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283节

  宦官出门传旨,赵柽开始看那幅挂在柱子上的双雁南飞图,脸上泛起一丝愁色。

  道君皇帝观赵柽模样心中暗暗得意,这照画卷填词,哪里能作出什么好东西,用词句去附和画内的意境,本身就落了下乘,这可和就诗作画不一样,有先后手之分。

  赵楷却于一旁锁着双眉,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老二向来诡计多端不说,往往还出人意料,但照画填词,确也不会作出甚么好词,可老二为什么又要人记录流传?

  半晌之后,就见杨时拘谨地进殿,后面还跟着两名太学生。

  三人见礼,道君皇帝说了大概意思,杨时这才松下一口气,原本以为是有什么要事,没想到只是录写秦王现场所填诗词,实乃小事一桩。

  道君皇帝这时也已经想好,只要老二作词之后,马上让三个滚蛋,责罚什么的也不叫他们听去,这样便没有纰漏了。

  杨时是个博学多才的,站在一旁眼睛往那画上看,越看神色越凝重,他知道看画作词极不容易,几乎出不来好词,但这样为何还要唤自家见证记录呢?

  两名太学生倒都是认得赵柽,在前年的中秋诗会上见过,一个是高登,一个是陈东,两人的想法却与杨时不同,两人对赵柽的词曲极为推崇,当时赵柽登台现场作曲,文采镇四方,让两个心中崇拜到了极点,所以他们认为哪怕是就画填词,赵柽也肯定能写出惊世之作。

  此刻道君皇帝看着赵柽,因为有外臣在,便改换了称呼,道:“秦王,时辰已过许久,可以作词了。”

  赵柽点了点头,礼道:“官家这幅双雁南飞图画的太好,儿臣唯恐献丑啊。”

  道君皇帝闻言大乐,心说你老二也知道要献丑了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填出首什么东西来!

  他道:“秦王少要赘言,速速填词!”

  赵柽道:“是,儿臣遵命。”

  这时不但殿内众皇子帝姬都瞅他,就是杨时和高登陈东也都望着他,高登持笔悬纸,陈东在旁捧着墨砚,两个都是心情激动不已。

  赵柽回身又看向那幅图画,轻叹道:“儿臣就填一阕摸鱼儿吧。”

  摸鱼儿,词牌名,又名摸鱼子、买陂塘、双蕖怨、迈陂塘、山鬼谣,向来以晁补之的东皋寓居为正体,双调一百十六字,前段十句六仄韵,后段十一句七仄韵,另有双调一百十四字、一百十七字等变体。

  这个词牌算常见,并不生僻,众人此刻都安静不语,等待赵柽作词。

  只看赵柽微微低下头,又抬起,随后开口吟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啊?!只是一句,满殿皆惊,道君皇帝“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不相信般地看着赵柽。

  一句,只这一句,管什么画卷不画卷,什么应意不应意,就这一句已经是要流传千古了。

  杨时双肩颤抖,就连嘴唇都哆嗦起来,能做太学祭酒,必都是当世大才,但哪怕也读过赵柽不少诗词,知道这位秦王文采风流,此刻却还是被镇住了。

  高登和陈东两个,脸色酡红,显然心中兴奋到了极点,高登就连拿笔的手都一阵哆嗦,陈东更是手臂抖动,墨汁泼洒到身上都不自知。

  皇子帝姬们,有年龄大些读了书的,同样是呆若木鸡,赵楷此刻的脸色似雪一样白,大口喘着粗气,退后两步,扶上殿内大柱,身子方才站稳。

  赵柽浑然没有理会众人此刻表情,而是微微思索,然后重新吟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道君皇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有喉头在不停地滚动。

  赵柽在殿内走了几步,沉默片刻后,又开始吟诵下半阕: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针落可闻,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道君皇帝跌坐回了龙椅之上,仿佛石雕一般,竟发起呆来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赵柽先开了口:“父皇,儿臣已经做完了,父皇……觉得是好,还是好呢?”

  道君皇帝不语,脸皮嘴唇都在颤动,就连胡须都跟着抖了起来。

  赵柽笑道:“父皇说不好也没关系,这首词势必会传去外面,传遍天下,流传后世千年万载,自是会有今往未来的读书人给一个中正的评价,到也会言及父皇今日的……说法。”

  “言及朕今日的说法?”道君皇帝声音有些颤抖,这词是极好极好的,已经好到了何止传世,只怕会被推崇到一个极高的境地。

  他,敢说不好吗?他说不好,那当今天下的读书人,后世万代的读书人,都会怎么评价他?说他不识诗书,无才华文墨,不识这惊才绝艳的一阕“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吗?

