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68节

  而朱和中在这个时候邀请他北上,还是辗转通过孙文先生的关系,他自然不会不明白对方可能是革命党的成员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些革命党的据点居然会设置在俄国人的军营内,这才让他一开始颇为心神不宁。

  不过现在吴川开诚布公的谈话,倒是打消了他心里的不少疑虑,且对方所给出的条件也让他难以回绝。于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不由对着吴川单刀直入的问道:“既然吴先生不拿我们当外人,那么我冯如也就老实不客气的说句实话。

  我们这些海外华侨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报效国家,我们是想为中国制造飞机,而不是为了其他什么国家效力。吴先生既然自称是革命党人,那么为何又要住在这种地方呢?您,或者说东北革命委员会和俄国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吴川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确定周边并无什么外人之后,方才对着冯如等人认真说道:“其实就算我不说,想必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我或者说东北革命委员会和俄国人确实是有着一定关系的。

  但是,今天中国还有那一块土地是和外国没有关联的?各位既然是从美国归来的华侨,自然也应当清楚的知道,当今世界已经因为科技的发展联成了一体。想要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已经是毫无可能实现的理想。

  其他且不说,光是各位带回来的飞机,难道我们关起门来就能造的出来吗?没有钢铁冶炼的技术,没有发动机的铸造技术,没有从国外进口的汽油,各位即便有着再好的设计,也是造不出一架能够飞上天的飞机的。

  当代中国的任何事务,即便能够绕过朝廷,也是绕不过欧美列强的。所以我们想要打倒满清政府,就不得不寻找一家帝国主义的支持。只有当我们打倒了满清政府,消除了这个妨碍中国工业化进程的腐败无能王朝,我们才能通过建设祖国强大自己,从而摆脱帝国主义对于我国的一切干预。

  我希望各位能够为这个国家摆脱愚昧落后的状态出一份力,和我一起把这个国家建设成为一个独立自主,拥有完全主权的共和国。我不敢说,现在革命委员会的政策不受俄国人的左右。但是我可以向各位保证,只要机会来临时,革命委员会一定会走向独立自主的道路的。”

  冯如同自己的三位助手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起身向吴川说道:“能不能找个人带我们去看看学校的场地在什么地方,另外我们需要一些人手把装有飞机部件的箱子运到学校的仓库里,好尽快组装起来。”

  吴川起身走到冯如面前,同他握了握手说道:“当然可以,我身边这位张队长可以带你们去,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吩咐他。另外航空学校那边还有一些德国来的飞行员和机械师,另外还有八架单翼飞机,现在他们也归你指挥了…”

  张孝准带着几名卫兵踏进黑龙江巡抚衙门时,觉得平生最为痛快的大约就是今天了。邓振镛带着几名军官从内院走了出来,对着张孝准行了一个军礼后,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说道:“张总指挥,内城已经全部拿下了,黑龙江巡抚周树模也被我们抓住了,这家伙还想翻墙逃跑,结果被我们给拉下来了…”

  张孝准挥手打断了他,用头点了点院子的一边说道:“那些人是干嘛的?看起来不像是军人和当差的啊。”

  邓振镛回头看了一眼,一排跪在院子里的俘虏,这才嘲讽的说道:“一群看不清时势的蠢货而已。听到我们攻打内城的消息,还想着跑来抚衙保卫巡抚大人,试图为清廷出力呢。赵青,你还等什么,把他们带出去处理了,难道还留着他们作乱吗?”

  邓振镛身边的一名年青军官立刻点了一排人马,试图把这三、四十名俘虏带出院子。这些人中有的默不作声,但是双腿一直在发抖;有的则试图向张孝准、邓振镛求饶;倒是领头的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胖子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的示弱之意。

  张孝准颇为玩味的看着这些投机不成功的俘虏从自己身边经过,丝毫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这些年来清政府对于革命党人的镇压什么时候手软过,既然这些人想要为清政府效忠,那么面临现在的下场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只是他不出声,并不代表有人不垂死挣扎。一名年轻人在经过他面前时,终于忍不住向他大声叫嚷道:“你们革命军自称是为解救百姓而造朝廷的反,为何连审讯都不审讯就要杀人,这等滥杀无辜的行径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这名年轻人在上官面前这么大呼小叫,自然惹恼了边上押送的士兵,这令他狠狠的挨了好几下枪托,一时疼的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气,再也喊不出声来了。

