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370节

  心魔!

  这是心魔丛生了啊!

  他靠在椅上不言不语,哪还不知此刻境况,分明就是一句明教切口似的话语,引发了他的心头魔动,以往昔昔,似水无痕,但却掀起汹涛大浪,要强行全部翻复起来。

  人间谁能无遗憾?谁能尽完美,但有缺失处,凡是追悔时,魔就从中生!

  魔本心中坐,随时化为人,魔即是人,人即是魔,魔在人中坐,人在世间行!

  魔念即起,便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指天划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赵柽这个时候,已经再难压住那夺命十三剑的躁动,脑中一派紊乱,气血往上奔涌,就要直接冲上大宗师境界。

  可他知道,不上大宗师还好,一但上了大宗师,那外魔走火,内魔心起,内外交困,祸乱己身,怕是自家不当场丧失神智,血脉爆裂,也会昏迷过去,难知自我,甚或直接暴走杀戮,根本不知所做所为。

  “二十八!”赵柽咬牙开口。

  “师父,我,我在呢……”元缨看着赵柽微闭双目,脸色如白银,双眉都在轻轻颤抖,不由着慌道。

  “针盒带了吗?”赵柽努力稳住气息,一字一句道。

  元缨闻言一愣,忙道:“师父,带着呢,带着呢,就在身上。”

  赵柽这段时间除了教元缨用枪,也教她拳脚本领和一些医道常识手段,他的医道知识全都来自黄裳的《北斗六道经》,他将其中一些认穴封穴的功夫传给了元缨。

  “拿银针出来……封穴!”赵柽道。

  “啊?”元缨顿时呆住:“师,师父,要银针封穴啊?”

  “快拿出来!”赵柽心想这徒弟真是不肖啊,自己都说了封穴,还在磨蹭什么呢,不由立刻吼道!

  元缨吓得一缩脖,急忙从身上取出一只针盒,这是赵柽传她银针封穴本领时,赐给她的,叫她时刻带在身上,不能忘到别处。

  赵柽这银针却是在东京时就准备好,得了黄裳的北斗六道经观看之后,立刻叫人去市上医堂,买了几盒最好的灸刺针在手。

  银针分大套小套,大的七七四十九枚为一整套,小套却只有一十三枚。

  大套一般很难随身携带,毕竟数目太多,正常时候都用医箱背着。

  小套却可以放在盒中,甚至用夹囊包裹,带在身上,元缨随身的针盒就是一小套银针,共十三枚。

  她这时拿出针盒打开,就要用火镰子炙烧银针头部,这是赵柽告诉她使用之前须做的准备。

  可赵柽此刻心急,哪里还能等了,只道:“不用烧了,直接封针!”

  元缨“啊”了一声,看向赵柽:“师父,封哪里?”

  赵柽道:“任六督七,后七前六,十三大穴全都封死。”

  元缨闻言小脸立刻煞白,任六督七,十三大穴这条脉络线路,号称天枢奇脉,可都是人体最重要的穴位,每一个封死都会对封穴之人身体产生特殊的变化,一但全部封上,血脉截断十之八九,那人恐就要变成个只会眨眼的木偶了。

  而且这还和寻常让人麻木不动的封穴不同,寻常的封穴到一定时间,便会自解,即使银针插在身上也再无效果,可这封了天枢奇脉后,不但不会自解,时间长了超过一个时辰,因为血流过少不足,那被封穴者,轻者会落下残疾,重者很可能一命呜呼。

  “我,我……”元缨有些不敢下手。

  “逆徒,还不动手,等待何时!”赵柽看着元缨哆哆嗦嗦的样子,觉得这不肖徒弟分明就是想要害他啊,立刻恼怒出声,呵斥起来。

  他这时候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心神身体,若元缨再不下针,怕十息八息,就会直上大宗师境界了。