  他背不起这个无才不读书不识诗词文章的名声啊!

  “父皇,这词是好,还是好呢?”赵柽此刻深深一礼,恭敬地对道君皇帝问道。

  “这词……好,十分之好,作得实在是太好了!”道君皇帝沙哑开口,面如死灰,一瞬间仿佛老去了十年不止……

第425章 神雕小侠,成亲准备

  秦王于宫中就画填词之事,短短时间就传遍了东京,一阕摸鱼儿,问世间情为何物,更是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更远地传去了辽国、西夏、大理,乃至高丽、东瀛等地。

  耶律大石在上京城府内发出仰天怒吼,挥刀劈断身前长桌:“赵柽小儿,吾不杀你,誓不为人!”

  萧敏在绿柳山庄,喜孜孜捧着词看,雕在旁边歪头听着,满心懵懂,不知道主人激动个什么劲儿。

  看完之后,萧敏对身前的赵柽道:“二郎,这词是为我写的吗?”

  赵柽摸了摸下巴,心中暗想这真不是,这是为了应付老头子的讹诈,老头子虽然很多地方都不要脸皮,甚至到了无所顾虑的地步,但在文声之上却还是有所忌惮,毕竟他自诩文人,文人清名大过天,他不想自家的文声受损。

  就好比后世的某个皇帝,擅长木工手艺,每每作出来,都要和宫外那些木匠大师的东西去比,一但发现自家做的形制与哪个人相似,就马上毁掉,以免被人垢名,在他心中,木工的玩意儿是要大过江山的,他于木工上的名声,也是要大过社稷的。

  赵柽不欲哄骗,此刻摇了摇头:“十三娘,这个……我当时为了应对官家的为难,随意写出这首词来的。”

  萧敏闻言美目眨了眨,细长好看的双眉舒展,道:“二郎不是说,就算欺瞒,只要欺瞒一辈子,便也是真的了吗?为何不欺瞒我一下呢?”

  赵柽轻叹:“是为十三娘写的,是我不好意思说罢了。”

  萧敏笑靥如花,道:“这就是了,这词我要在牌子后面加上一个题目,赠十三娘,二郎看可好?”

  赵柽笑道:“却是不错,十三娘你高兴就好。”

  萧敏闻言,兴高采烈地拿笔往纸上填去,然后又道:“我再抄一遍,夹在二郎你的词集里。”

  赵柽想了想:“我如今有自家的书局,刊印作坊和售卖铺子都齐全,等明儿个就让人雕印烧制陶板,发一批新的集子出来。”

  萧敏道:“那我的名字岂不是要出现上面?”

  赵柽点头笑道:“怕是没人知道十三娘是谁呢。”

  萧敏脸红道:“怎会总也不知?以后会知道的。”

  赵柽看着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十三娘,不如过几日就成亲好了。”

  萧敏闻言羞涩低头,轻轻推他,却哪里能推得开……

  大雕在旁边看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不觉有些无聊,伸出左边的爪子,我抓,我抓抓抓。

  它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用翅膀推开了房门,意欲离去。

  其实不要说它这异种的灵禽,就算是家中寻常养的猫狗也都是会开门的,有的更会拨栓解锁,为了出门,能想出各种办法。

  而且训练久了,猫狗也一样可以听懂简单人言,这雕自不必说。

  它出去后,右爪潇洒地往后一蹬,把房门重新关上,接着大摇大摆地向前面走去。

  如今庄子里的人都熟悉了它,也都见怪不怪,有的还和它打招呼:“嘿,小侠这是去哪里啊?”

  雕小侠自然不做理会,这个名字是主人给它起的,说实话它不太喜欢,但也没有办法,谁让它无法人言,提不出反对呢。

  其实比起上京的郡王府来,它倒是愿意呆在这绿柳庄,上京城内两脚兽太多,看起来就烦,想要去城外还得飞个几里地,不如此处,出了庄就是山野平原,还有一条小河,各种兽鸟也多,它可以玩个不亦乐乎。

  一展翅飞上了天空,发出一声鹰唳,直冲云霄,两只爪子不停地练着抓力,我抓,我抓,我抓抓抓……

  晚上,庄中摆宴,岳飞在席间道:“师兄,再过几日我就回相州了。”

  赵柽道:“师弟为何这般着急?”