  不过就在边上的士兵还准备动手的时候,张孝准出声制止了他们,他走上前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问道:“看来你觉得自己挺冤枉的,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我们不能枪毙了你们?我记得就在一两年前,熊成基烈士不就是被你们给枪毙了的吗?你们能杀革命党,我们反倒是不能杀几个反动派了?”

  这名年轻人终于缓过了气来,看着张孝准紧张的说道:“贵党既然要建立一个和本朝不一样的新中国,那又岂能为了私仇而杀人。你们这样做的话,和本朝又有什么区别?

  本朝的确是杀了不少革命党人,但是这也是朝廷的权柄之所在,贵党党员们投身革命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杀头之事。但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的同志会以他们为借口,公报私仇吧?”

  “你以为自己长了一口利嘴,就可以不用死了吗…”在邓振镛的眼神示意下,赵青一手摸向腰间的手枪,一边恶狠狠的向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呵斥道。

  地上的年轻人虽然脸色发黑,但却终于没有再出声求饶。倒是张孝准有些惋惜起这位年轻人的勇气,伸手拦住了赵青,向年轻人说道:“好,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能为我们做什么?让我放了这些人。如果只是一味顽抗到底的话,我可不是东郭先生。”

  年轻人伸手按着地面站了起来,看着张孝准说道:“我听外城的枪声还没有停止,想来贵军还没有攻下巡防营才是。我愿意同许大人一起去劝说那些巡防营的兄弟,劝说他们放下武器。”

  张孝准顺着年轻人的视线看向了队伍前面的黑胖中年人,这才若有所思的问道:“许大人?”

  “是,前黑龙江省巡防统领许兰州大人,巡防营中的兄弟都是他的部下,只要许大人出面劝说,他们肯定会放下武器投降的。”

  张孝准再次看了一眼队伍前方一眼不发的黑胖中年,终于向着年轻人问道:“那么你又是什么人?”

  年轻人咬了咬牙回道:“小人是黑龙江巡抚衙署军需科充额外科员常荫槐…”

第194章

  19年9月28日下午3时,哈尔滨地区即松花江南岸以道外区为主的地方已经完全落入了自称为国民革命军的革命党手中。而仅仅间隔了不到半个小时,齐齐哈尔也发来了通电,宣布黑龙江已然为国民革命军所光复。

  这突入其来的革命爆发,令哈尔滨各国领事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当然有些人是真的不知所措,有的人则是故作惊慌。更让这些领事感到麻烦的是,哈尔滨通往北京的电报、电话线路也被人掐断了。这使得他们不得不采用原始的派人传递讯息的方式。

  东三省总督赵尔巽虽然当机立断,在哈尔滨爆发革命的消息传来时,立刻下令切断了电报、电话线。但是他却没敢冒着得罪各国的风险去截停南满铁路的运营,并拦截哈尔滨南下的人员。

  赵尔巽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一旦北京的各国公使得知了哈尔滨发生革命的事,也就等于整个中国都知道了北方爆发革命的消息。朝廷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惩处他,他已经顾不上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北方革命的消息一旦传开,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南方,搞不好就要燃起一场大火了,那时朝廷就真的危矣。

  因此在他的严令下,吉林巡防督办兼23镇统制孟恩远,随即带着驻扎在吉林府的一协人马,乘坐船只沿松花江而下,前往哈尔滨平叛去了。

  赵尔巽原本想着,此次齐齐哈尔、哈尔滨发动革命的革命党人能有个数百上千已经算是非常了不得了。毕竟这些年来革命党人在南方已经不知闹了多少次革命,但是每一次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直接就被当地的军队给镇压了。

