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323节

  “官家……”何栗弯腰道:“微臣以为,若是之前倒还待商议,可此刻征辽大军已经踏入析津府,当以收复燕云为主,只要秦王暂时……暂时不带兵踏过黄河,那就姑且观其动向,待西军回来再说。”

  “可这孽障若丧心病狂,踏过黄河呢?”道君皇帝大声喊了起来,吓得门口的张迪急忙关闭了殿门。

  “秦王若真的踏过黄河,袭击熙河路另外一半,那就确定趁火打劫无疑了,官家当即刻调遣南方各路地方禁军,围剿熙河,到时再昭告天下,数秦王十大罪过,斥他不顾大局,祸乱社稷,意欲阻挡朝廷收复神州故土,当举国共剿之,想来到时黎民百姓定然同仇敌忾,万夫所指,秦王自不长远矣!”

  道君皇帝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为何不召西军回来?”

  “官家,西军不可召,倘若北方战事吃紧,一但召回,哪怕只是部分,也恐前功尽弃,而真的拿下十六州,更须重兵驻守,否则,否则……金国觊觎,暗动歪念,于我大宋不利啊!”

  道君皇帝皱眉道:“京畿禁军也不能动吗?”

  何栗道:“官家,原本京畿禁军就有部分驻扎河北,随后郓王还要挂帅带着精锐前往辽地,剩余的必须留下拱卫京师,万万不可动!”

  道君皇帝瞅了瞅他:“那就这么眼睁睁看老二占了半个熙河?”

  何栗道:“只是半个熙河的话眼下还无大碍,那河西之地除了西宁只有湟州还算繁华,廓州原本就是军州,甚不如中原县城,秦王若是止步于此,估计是想倚黄河割据而治,官家只须等待燕云平定,回头慢慢计较就是。”

  道君皇帝哼道:“慢慢计较,慢慢计较,他都造反了,朕哪里有心思和他慢慢计较。”

  何栗谨慎道:“官家,臣猜测,秦王未必会打过黄河这边。”

  “爱卿何来此言?”道君皇帝疑惑道。

  “秦王若是真打算一路向东,过黄河,下秦凤,那么此刻应该已经打起反旗,檄发天下了,可据臣所知,并无此类事情发生。”

  “你不了解这孽障。”道君皇帝淡淡地道:“这孽障最擅玩一些瞒天过海,顺手牵羊的花招手段,不举反旗发反文不过是想混淆行径,给外界假象,好蒙混夺取城池土地,朕现在就给熙州通判下道圣旨,暗示他一下,别被这孽障给骗了,也叮嘱他密切注意河西动静,一但这孽障有渡过黄河的企图,立刻急报过来。”

  “是,官家英明!”何栗忙道。

  湟州,知州衙门。

  赵柽坐在椅上眯眼观看跪地两人,一个是辛叔献,一个是湟州知州于文术。

  于文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没什么好说的,此刻就算再傻,他也知道姚平仲肯定暗中投靠赵柽了,不然哪里会一刀一枪不动,就带着军队跑出城去,尤其临走时把那东城城门都给损毁了,跑过了黄河后又一艘船都没有送回来。

  姚平仲既然投靠了,那姚古便不好说,倘若姚古也投靠了赵柽,那这西北可就要出大事了。

  于文术低头心中琢磨,旁边辛叔献却高昂着脑袋:“秦王殿下占西宁,夺湟州,莫非真要掘我大宋根基,起兵谋反?”

  赵柽冷笑道:“还用本王掘吗?本王再不出手,这熙河都快变成你辛家的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王此乃污蔑之言!”辛叔献立刻急恼道:“老夫一生戎马,上忠君主,下爱黎民,从未做过半点越轨之事,秦王若是看老夫不顺眼,杀了便是,却万万不能玷污老夫一生清名!”