  岳飞道:“奉母命出来走动,言是入冬归去,不能拂逆。”

  赵柽点了点头,岳飞是个孝顺的,若不是母亲让他在外行走,怕是要禀着父母在不远游的圣人教诲,不肯离开相州一步。

  他道:“眼下离入冬还早,相州又极近,过了黄河便是,等第一场雪下来时再走也不晚,我这边好给老夫人多备些礼物。”

  岳飞道:“走时母亲交代,不好再接受师兄的赠予了……”

  赵柽瞅他一眼:“又不是给你的,你不交给老夫人,那可算是不孝。”

  岳飞苦笑道:“师兄强词夺理。”

  赵柽道:“不过我和郡主就要成亲,之前几回你都没有赶上,这次如何也得等亲事之后,再离开庄子。”

  岳飞诧异道:“师兄不回府上操办?”

  赵柽点头:“不回王府,郡主身份敏感,又不好隐姓埋名,回去有诸多麻烦之处,就在这绿柳庄成亲便好。”

  岳飞想了想,心中觉得不假,毕竟这事一但走漏,可是要捅破大天的,辽国那边得知燕敏郡主逃婚后跑来大宋与秦王成亲,肯定会炸锅,大宋这边,道君皇帝知道此事说不定都不会应允。

  岳飞道:“师弟明白了。”

  赵柽道:“七日之后吧,不叫外人,都是自家兄弟,府内的那些统领,还有碎玉楼的,你大抵都认识。”

  岳飞道:“自是识得,颇多交好,师弟能帮上什么忙吗?”

  赵柽道:“你和张宪两个负责绿柳庄的安全就成,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岳飞笑道:“上次宪哥儿还说比枪,这久不见,怕是以为我跑掉了呢。”

  赵柽摇头:“他不是你的对手,比试什么的不过说大话而已。”

  岳飞道:“师兄却是捧杀师弟,我瞧宪哥儿的枪法却也十分不凡,步下不说,马上定然了得。”

  赵柽道:“那就不知了,只是上次和高宠在马上打时,我没在近前,听他说被高宠追得满演武场跑。”

  听到高宠,岳飞不由脸色一变,讪讪道:“这位师侄天生神力,马上武艺无双,古来万人敌怕不如此。”

  赵柽饮了杯酒道:“就是脑袋有些憨,不知变通,还须调教。”

  又喝了片刻后,席面撤去,赵柽回房。

  他在庄子上一向睡书房,此刻借着酒意,脚步不由拐去旁边萧敏的住处。

  叩了叩房门,里面传来声音:“是二郎吗?”

  赵柽道:“十三娘开门。”

  萧敏在房中羞慌道:“这么晚了,二郎还是回书房去睡。”

  赵柽道:“商议一下成亲细节,明日好去城中采购物什。”

  片刻后,悉悉索索声音传来,里面门栓打开。

  赵柽走进一看,萧敏穿着月白色丝织睡衣睡裤,还披了条毯子,看他小声道:“二郎为何不白里来说,怕是又来混睡榻的……”

  赵柽笑道:“一个人睡冷,两人凑凑暖和。”

  萧敏低头不语,这些时日赵柽晚上倒并不过来,就算刚回庄子时,也不与她挤睡,谁知今天怎么想的,竟来敲门。

  榻上倒是颇大,上了后萧敏缩去一旁,道:“被子自来就有两双,枕头也是,二郎不用再与我抢。”

  赵柽摸了摸下巴,道:“竟是这样……”

  萧敏道:“那二郎以为是哪样?”

  赵柽瞅她,只见她此刻簪钗摘下,散着长长的黑发,映衬着雪白肤色,眉目如画,长长睫毛轻颤,羞涩中隐含一丝娇媚。

  萧敏紧抱着缎被,两条长腿在灯烛的照耀下笔直修长,紧紧并拢,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脚,恍如无处安放,正在躲闪着赵柽炯炯的目光。

  赵柽深吸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道:“成亲乃是大事,庄子要重新布置一番,如何装饰十三娘心中可否有数?”

  萧敏没想到赵柽将这事情问她,想了想便说了起来……

  道完庄上,又说新房,再说其它物件,以及仪式演礼,不知不觉间已至午夜。

  看眼外面夜色,赵柽挥手打灭蜡烛,房内顿时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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