  元缨看赵柽发怒,再不敢磨蹭,也不去烧针了,捻起一根最长的,伸出小手往赵柽头顶摸去,寻到位置后,直接一下就扎进去了百会穴中。

  江湖俗话有云:百会昏在外,尾闾不还乡。

  百会与尾闾都是人身大穴之一,而且两个还都是所谓的死穴,死穴就是一但刺激过度,便会直接导致封穴者死亡的穴道。

  人体共有三百六十明穴,还有三百六十隐穴,其中明穴里有一百零八要害穴,这些要害穴中三十六是致命穴,就是俗称的死穴,另外七十二非致命穴。

  这三十六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种,每种皆有九个穴道,治病亦或搏斗,都做为最重要之处被使用或者刺击。

  元缨封完赵柽百会穴后,接着向下,又连封了他神庭,檀中等穴道,再去督脉,封闭了大椎、风府、灵台、神道、至阳等穴。

  待十三大穴全部用上银针,已经是一刻钟后,赵柽坐在椅上一动不动,也不讲话,只是两只眼珠乱转。

  元缨知道这十三穴封闭后虽然危险,浑身不能动弹,却并非不能言语,急忙问道:“师父,你,你怎么样了?”

  赵柽脸上也做不出表情,只是眼睛瞅了瞅她,不言不语。

  旁边白战见状道:“王爷刚才脸色血红,现在却消到正常色泽,应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元缨道:“师父这是怎么了?是害了什么病才如此吗?否则让我封穴做甚呢?”

  白战闻言不由摇头,白霸则向外快步走去,说是去找杜过来瞧看。

  就这时,便听牢内元极冷笑起来:“没想到这大宋恶王居然练功走火入魔了,实在是难得啊难得,我看他情况极重,怕是难以长久压制,一但魔火燃起,必将药石无效,神仙难医!”

  走火入魔?元缨闻言愣了愣,跑过去道:“十三哥,你知道我师父这是害了什么病吗?”

  元极瞅她急切模样,哼了一声:“二十八妹,你如今投靠宋狗,认敌做师了,还想从我这里打探什么消息不成!”

  元缨立刻急道:“我才没有投敌,我只是拜了师父学艺,谁说,谁说……师父就是敌了!”

  元极扭过脸去,冷冷地道:“他不是敌何人是敌?他带兵攻打我大夏,还不是敌!”

  元缨不由辩解道:“可师父他没有去打我元家啊。”

  元极转过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亏你还一口一个师父去叫,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他真能打去兴庆府,我元家就在怀州,岂会放过?怕不是要屠杀我元家子弟,灭我元家满门!二十八妹你怎这般糊涂,居然还得意认贼作父!”

  元缨闻言气道:“十三哥你说什么,当时还不是你输给了师父,我才遵守诺言拜师为尊,现在你又来埋怨于我,你那时倘若赢了不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二十八,你!”元极顿时语气一滞,神色难看起来,心中暗想谁知道这宋贼武艺这般高呢,倘若知道他这样厉害,自己当时都不会潜入卓去救人,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一般。

  “不管是何原因,认贼做师总是不对,你认了宋贼为师,就是背叛我元家,是我元家罪人,还有元夏他们几个,将来这宋贼真的与我元家起了冲突,兵锋所指,你们待要如何?难到就看着我元家被大军屠戮,毁于一旦不成吗!”

  “十三哥,你这话好笑!”元缨气呼呼地道:“怎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就不会发生!”元极忿然道,觉得这二十八妹脑子不太好用,笨得可以,否则也不会被宋贼忽悠得这般忠心耿耿。

  “我看不会发生,到时我元家全部投降了师父就是,哪里还会起什么刀兵!”元缨说道。

  “你说什么?”元极闻言一愣,随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是什么混账话语,什么叫元家全部投降了就是?

  元家乃是拓跋后裔,就算不是如今的大夏宗室,但往前推去,可也是北魏皇族,和大夏李氏同出一脉,怎么可能随意投降呢?