  “清名?”赵柽瞅着他摇了摇头,他没什么好说的,人都是在变的,屠龙者终为龙的例子自古以来不胜枚举,辛叔献也不例外,甚至来说辛叔献都有些不太够资格,毕竟官职不够高,权势不够大,只拘于熙河一地。

  赵柽倒没打算杀他,虽然不拉拢辛家,可辛家兄弟眼下在辽国带兵,若是他这边杀了辛氏满门,那头辛家兄弟在战场上闹起来,会对征辽战事不利,他此刻虽然反出了朝堂,但在燕云之事上,自然还是要站在大宋这边,虽然大宋未必能夺回十六州,甚或守住。

  赵柽微微叹口气,冲旁边挥了挥手,立刻过来人将两个押了下去。

  然后他唤来众将开会,又去城头望,仔细交待一番后,于第二日返回了西宁州。

  随即他便开始整肃兵马,训练新军,派出队伍于黄河岸边布下严密防御,接着议起了进攻西夏的事宜。

  西宁知州府的牌子此刻已经撤掉,换上了大元帅司的名字,赵柽自领大元帅职,将里面原本的知州大堂改成了议事厅。

  这时厅里面有十几个人,陇右都护府都护副都护,三个军司的主官副官,下面各军的军长副军长。

  赵柽指着墙上一幅军图道:“都仔细瞧瞧,各抒一下见解,有什么主意的都拿出探讨。”

  众人一起上前观看,有之前便了解西夏情况的,也有只闻其名,却知之泛泛的,但都认真地向图上瞅去。

  这张图是赵柽亲自手绘的,和普通的军图不同,更加详细易懂。

  如今西夏共拥十六州四府,都城是兴庆府,另外三府则是宣化府、西平府和西凉府。

  但西夏的州与大宋不同,沿边的州都叫做军司,尤其是和大宋泾原、环庆、延交汇的地方,军司密集,重兵把守。

  而熙河这边,只有一处卓和南军司,前方还有一座盖朱城,下方则就是柔狼山了。

  至于陇右两千里地界相对的西夏军司,都距离较远,毕竟这边的交界处极其难走,砂石山漠,不好用兵,一但跨入对方区域,想要回去可就难了。

  而西夏的军制也与大宋不同,李元昊称帝后,分西夏全境为左右厢,五方防区,就是五大军团,设有统军司、经略司,统兵体制大体分为三层,第一层为枢密院,第二层为经略司、统军司和殿前司,第三层乃是监军司。

  监军司共十二处,类似大宋的军路,各监军司由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及下设之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等分掌驻军事务。

  西夏建国最初兵力大概十五万左右,如今号称三十万,按照大宋枢密院的情报来看,真正的精兵也就八万多,剩下的都是常驻军,或者老弱病残。

  而其中最精锐者当属兴庆府的禁卫两万五千人,属于中部军团,这部分兵马包括六班直宿卫和三千铁鹞子,还有拱卫兴庆府南面的灵州和翔庆监军司,拱卫兴庆府北面的右厢和朝顺监军司。

  而这个中部军团的主帅,都统军、镇衙头,就是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庶弟晋王李察哥。

  李察哥这个人,雄毅多权略,有谋通军事,可开三石弓,可使上百斤马槊,洞射重甲,马上取敌首级,不在话下。

  而且这个人曾助吐蕃诸部反宋,改制铁鹞子行军方法,在统安城大败过宋军,时论名将之首的熙帅刘法,就是死于这一战之下,也可以说是死于李察哥的手下。

  此战成就了李察哥的赫赫威名,号称西夏军神,即便回鹘和辽等地,也都耳闻。

  这时赵柽道:“宋金灭辽,天祚帝肯定会向李乾顺求援,不过西夏向来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绝不可能出兵前往援辽,但是……”

  众人此刻转头倾听,赵柽接着道:“但是依照李乾顺的德性,倒大有可能趁此机会前来偷袭大宋!”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柳随云道:“王爷说的有理,宋夏世仇,虽然近几年消停了些,但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李乾顺又怎会放过。”

  卢俊义纳闷道:“如今宋金联盟,难道李乾顺不怕灭完辽后,再去攻夏吗?”

  赵柽摇头笑了笑,柳随云也笑了起来,卢俊义愈发不解,道:“这等政事属下不懂,王爷还是莫要打哑迷了。”

  赵柽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吕将身上,吕将此时似在思索什么,浑然没有发觉赵柽看来。

  “吕副军长!”赵柽道。

  “啊,王爷……”吕将从思索中醒转,急忙道。

  “你说说看,西夏怕宋金联盟攻夏吗?”

