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324节

  除了立刻就能拿到手的军饷、安家费之外,陇右都护府更是许下了土地。

  大笔的土地,只要立下战功,就有土地奖赏,无论是军官还是小兵。

  但这个所谓的立功并非在熙河陇右,乃是在西夏,想要获得土地,就要前往西夏参战。

  西夏这时富饶,原本就占据了大片河套地区,黄河自兰州上行的土地全都是西夏的,且自李乾顺继位以来,大力发展农业和牧场,西夏的富庶区域甚至已不下于中原一些地方。

  前来参军的汉番对和西夏打仗根本就不在乎,西北人口向来强悍,又是杂居,原本打仗就是打西夏,在边境打和去西夏国内打,于他们心中都是一样的。

  他们也对如今的西宁州与大宋是否有区别没什么概念,西宁州不举反旗,大元帅姓赵,是宋国皇帝的儿子,在他们看来就是一样的,尤其是各族番人,心中自当是如皇子分封,自领一部罢了,吐蕃党项、回鹘鞑靼都有这种传统。

  所以赵柽这次打过去就没想着再撤退回来,毕竟后方兵源并非紧缺,而且可以边打边收兵,只要打了胜仗,降军也好,党项寻常百姓也好,都是军兵来源。

  这种时刻不要提什么忠心不忠心,是否真心投靠,党项一族本就多变,只崇拜强者和力量,战争机器开动之下,哪有那么多选择,一但西夏树倒猢狲散,大势所趋,那假意也变成了真心。

  赵柽这次亲自带兵,留下柳随云守护西宁,此行打下盖朱城毫无疑问,而且一但向前再破了卓和南军司所在的卓城,那就以卓城为基地,西北谋西凉,东北谋兴庆。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候,大军过了把拶宗城,来至湟州东南的通川堡。

  通川堡乃是童贯推堡制度的起始之处,也是所有军堡里最大的一座,驻扎了二百多人的样子。

  赵柽堡外扎军,这些军堡的兵卒在湟州被拿下之后,也都投降了,他们的想法和廓州知州一样,反正都是你们老赵家自己的事,我们才不自相残杀呢,而且听到军饷直接提了五成,更是都欢呼雀跃。

  可不要小看这五成军饷,这每月多出的五成,在西北之地可以多养活两三口人,或许在中原不算什么,但在西北绝不是个小数目。

  在通川堡住了一晚,第二天赵柽点齐了兵马,缓缓向着西夏边境处移动而去。

  队伍走的并不快,这条道路山野较多,乱草砂石,无论人马都不好疾行,而赵柽也有意压着速度,每路过一处堡垒寨子,都入内检查一番,直至天晚,前方还剩下两三座军堡的路程,便会到达西夏边境。

  赵柽刚要下令原地驻扎休息,忽然前哨探马过来中军,几个人匆匆忙忙搀扶着一名混身是血的堡兵。

  未待赵柽开口询问,那堡兵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张嘴道:“王,王爷,大事不好,西夏,西夏袭边……”

  说完之后,身子猛地颤了颤,便没有了气息。

  赵柽闻言脸色巨变,西夏袭边?!

  莫非他们都预料错了?西夏根本没有去进犯兰州,而是奔着湟州而来?

  可是不对啊!从卓和南军司,通过边境再到湟州,这条路途实在太过遥远,而且极其难行,堡垒遍布,很难不走漏消息,再说湟州虽然相对比较繁华,可战线倘若要拉这么长,即便抢了东西,也很难撤走,更不可能直接占了城池,那会被直接包饺子的。

  赵柽沉着脸,下令道:“全军战备!”

  片刻之间,大军直接进入作战状态,然后赵柽吸了口气,再度下令:“前方发现西夏敌踪,骑兵向前,直接冲杀过去!”

