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孙太后原来的心腹都被皇帝铲除的差不多了。即便高平在自己身边侍候的时间很短,也只能硬着头皮使用了。
高平也不傻,立即便表起了忠心:“太后,奴婢前日奉命去接触陈祥,那陈公公反而替恭让皇帝拉拢奴婢,将鸣玉坊的一间小院交给了奴婢打理,其中不仅在账房上有一万两银子任奴婢支配,就连钱皇后最珍视的一座玉雕也放在了小院里面。
奴婢假意答应了陈公公,又向其套话。原来陈公公是要奴婢密切监视太后的动向,并及时报与他知道。
最重要的是,陈公公还想让奴婢帮助调查恭让皇帝的身世流言,以及兴公公是不是在暗暗替太后做事。
事关重大,奴婢不敢擅专。如何行事,还请太后娘娘示下。”
孙太后点头赞道:“你做的很好,那些东西你就安心收下吧。恭让皇帝也比以前成长了,内廷的纠缠,甚至比前朝的斗争还重要。
以前恭让皇帝太单纯了,只知道将大臣送进诏狱,关上一段时间,然后再放出来。那些手段,比宫中妇人都犹有不如。
哎,本宫就不明白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又怎么把他教养成这样的。
你再看朱祁钰,平时乐呵呵的,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呢,杀汪氏,灭掉整个王府,彻彻底底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文臣殴死马顺案,当场处决涉事大臣,眼都不眨一下。
还有族灭杨洪,坑杀胡、李贤。
朱祁钰每次出手,都干净利索。
这次好了,再彻底解决掉三杨,就要来结果本宫了。”
高平低着头,不敢接话。
孙太后摇摇头,重重地叹口气:“按理说,要想保住本宫自己,就应该先保下三杨。可惜啊,三杨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没有半分道理可讲。
还有本宫自己,被皇帝抓住了‘以妾灭妻’的死穴穷追猛打,讲道理同样讲不过。
哎,还是先全力选出皇后吧,而且要趁这次藩王入京朝贺,给皇帝办一个隆重的大婚典礼。
你明日去催催礼部和阁臣,选秀立即开始。先从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开始。那些太远的广西、广东、云南之类的就算了。
也不要那么复杂了,一个月内,各省就要将秀女送到京城。
还有件事情,皇帝的梓宫也应该开始修建了,你也捎带着催上一催。”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下午,皇帝将杨士奇挖坟掘墓的诏命就传的人尽皆知,朝野轰动。
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得出皇帝在传达什么信号。
再加上礼部突然缩短了选秀流程,急于选出皇后。
再迟钝的人,如今也能看得出,嫡庶之争就要进入白热化了。
但是谁输谁赢,还真没人敢笃定。
之前是恭让皇帝、皇太子、皇子相继病重,这边还没好利索呢,那边皇帝同样卧病,连朝都不上了。
而且皇帝连太医都不看,没有人知道皇帝病情到底如何。
如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一旦皇帝的病情有了确凿的消息,那便是选边站队的开始。
朱祁镇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听陈祥奏事。
陈祥先是将太后的言行,一五一十地讲述一遍。
高平毫无隐瞒,将太后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陈祥。
如今内廷众人的真真假候,虚虚实实,绝大部人都已经理不清了。
每人都只能掌握一小部分信息,而看不到整个棋局的全貌。
就这一小部分信息,还都是虚假消息与真实消息混淆在一起的。
连朱祁钰这下棋之人,都已经看不真了,更何况别人呢。
朱祁镇对选皇后,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略略听了几句,便向陈祥吩咐道:“以后选皇后的事情,不必再跟朕说了。”
陈祥闻言,大为不解。
朱祁镇解释道:“你忘了,朕回到京师第一天,百官迎接,弟弟于奉天门设宴为朕接风洗尘。
那时朕见过弟弟的两位小王妃,就是那对双生小姐妹儿。
就现在礼部这些废物搜肠刮肚选半天,选出来的女人连弟弟王妃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她们能得宠吗,还不是得乖乖到冷宫里吃灰。”
陈祥罕见地唱了个反调道:“皇爷,话不是这样说。礼部是从全国选拔出一批出类拔萃的女人,然后再送到京城,进一步筛选。
最终成了皇后和贵妃的,必然是大明最出色的女人,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而且知书达礼、秀外惠中,皇帝见了,又如何能不爱呢。”
朱祁镇没好气地嘲讽道:“你快给朕省省吧,礼部都是些什么货色,朕又不是不知道。
你看看朕那些女人就知道了,她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个圣人礼法不离口,侍个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只能关了灯,躺在床上。你让她趴着,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违背圣人礼法。
也就是朕这样的仁慈贤德之君,才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若是在弟弟面前她们还这样,弟弟早给她们一把火烧光了。
女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陈祥无奈地陪笑两声,不敢再反驳了。
朱祁镇继续感叹道:“很多时候,朕还是很佩服弟弟的,真敢想真敢干。他做的那些事情,看着都过瘾。
若是这次皇位之争,朕胜出了,就让弟弟回山东舒舒服服过日子去吧,这个齐王之位,朕给他了。”
陈祥连忙高呼皇爷圣明,心中却不认同。自家皇爷也就是嘴上痛快痛快,真要是皇帝败了,自然有的是人愿意替皇爷效劳,行那‘万难之事’。
最多就是皇帝的女儿们,运气好能活下来。
至于皇帝和皇帝的幼子们,那就要依惯例行事了。
陈祥继续奏道:“皇爷,据最新军报,贵州再起苗乱,大明又要打仗了。”
朱祁镇好奇地问道:“弟弟不是派王骥领大军南下了吗?”