  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革命党人能够纠集起一只纪律严明人数过千的队伍造反的。每一次革命党人的起义,都是以少数核心精英带着一群绿林好汉或会党革命的。虽然这些绿林好汉和会党中不乏真正信仰了革命的,但是更多人不过是想接着改朝换代的机会洗白自己,从而为自己弄一个官身而已。

  因此赵尔巽认为,只要动员孟恩远这一支人马,应当就足以平息哈尔滨、齐齐哈尔的叛乱,从而消灭这些做着美梦的投机者了。这样奉天这边就不用再去动员什么军队,免得奉天这边也是人心惶惶,从而闹出什么乱子来。

  毕竟他已经从陆军第二混成协营管带李和详那里得知,第二混成协的官兵有些不稳,而协统蓝天蔚同革命党人往来甚密,颇有不太可靠的嫌疑。如果不是蓝天蔚因为准备永平秋操,此时已经提前前往张绍曾军中,赵尔巽倒是很想立刻将其拿下再说的。

  不过此时么,赵尔巽已经通知了朝廷,准备在秋操时对第二混成协进行一次大换血了。在北洋军的监视下,赵尔巽认为即便蓝天蔚再有什么想法,恐怕也只能放弃了。而他也不必冒险用奉天巡防营去解除第二混成协的武装,从而闹出什么事端来。

  但是就在当晚,日本驻长春领事带了一名日本武官求见了他。这位叫做滨面又助的日本中佐,向他介绍了哈尔滨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并对他进行了警告:“…总督阁下如果把哈尔滨的革命军视为一群乌合之众的话,那么您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以我的观察,在哈尔滨发动革命的乃是一只有组织的军队。虽然我没能亲眼看到他们的作战状态,但是我能够听到连续不断的炮弹爆炸声和机枪射击声。

  作为和中国睦邻友好的邻邦,我希望总督阁下能够谨慎从事,不要把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的用在平乱上,最终被哈尔滨的革命军各个击破。那样的话,我担心贵国在关外的力量将会遭到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则这股革命军在关外的行动将会再无阻碍了。”

  咋一听到这个消息,赵尔巽真的是大吃了一惊,他赶紧向滨面中佐问道:“哈尔滨怎么可能出现一只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革命军,难道你是在暗示我,哈尔滨事件的背后是俄国人在操纵吗?”

  滨面又助思考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摇着头否认道:“我并没有这个证据,向总督阁下您证明俄国人操纵了这件事。”

  赵尔巽终于有些相信了对方的话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日本人这么慎重的在他面前谈论一件事,这让他心里有些慌乱了起来。如果只是国内的革命党或平民闹事,他是一点也不慌张的。可但凡事情涉及到外国人,特别是和俄国人纠结在一起,他的心就突突的跳将了起来,再也拿不定什么主张了。

  过了数分钟后,赵尔巽脸色变幻不定的向一旁的日本驻长春领事问道:“林久领事,我想知道贵国在此次突发事件中,将持何种态度?”

  年纪还不到30的林久治郎,算得上是甲午战争之后日本新一代的外交精英,他对于赵尔巽的试探不置可否的回道:“我们能够站在总督阁下的面前,已经证明了我国对于此次突发事件的态度。”

  赵尔巽并不满意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干脆直截了当的点明道:“如果这些革命军的背后真的有俄国人的影子,那么日本是否会站在我国这边,比如阻止这些革命军使用南满铁路南下。或者在紧急状态下,日本能否出兵帮助我国平息此次叛乱。”

  听到赵尔巽自己把肉送到了自己嘴边,林久治郎顿时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犬一样兴奋了起来,他竭力压制住脸上的表情不变,刻意放缓了语速说道:“如果真的有证据证明是俄国人在背后操纵了这一事件,那么帝国自然是愿意协助大清维护自己的领土完整的。

  但是,我希望总督阁下明白一件事,假设贵国向我国正式提出了出兵协助平叛的请求,那么贵国就应该为此支付一些代价,并不能对皇军在关外的行动加以限制。”

  赵尔巽虽然觉得这位年轻的日本领事口中的代价并不便宜,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的问道:“林久领事所说的代价是指?”