  前方张宪得令后,立刻指挥着第三军骑兵的四个卫,加快速度向前飞奔,后方藤甲军也紧随跟上。

  约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远处喊杀声骤然响起,对方似乎也有骑兵在前。

  当下这条道路并不宽阔,两旁都是蒿草砂石,行军艰难,与对方来军直接在路中间遇上,瞬间便碰撞到了一起。

  这种情形,其实什么探马斥候都失去了作用,因为赵柽这边知道对面有军奔来,所以就是一路直冲过去。

  但对面也并非毫无准备,毕竟已经进入了大宋境内,而且摧毁了好几座军堡,西夏军也小心着前行。

  可是哪怕再小心,他们也预料不到居然会迎头碰上一支骑兵。

  西夏对熙河这边情况知道得不算详细,因为赵柽没有举反旗,所以对河西已经易主并不了解,但他们知道宋金联盟攻打辽国,从西军之中调走了大部分人马,剩下的也就是堪堪守城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机动部队存在了。

  此刻西夏兵虽然心中谨慎,可突然看到大队骑兵出现在这种平时绝不会来的地方,立刻就有些傻眼。

  他们只有三千人马,其中骑兵一千,步军两千,可这时看着对面的骑兵似乎都有己方这些人多,后面更是喊杀声震天,不知还有多少,第一反应就是要掉头逃跑。

  这并非西夏军队不悍勇,敢于越境偷袭的肯定都是千挑万选的精兵,可既然是来偷袭,那被发现了肯定心虚,何况还和这么一大队兵马撞在一起。

  这时西夏军后方已经骚乱,有步兵转头就跑,希冀着赶快跑回边境那头再说,那头二十几里就是盖朱城。

  可前方到一起的骑兵却跑不掉,此刻天色将晚,道路又窄,哪里转得了马头,最后只得咬咬牙,硬冲上去。

  但赵柽的轻骑兵与寻常不同,就算西夏出马,又擅长锻造,历来靠此弥补国力不足,与大宋相争,但赵柽的骑兵的马和甲,都是大宋此刻最上乘的,西夏哪怕甲马都好,这只队伍不过普通装备,还是稍显不足。

  何况赵柽这边骑兵都携着铁枪,铁枪这东西游击或许无用,短兵相接却是无上利器,只要不到西夏的重甲铁鹞子,任何样的骑兵都几乎能胜过,兼之人多势众,只是一个冲锋,对面的西夏兵便被冲散了。

  接着大军碾压上前,就看血雨纷飞,惨嚎不断,横推一般就追杀过去。

  只是片刻工夫,死尸已经堆满路边,无主的战马散落荒野草间。

  史进命人抓了两个活口送过中军赵柽处,赵柽立刻审问,才知道这支队伍只有三千人,而目标也并非湟州,而是兰州。

  他即刻便明白,西夏这是兵分两路袭兰州,对方笃定熙河此刻军少,未必会发现这支队伍,而且眼下的位置距离兰州其实远比湟州要近,南去不远就是黄河边,这样无论哪支队伍先偷渡了黄河,就可以配合另外一边,哪怕到时候剩下那支要抢渡,也会成功。

  想到这里赵柽心思微微一动,连下两条军令,第一条前军加快速度,封锁边境,不许过来的西夏军逃回一人。

  另外一条则是收捡散于山野的西夏战马,和西夏兵身上的盔甲兵刃。

  约莫小半个时辰,赵柽来到边境之处,张宪吕将正率军在此等待,看见他道:“王爷,现在过境吗?”

  赵柽眯眼往边界那边瞅了瞅,此刻虽然天晚,但有明月当空,婆娑洁白。

  他微微沉吟,伸出马鞭朝前方一指,朗笑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第464章 秦王川,山海指

  大军趁着微胧夜色疾行,前哨都换上了西夏军队衣甲,骑着西夏战马,拿着西夏的武器。

  二十多里沿途的西夏堡子都被扫平,赵柽想要趁着天黯诈一诈盖朱城门,军里蕃兵懂西夏语的不少,而且张宪和吕将也都学会了一些。

  盖朱城说是城,实际上就是一座大些的石头寨子,但这个寨子却是喀罗川一带边境上最大的据点,是卓和南军司防控这一线的重地。

  喀罗川是西夏的名字,而在大宋这边,其实叫做秦王川。

  赵柽骑在马上,冲旁边吕将问道:“吕军长可知此地?”