  虽然近百年来,河西青唐混乱,各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太在乎什么氏族区分了,但他们拓跋的后代又怎能和其他贱氏相比,随便就投降汉人呢!

  “十三哥,我说的有错吗?”元缨道:“我早就想好了对策,师父真要是打去了怀州,我就回元庄劝说家主,都投降了师父,也省却刀兵,大家还一起安安乐乐,岂不是好。”

  “气死我也!”元极怒道:“二十八,此事你想也不要想,那宋贼看样子练功走火入魔,已是难以压制,只要气血爆发,便会丧失神智,胡乱施为,然后不死也残,还何谈什么打去怀州!”

  “啊?”元缨立刻呆住,随后道:“十三哥你说什么?你说师父走火入魔了?!”

  元极冷笑道:“就是练功出岔,走火入魔,他本来武艺就高,罕有人能胜过,如今走火入魔,怕是没谁可以压制住他的武艺,能够救他了!”

  “这不可能……”元缨闻言脑袋里懵懵的,师父武艺盖世,学究天人,怎么可能就会走火入魔呢?

  她跑回赵柽面前,道:“师父,你,你是走火入魔了吗?”

  赵柽这时封住任督十三穴,经络血流减少减缓,气血被银针强行压了下来,脑内已是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元缨这副呆样,未免有些来气,心想又不是突然之间自家如此,已经连续几日状态不对了,这徒弟还没有看出来,真是愚蠢且不肖啊!

  他不说话,元缨瞅他半天,对旁边白战道:“白家哥哥,师父不会真是走火入魔了吧?”

  白战心里其实早有些猜测,前两天就觉得赵柽好像练功不太对劲,只是他自身武艺不高,也不好下断言,这时犹豫道:“大哥已经去找杜将军,一会杜将军来看便知。”

  元缨“唔唔”了两声,看赵柽道:“师父,你为何不说话,你不说话弟子心中有些害怕,若是现在没事,弟子还是将银针撤下几支好了。”

  赵柽闻言生气,这针现在可不能撤,好不容易压制住沸腾血气,这么快就撤下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道:“滚一边玩去!”

  “啊?”元缨闻言先是面露喜色,觉得师父既然开口说话,应当无事,可一听话里内容顿时低下头,师父这是不乐意了,可自己担心,想要撤下几根针来有错吗?

  又过片刻,就见白霸急匆匆领着杜走了下来,杜之前正在军中训兵,不过好在是城内的一侧,这才容易被白霸找到。

  “王爷……”杜三两步上前,看着赵柽模样不由大吃一惊。

  他是宗师,而且二十余岁时便踏入小宗师境界,多年积累丰厚,于武艺之上各种险状都遇到过,此刻虽然见赵柽脸色如常,但是发眉立起,双眼血丝密布,气息厚重沉凝,不由立刻开口道:“王爷可是练功出了岔头,导致身体不对劲了?”

  赵柽瞅了他眼,淡淡地道:“不错,算是走火入魔吧。”

  “王爷,那现在是要……”杜浓眉皱起,不知赵柽自家可有什么计议,小心翼翼询问道。

  “不要说旁的,先找人将我抬回去再说。”赵柽淡淡地道。

第517章 惊变

  元镜躲在会州大牢远处的一颗树下,这里有个卖凉粉的摊位,她边吃凉粉,边往大牢方向偷瞧。

  看见赵柽带人走了进去,她心情紧张,手掌用力握拳,纤细骨节苍白如雪。

  她瞅见了二十八妹,跟在赵柽身后,观其举止行径应真被收为了弟子,不由气愤不已,肯定是赵柽欺负二十八年少无知,觊觎其武艺天赋,才拐骗做了徒弟!