  “这个……”吕将皱眉道:“大抵是不怕吧,金国人少,即便灭了辽,都很难全部占据,否则也不会答应大宋结盟了,自家直接取了辽国全土多好,西夏若是能看明白这点,怕是便不会畏惧,因为金国不可能答应大宋前去攻夏。”

  赵柽点了点头,看向众人:“就是如此,灭辽之后,那庞大的疆土草原,金国都无法短时间消化,哪里有心思去打西夏这等山原之地,至于大宋……打完辽后多是疲军,以往都胜败难料,如今疲军,那李乾顺自然也不怕了。”

  他说完后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代表着西北五路的线条标志上轻轻划过:“若你们是李乾顺,一但准备偷袭大宋,那选哪一路好呢?”

  议事厅内片刻沉默,接着杨志微微发颤的声音响起:“不会……不会是熙河吧?”

  “我看也像熙河啊!”张宪亦道。

  “肯定是熙河!”向来沉默寡言的徐宁开口。

  “就是熙河了!”杜道:“别的地方都距离辽地和大宋京畿较近,只有熙河最远,一但熙河被袭,那么西军想要回援都得许久,倘若我是李乾顺,肯定首选熙河攻击。”

  赵柽笑着看了眼柳随云,柳随云也笑起来,冲众人道:“诸位所言没错,就是熙河!”

  他话音一了,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吕将走到地图前上下瞅了几息,大惊道:“兰州,兰州是距离西夏边境最近的州城,而且兰州向来商贸繁荣,西夏若来,肯定会就近偷袭兰州!”

  “不错,别的州城都距离边境较远,奔波前来,难掩行迹,已经谈不上偷袭也失去先机了,何况孤军深入,也不符合西夏惯来的战法!”赵柽点头。

  “王爷,是兰州吗?”这时鲁达抓了一把颏下卷须道:“兰州在黄河对岸,不受咱们管制啊。”

  “咱们又不守兰州,兰州由熙河那边护着,鲁将军不必急切。”柳随云笑道。

  “就是,哥哥急得什么,黄河那边咱们暂时也不过去。”史进亦道。

  赵柽这时再次站起,走去吕将边上,伸手往兰州对面一点,缓缓地道:“西夏若渡黄河偷袭兰州,必然会调遣卓和南军司的兵马,那么咱们就……”

  他的手指顺势向上一滑,在西夏卓和南军司处停下:“咱们就去偷袭军司前面的盖朱城!”

第463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是造谣,这一定是造谣!”道君皇帝气急败坏的把手里密报狠狠摔在地上。

  他眼睛扫过前方站立的白时中、李邦彦等人,此刻没有谁敢说话,个个都脑袋低起,但内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上京传出消息,当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并非被辽刺杀,而是宋国秦王赵柽干的。

  这消息简直如一块巨石丢进湖水,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但大宋懵了,就是金国也懵了。

  道君皇帝神情怒忿地看着众人:“这是污蔑,这是阴谋诡计,这是栽赃嫁祸!”

  前方没人说话,道君皇帝喘着粗气道:“那孽障怎么可能会去刺杀金国皇帝?他哪有的时间,又哪有的人手?简直毫无道理,他刺杀金国皇帝干什么?这是陷害啊!”

  白时中微微抬了头,嘴唇动了动,但又合上,道君皇帝瞧见立刻怒道:“要说什么就说,不必犹犹豫豫!”

  白时中苦笑着向前一步:“官家,微臣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道君皇帝道。

  “微臣记得,完颜阿骨打被刺杀那年……”白时中斟酌道:“正是官家派秦王出海,第一次欲联络女直结盟的时候。”

  道君皇帝一愣,随后想了想:“好似就是那年,不过那孽障刚出海不久就被海盗劫了,并没有到达金国,似乎还吃了不少苦头,马政和呼延庆都证明了。”

  白时中道:“陛下,微臣觉得此事存疑……”

  何栗在旁边踏出一步:“白相公,眼下不是纠结这件事情真假,辽国栽赃嫁祸也好,还是真有那么一丝可能是秦王干的也罢,主要是如何去和金国解释。”

  道君皇帝怒道:“根本就是莫须有之事,要作何解释?”