第439章 皇帝调回大同京军 首次回应选秀
朱祁镇有些不明白,不仅王骥率五万北京京营精锐南下云南、贵州,而且于谦还受命从南京京营挑选精兵,去镇守湖广、四川。
在这个节骨眼上,苗人还要再次叛乱?
对于苗乱,朱祁镇还是非常不好意思的。瓦剌坐大是谁的责任,还有讨论的余地。但是此起彼伏的苗乱,纯粹就是三征麓川导致的。
就在朱祁镇纠结不已之时,兴安却匆匆进来禀报:“皇爷,宁远伯求见。”
“宁远伯任礼?”
朱祁镇身体一松,靠住椅背,大感无奈。
正统十四年与瓦剌那场大战,也先可不只是进攻山西了。
当时宁远伯任礼佩平羌将军印,充左副总兵镇守甘肃。被也先的偏师连续击败,将士战死近万。
然后任礼便被调回了京师,一直闲置在家。
朱祁镇想起来都觉得丢人,也先、阿剌、脱脱不,再加上甘肃这一路,一共四支骑兵同时出击,大明愣是没有取得哪怕一路的胜利。
关键瓦剌这么强大的骑兵是怎么来的呢?宣宗和三杨有份,正统朝也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弟弟即将给三杨和王振确定走私瓦剌之罪,朱祁镇就觉得头痛欲裂。
一旦罪名坐实,宣德、正统两朝的一系列国策,必然都要被相继否定。
朱祁镇犹豫再三,还是宣召了任礼觐见。而任礼请求戴罪立功,领兵前去平定苗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
第二天一早,讣闻传出,刑部尚书金濂病殁。
快到中午,朱祁钰方才起床理政。
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金濂的后事。
朱祁钰感叹一下人生无常,然后对素汐吩咐道:“拟旨吧,金濂加太子太保,追封为沭阳伯,谥荣襄。”
“沭阳伯,伯爵?”
素汐好奇地确认道。
朱祁钰点点头:“是伯爵,以军功追封。只是个名誉,又不能世袭,大方点,给他吧。
最近这些年,大明到处都打成了一锅粥。大臣们动不动就出去总督军务、提督军务、参赞军务。
一出去就是好几年,栉风沐雨,吃苦遭罪。
你封赏时不大方点,谁愿意出去遭这罪受。
算了算了,把我刚才的话改改,允许金濂的儿子袭一代沭阳伯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封赏不狠一点,大臣们能争相给朝廷卖命吗。
再说金濂是大兄恭让皇帝的重臣,我大加封赏,也是在向朝野传递信号,只要实心为朝廷办事,不论是谁提拔的,我都一样重用。”
说罢,朱祁钰又继续翻看奏本,紧接着便看到了贵州苗乱的奏报,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苗乱真是没完没了了,刚按下去没有多久,怎么又要叛乱。
朱祁钰也不说话,继续往下翻看,只见:宁远伯任礼上书请求戴罪立功,领兵去平定苗乱;礼部上书要求从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选拔秀女,一月内送到京师;同时礼部旧事重提,还要给自己修陵寝。
四位宠妃在一旁陪着,自然也都看到了。
朱祁钰问道:“再有一个月,礼部就要选出皇后了,你们怎么想?”
并没有想象中的恼怒,只听凝香好奇地问道:“夫君,册立了皇后之后,奴家见到她,需要下跪吗?”
朱祁钰挠挠头,好奇地向林香玉询问道:“我还真没大注意过,皇贵妃见了皇后需要下跪行礼吗?”
林香玉笑道:“无所谓,跪跪也行。别管朝廷是怎么规定的吧,反正多跪跪总是不会错的,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至于奴家这亲王妃,按朝廷制度,肯定是需要下跪的。”
浅雪也在一旁笑道:“说实话,平辈人里,除了夫君,我们还没给别人跪过呢。也不知道跪在别的女人脚下是个什么感受,奴家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朱祁钰笑道:“行吧,以后我和皇后一起住凤凰殿,你们姐妹住合欢殿。”
素汐闻言揶揄道:“夫君快得了吧,人家皇后娘娘还得住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母仪天下的坤宁宫呢。
您以为谁都像我们这些傻奴隶一样,愿意陪着夫君在山中修道吗。”
“行行行,你们说的对,那我们回去住紫禁城,我和皇后一起住坤宁宫,你们住东六宫。”
四位宠妃一起笑盈盈地回道:“善,谨尊君命。”
朱祁钰无奈地吩咐道:“拟旨吧,第一,巡抚河南、湖广、襄阳等府、左副都御史王来,升任右都御史,总督湖广、贵州军务,负责统兵剿灭叛乱。
第三,将大同的一万京营将士调回北京,以宁远伯任礼为提督,都督同知毛忠副之,以曹吉祥兼任监军,加紧操练,随时准备前往南方支援。
第四,再次强调,我不修陵寝。以后文武百官也不可为满足皇帝一己私欲,再生劳民伤财之议。
第五,命礼部尚书魏骥改任刑部尚书。
第六,命三法司将三杨、王振私通瓦剌一案审结,将金英毒害皇子案审结,将三杨勾结内廷,阴谋废后案审结。三日之后,正式公诸天下。
就这样吧,光这几道诏命,就够朝野消化消化了。”
四位宠妃闻言,都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