  元镜来这大牢前监视,是和布行的悲风堂谍子一起商议出来办法,本不知元极关押何处,只能逐个牢狱寻找,会州城内有三座牢,一座军牢一座州牢,还有一座司属的台狱,她先来这军牢外守候,没想到第一天就看见了赵柽。

  既然赵柽进这座牢,那元极十有八九便关在此处,因为会州前些日大赦,牢狱内本就无有囚犯,就算这两天有新作奸犯科的人押进,但寻常人等又怎会劳赵柽来看,且还带着元缨这个徒弟。

  元镜假装吃凉粉,吃得很慢,吃完一碗再来一碗,实在都有些吃不下,心中叫苦不迭。

  这会州军牢四处空旷,大抵所有牢狱外面都是如此,没什么建筑住家,商户也少见,都距离较远,是为了便于监察一些心怀不轨之徒才这般设计。

  所以军牢外不好隐藏,须找点事情假装来做,否则游游荡荡,东张西望,极易被看出破绽。

  但这里又非善地,也无各种来往杂物琐项,哪有什么事好做?只能逮着个凉粉摊子使劲来薅。

  凉粉摊主是名五十多岁的党项婆子,身材宽阔肥大,这手艺并非家传,而是在年轻时候有一段西夏与宋国关系缓和,她去宋国陕西路做活计糊口,和那边的汉人学来的手艺。

  没想到这门手艺学过来后,倒成了日常吃饭的本领,户下没有什么牛羊土地,男人几年前在军中劳役不小心从山坡跌下摔死,眼前便全靠着卖凉皮生活。

  可凉皮生意是要走动叫喊的,方能拉拢来人,即便停留一处也得是在繁华之地,才有些固定客源,这军牢一旁根本不是好摆摊地点,她也是每日兜转,才从这里走上一遭,有时能侥幸捡到些客人,多赚上些许银钱。

  但今日捡的这客人却和往日不同,坐那连吃了三碗,还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一副焦黄面皮年岁不大,身材瘦弱,怎么瞅也不是能吃的模样,莫不是没钱付账,才故意这般磨蹭不走?

  想到这里,婆子顿时心中不悦,若真没钱付账吃一碗也就罢了,自家就当行善积德,可连吃了三碗算怎么回事?

  她正待出言质问,元镜却忽然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粗碗,目光紧朝军牢那边盯去。

  就看军牢里头抬出一只木架,似床似椅,赵柽正侧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元镜仔细观瞧,那木架粗陋简单,似是新打造出来,五六个军卒小心抬着,元缨还有几人围着木架边走边似小声说话,神色颇有些紧张。

  元镜颦了颦眉,这是怎么回事?那恶贼怎么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了?莫非突犯什么急症不成?

  她眨眨眼,因为距离确实有些过远,也瞅不清赵柽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躺着仿佛木头人动也不动,双目都好像未曾睁开。

  元镜此刻不由心思电转,暗想这恶贼倘若果真犯病,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样会州城便无人主持,宋军之中必然慌张生乱,借此机会可以救出元极不说,就算逃离也更加容易轻松一些。

  想到这里她急忙起身,问了凉皮多少钱后,在党项婆子讶异的眼神里丢下铜板便走,没用多长时间就回去了古泉寺内。

  到寺内找到元神,这位元家老祖正与玄苦下棋,两个棋艺虽然稀松平常,但胜在旗鼓相当,倒也下得有来有往,像模像样。

  关好房门说了一遍探查到的情况,元家老祖不由双眉扬起,看向对面玄苦。

  玄苦一张枯槁面容微微露出喜色:“元兄,老衲看这倒是个机会!”

  元神点了点头,看向元镜道:“可确定元极就在此牢?”

  元镜略微沉吟,随后用力点头道:“老祖,肯定就在这军牢里,绝不会错!”

  元神道:“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我看今晚就将人救出来好了!”

  元镜道:“晚辈也是这个意思,耽搁久了夜长梦多不说,眼下宋贼染疾,也是难得的大好时机,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抓紧行事才是上策。”

  玄苦和尚道:“听你描述,那军牢并不算难劫,我三人随意去一个怕都能成事,只是劫了人后,要如何离开城内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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