  吕将愣了愣,他本来在前面和张宪带兵,但赵柽知他没有武艺,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自家舞刀弄枪总是不行,便叫至了身旁。

  “王爷……”吕将一阵思索,忽然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这里是秦王川!”

  赵柽哈哈笑起来:“你这个太学生倒也算读过几本书,知道此处不容易。”

  吕将立刻讪讪地道:“王爷太小觑在下了,史记秦本记中写过,大费玄孙曰中,在西戎,保西垂,匈奴列传中又记载,穆公时有西戎八国,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国服于秦,后又有记载,春秋秦霸西戎,吞并西戎十二国,这里应该是西戎逃至瓜州的始处,强秦占据多年,百姓都记得乃是秦王攻得,起名秦王川,后又有鲜卑乞伏部所建西秦,亦称秦王,吐谷浑王国慕容慕被魏太武帝封为西秦王,唐末陇右节度使李茂贞,被后唐庄宗李存勖封为秦王,这里就是秦王川。”

  赵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掉书袋了,此处已经被党项改名百多载,今夜之后,就要再换过来!”

  吕将立刻在马上行礼道:“王爷马踏此地,名符其实,乃吉兆也!”

  赵柽瞅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阿谀之词了,战乃兵事,怎好以吉凶论之?”

  吕将立刻有些脸红地道:“属下,属下最近研究些易学。”

  “易经啊……”赵柽想了想:“古不概今,前世谶语以测后世大抵妄谈,许多今人牵强附会,硬贴罢了,模棱两可之词,自作聪明解释而已。”

  “王爷教训得是。”吕将闻言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也不知道赵柽是说他学易经,还是在讥讽他之前入明教,信明尊,不过他也有些纳闷,虽然儒家格物,但就算读书人也很少有不信神异的,毕竟怪力乱神,子所不语,六合之外,存而不论。

  赵柽笑笑道:“我只是到了此地,想起了此名,觉得该应个景!”

  吕将偷眼瞧他,心中觉得王爷实在是虚伪。

  这时前方校兵过来,受张宪之命请示行事。

  赵柽道:“一切依计,若是盖朱城不开门,让藤甲攻上一轮就是,毕竟旱城,又是夜晚,看能不能撞破城门。”

  他不觉得此刻盖朱城会有多少军丁守卫,毕竟西夏对兰州用兵,要调遣卓和南军司,盖朱城也在此列,而前面已经出了三千偷袭人马,此刻城内都未必还有这些数目。

  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雄城,虽然重地,但里面并没有百姓住户,其实也不算高大,军兵再少的话,趁天黑很容易攻下。

  他这番出征西夏,带了藤甲军和四卫骑兵,至于将官却不多,胜武司指挥使杜跟来,第一军军长史进跟来,第三军张宪吕将跟来,别的则都在西宁陇右稳固局势。

  他这边若是拿下了卓城,那后续一些大将才会带新军过来,继续下一步的进攻计划。

  不过虽然将官来的不多,但碎玉楼却来了不少,毕竟要将眼线一路铺过去,此刻军中没有专门的谍报部门,现培养也来不及,西夏这种地方没有武艺在身是不行的,也就碎玉楼的人能当此用。

  丁二蟹、时迁、白霸白战两兄弟,卢韩徐蒋四个,还有另外一些好汉,林林总总有几十名。

  他前几年曾经派过一对贺家兄弟潜进兴庆府,这贺家兄弟本就是党项人,祖上也做过西夏的小官,后来被上司陷害,这才一家逃过大宋。

  可大宋除了西边几路还能勉强接纳党项之外,别的地方根本不愿容纳他们,但他们既然祖上做过官职,西边几路又不信任,于是就跑来东京,结果一到就被开封府当成西夏的间谍给捉了起来,随后送往枢密院,严刑审查。