  张邦昌上前道:“陛下,解释还是要的,此事不管真假,辽国说得有鼻子有眼,就怕金国会心生疑惑,不利于前方战事啊!”

  道君皇帝坐在龙椅上皱眉思索:“要如何解释?”

  李邦彦道:“臣觉得,最好的解释莫过于让秦王当面对质。”

  张邦昌也道:“李相公所言极是,既然当日金国皇帝在秋猎之时被刺杀,那肯定许多人见到,只要让对方辨认一下,不就能证明清白了吗?”

  何栗道:“不错,辽国此乃狗急跳墙之举,眼看灭国在即,无有挽救计策,这才想出此种卑鄙无耻的法子意欲拖延,只要秦王当面让金国看上一看,此事即解。”

  “可是……”白时中忽然开口:“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呢?”

  万一是真的?众人闻言脸色都难看起来,虽然包括道君皇帝在内,九成九不相信是赵柽杀了完颜阿骨打,可世上事哪里有绝对一说,何况完颜阿骨打死时赵柽确实不在东京,而是出了海,目地正是金国。

  道君皇帝道:“不管是不是那孽障做的,你们认为让他前去金国阵前对质,他会去吗?他如今可是造了反的!”

  堂内又是沉默,道君皇帝脸色阴郁道:“都回去想对策,此事不能拖得时间过长,否则金国势必会起疑心。”

  众人唯唯诺诺向外走去,看着已经消失了人影,道君皇帝仿佛泄了气般瘫坐在椅子上,嘴中喃喃地道:“这孽障,这孽障,真是气死朕也……”

  月黑风高,一支人马悄悄从西宁城中出来。

  一万藤甲军,四个卫的轻骑,朝着东北方向行去。

  熙河路和西夏有两段交界,一段比较漫长的是黄河以东,以兰州为首到震武军这段距离,此处地势稍显平坦,只有黄河相隔,少有山野阻碍。

  另外一段却是在湟州,这段比较窄,有山有石,路径狭仄幽长,大宋和西夏都修有军堡军城、山壁寨子。

  至于西宁州,其实没什么和西夏交汇之处,因为北上方陇右都护府探出来一块,与湟州探出的地方相接,这里乃是大山,无法行军。

  湟州和西夏交汇这里,以前也打过仗,熙河开边,河湟战役,两次拓土之举后,都和西夏在此处打过。

  后来童贯效仿范文正公,在此实行推堡制度,每隔不远就建堡垒寨,隔不几里就有烽火墩,又兼地势难行,想要进军须许久才能到达大宋州县,消息早便会传递过去让西军得知准备,而且打完了回撤也不容易,所以西夏渐渐放弃此处。

  不过赵柽却选择从这里进攻西夏,因为一方面他笃定李乾顺极有可能趁着宋辽开战偷袭兰州,一方面对方倘若偷袭,那么边境外最近的卓和南军司肯定会空虚,西夏肯定会从卓和南军司调兵。

  那么无论是盖朱城,还是军司所在的卓城,都处在虚弱的状态,他便趁此机会,拿下此二城。

  至于进军路线过长,打过后不好回撤的弊端,他却没有太做考虑,因为一但进军西夏,他压根就没想过再撤回来。

  拿到手的城池土地,怎么能轻易回吐?

  柳随云已经让蕃官下去西海湖之南,前往联络吐蕃的生蕃部落,前两日便带回不少人口,有的部落早就吃不上饭,蕃官按照柳随云教的言语劝说,这些生蕃部落倒是乐意迁徙,未来的时间内会有源源不断蕃兵加入陇右。

  而且在西宁州、湟州、廓州、积石军等地,也是大肆招军,高过大宋五成的军饷,让不少羌、鹘,还有散落在外的党项、鞑靼都来当兵。

  至于汉人更多,甚至黄河以东不少想要从军吃饭的汉人,也纷纷跑到河西,跑去西宁州加入军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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