们对他不设防?唉,就为这,要让百姓跟着吃苦吗?”
流民出身的吕布最清楚不过,十钱对世家豪强丢在地上可能都不想弯腰去捡,更别提天子了,可对于温饱线挣扎的百姓而言,却有可能会让他们抓破脑袋去想法子,甚至会走上卖地的绝境。
当年的吕家,不就是这样吗?
“他不会拿去享乐炼丹的。”
林墨这才坐了起来,喝了一口茶,沉声道:“他应该已经在安排人进许昌了,就等着我们下荆州开战,然后开始替换御林军和九门防卫的人。
不管是招募这些死士,还是养活他们,都需要钱,陛下现在吃的穿的都是我们给的,基本都是量入为出,哪有钱去招募这些人啊,这不得巧立名目?”
听完林墨所说,吕布下意识的就笑了出来,“夸张了不是,他能想这么深远?”
林墨说的话吕布还是极少会质疑的,不过这回解析生生是让吕布觉得就心术城府方面自己都要被刘协碾压了,有点难以相信。
“岳丈大人你细想,如果真的是督造皇陵,那按九卿司职这是荀彧的治粟内府负责跟进的,但钱却没有进内府而是进了少府,这足以说明他是在巧玲名目了吧?”
林墨也不急不躁的分析起来,“岳丈大人再想想耿继是什么人?他可是帝党一派死忠于陛下的,假如这笔钱的流入真的是为了让他享乐和炼丹,耿继不说像荀彧那样苦口婆心的劝诫,总该说上几句话吧,他不仅没吭声,还接旨的极为痛快,可见他心里也知道这笔钱是拿来做什么的。”
随着林墨分析的深入,吕布的眉头也越发紧蹙,细想之下确实是这样。
陛下这出戏唱的还挺溜啊,差点就让他给蒙混过去了。
“看不出来他城府这么深。”
吕布双手搭在盘着的膝盖上,拧着眉头道:“我稍后就派人在城内彻查新入城的可疑人员,他要造反……”
吕布顿了顿,感觉用词好像不恰当,于是改口道:“他要换人肯定得养上千人以上的死士,这么大的数量不可能没有一点踪迹的。”
“我看悬。”
林墨撇着嘴摇头,“在我们没有离开许昌前,这些人应该是不会进城的,关乎命脉的大事想来知情的也不多,否则荀彧和杨彪今日在朝堂之上就不会都开口劝诫了。”
“那怎么办?这事还挺麻烦的,接下来的荆州之战可能是收复天下的最后一战了,不容大意,到时候我们的人确实都应该到场,城里头他们这些绑一起,还真是能闹出点动静。”
吕布忽的眼前一亮,嘿嘿一笑,“要不然到时候带着他一起,让他御驾亲征?”
老岳父这是开窍了啊。
御驾亲征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林墨还是摇了摇头,“不必,还是让他去折腾吧,他这么一闹,我办起事来反倒更方便了。
不过城里该留人还得留人,看看让谁留下好一些吧。”
吕布杵着下巴沉思片刻,“就让楚南和伯平吧,巡防营的人现在刚好归伯平节制,人是不多,可要是都换上陷阵营的人,他东拼西凑出来的御林军也不够看的。”
林墨颔首赞同。
反正,秋后入荆州肯定是以水战为主的,陷阵营的人一时半会也帮不上忙。
翁婿二人简单讨论完细节,林墨便转身离开回了司空府。
“公子,你唤我?”一身湛蓝衣裙的郭照款步入内。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被林墨滋润的多了,郭照的身段越发的话,走起路来小翘臀一颠一颠的,让人忍不住想拍上一巴掌。
“宓儿那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林墨一把搂过郭照入怀,嘴贴着嘴问道。
“家业上基本都掌控下来了,不过人在无极,甄家的产业毕竟太大,她也抽不开身。”郭照含糊不清的呢喃。
“快马送信,让她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赶到许昌来,有事让她办。”两张贴着的嘴都在说着正事,不过手已经不老实了。
郭照轻嗯了一声后立刻就抓住了林墨欲攀登山峰的手,嘟着小嘴摇头。
“怎么了?”
“医官说,这两个月……不能同房了。”郭照娇羞的低下头,脸红如潮。
恍惚了一会,林墨挑眉道:“有了?”
见郭照咬着下唇点头,林墨当即小心翼翼的扶正了她,“小妮子呀,我在你身上花的功夫可比在玲儿身上都多,终于有点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