  赵柽知道了这件事亲自去看,发现这贺家人并非撒谎,就冲童贯要了,然后放入碎玉楼培养。

  这贺家两兄弟是他手下为数不多有家的,两人已经娶妻生子,且还有老母尚在,之前都一起接过了陇右。

  赵柽传了命令,前军立刻伪装成西夏兵丁去诈盖朱城的城门。

  诈城的理由很简单,偷过边界后遇见宋军严密把守,冲不过去,又惊动了对方,便撤退回来。

  盖朱城的西夏守将并不疑心,毕竟中午出去,晚上回来,时间比较短,不可能有什么大事,而且三千人里面还有骑兵,以宋军的军力哪怕那边防守严密,也不至于被全歼,他们是偷袭,宋军那边又不可能有太多准备。

  盖朱城毫无防备地打开城门,张宪率前军直接冲了进去,接着后方的大部队得到消息,也即刻赶过来,便在城内一场好杀。

  盖朱城其实只剩一千五百多人,被张宪带兵差点杀光,仅留下三两名将官待着审问。

  从叫城到全部夺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赵柽坐在盖朱城的佐将衙内,点起了牛油大烛,翻看着桌案上的一些来往文书。

  西夏军制以监军司领一地,类似大宋的经略安抚,监军司设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各一员,由贵戚豪右担任,其下设指挥使、教练使、禁官数十额,由党项人或极少数的汉人分领。

  而这个禁官就是军中官员的意思,大抵从上到下有正副将、察军,正副行将、游监,正副佐将、教监,正首领、应监,小首领,从名称上来看应该是学了王安石的将兵法。

  此刻这盖朱城就是佐将的军制,有正副佐将和教监等官职。

  前些年与宋开战的时候,这盖朱城最高镇守过五千人,眼下没有战火,大概是两千多的样子,但卓和南军司调兵偷袭,也动用了城内的人,所以才剩下一千五百多。

  西夏对北宋的进攻,重点一直在环庆路,熙河这边向来以守为主,所以一些来往文书,并未见什么通令之类,甚至包括这次从秦王川过去偷袭,也未见军函,都是卓和南军司那边直接做主。

  赵柽看了片刻,道:“把人带过来。”

  张宪立刻出去外面,把这盖朱城的佐将和教监带了上来,盖朱城的两名副佐将已经战死。

  赵柽看着前方两人,佐将生得黑猛高大,此刻怒目圆睁,教监却是细皮嫩肉,搭拉着脑袋。

  这西夏军中的察军、游监、教监、应监等都司监军职务,不过和大宋相比略微有所不同,那就是在军中这些职务并没有主将大。

  打仗还是要主将说了算,这些职务有监察之权,掌管后勤之权,但不能左右战事。

  张宪用力踹了两人腿弯一下,几个小兵再一按,这两人立刻跪倒在地。

  赵柽眯了眯眼,用大宋官话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两人明显都能听懂,西夏百姓少有懂宋话的,但是军中朝上,皇族贵族许多都是会听会讲。

  佐将冷哼一声,转过脑袋不说,那教监却讷讷地道:“回禀大将军,小人,小人叫做元果。”

  赵柽瞅了瞅这个元果,岁数看起来不大,二十多不到三十的模样,生得一副小白脸,在西夏只有贵族才具备这种肤色。

  “元姓……”他笑了笑:“你和那个武艺世家元家什么关系?”

  元果看他和蔼,不由说话也顺了些:“回大将军话,小人就是元家的人。”

  他不知道赵柽身份,便按照自己想的去称呼,西夏军中都统军最大,又叫大将军,他觉得赵柽听了肯定会高兴,便这么叫了起来。

  “元家的人?”赵柽思索几息:“我倒是知道元家有入职悲风堂的,从军的也多吗?”

  “不多,不多。”元果急忙道:“小人不是元家嫡系,元家嫡系一般都是不入军中的,乌珠不许嫡系从军,但有做文官的,也有管江湖的。”

  乌珠是西夏语皇帝的音译,又作“兀卒”、“武阻”,也作青天子。

  赵柽纳闷道:“这倒奇怪了,莫非嵬名乾顺还防着元家吗?不过嫡系庶出又有何区别,嵬名察哥不一样封了晋王领兵!”

  “大将军说得是,小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即便是元家庶系也少有能入军伍的,入了也……也做不到小人这个位置。”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这元果话里有话啊,不过他这个教监的位置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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