  林久治郎毫不客气的说道:“清国应当允将旅顺、大连租借期,南满、安奉两铁路----管理期均延长为九十九年。

  日人得在南满商租土地,居住往来,经营商、工、农业,得在东蒙与华人合办农工商业,允于东蒙开置商埠,允日本在南满采矿,允借日款建造南满、东蒙铁路,允在南满聘日人为政治、财政、军事、警察顾问教官…”

  即便是心里确实有些想要向日本卖身的赵尔巽,听到林久治郎这一大串的要求,也立刻打了退堂鼓。他向日本出卖利权,为的不过是保住自己的权位,但是听这日本人的口气,完全是想把他连皮带骨的嚼碎吞下去了。

  他于是摇着头说道:“这些事情都必须要获得朝廷授权才能办,我一个区区臣子如何做的了这样的主。这样吧,贵使的要求我会代为转呈朝廷的。那么接下来我们还是谈一谈目前能办的事,我欲调奉天或新民等地的军队北上,南满铁路应当不会拒绝我们使用铁路交通吧?”

  林久治郎漫天开价,不过想要等着赵尔巽落地还钱而已。他之前同滨面又助中佐沟通之后,两人一致认为这是日本扩大在南满权利的大好机会。所以在没有得到国内和驻华公使、驻奉天总领事的批准下,两人先跑到了赵尔巽面前,向他告知了哈尔滨革命军的情报。

  刚刚的谈话气氛其实还是不错的,这位清国东三省总督果然给他们带到了沟里去,把俄国人视为了本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以清国自己的力量自然是抵挡不住俄国人的入侵的,那么接下来对方向日本求援也是理所应当之举了。

  但是林久治郎确实没有想到,这位东三省总督居然这么油滑,只是提了个开头就避而不谈了,这就完全打乱了他的思路。事实上他来之前已经同滨面又助中佐商议过,两人认为当前最为重要的是让这位东三省总督向日本政府做出正式求援的请求,从而给日本政府插手北满革命获得口实。接下去才是向这位总督或清国政府提出援助的条件,只要皇军踏上了南满的土地,清国若是不吐出一点好处,皇军肯定是不会轻易离去的。

  但是赵尔巽听到哈尔滨事件背后有俄国人后表现出来的犹豫软弱,让林久治郎一时过于兴奋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吐露了出来。这下把赵尔巽吓的退缩了回去倒是没什么,搞错了顺序的林久治郎发觉自己居然没办法从赵尔巽这边获得最重要的东西-对于皇军进入南满的邀请。

  林久治郎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只能一边祈祷滨面又助中佐不会把这件事上报,一边硬着头皮向赵尔巽说道:“在我国政府没有正式态度下来之前,我会尽量协调满铁不会干扰总督阁下的军事行动。但是我希望总督阁下明白,一旦我国政府决定了在此次事件中的态度,那么贵国再想要让我国政府转变态度,就会相当困难了。”

  赵尔巽自然听得出林久治郎语气中的威胁,但是想到对方刚刚提出的一连串条件都不是他能单独决定的,他还是决定先看看东三省是否有能力平息这场叛乱,再谋求其他的平叛途径。

第195章

  9月28日的哈尔滨、齐齐哈尔起义不仅持续时间短,就是敌我双方死伤的人数也没有破百。齐齐哈尔城内巡防营内的缺额本就较大,加上一开始就被革命军用机枪封锁住了营门,在一开始向外冲锋时损失了十余人之后,剩下的三百多人就基本龟缩在营中不再动弹,直到许兰州这位老上司来说降,才干脆的放下了武器。

  而齐齐哈尔内城虽然有着不错的城墙防御,但是却缺乏守备的将士。当巡抚衙门收到革命军攻城的消息时,内城人数最多装备最好的巡抚衙门直属的巡抚标兵连巡抚衙门都不愿出去,只是一味龟缩在衙门内防御着。

  驻扎在内城的水师官兵倒是第一时间去增援了受到攻击的迎恩门,但是这些水师官兵并没有重机枪和大炮,于是在革命军使用重迫击炮攻击城门及城门楼,炸死了二、三十名守军之后,剩余的清军很快就卷堂大散了。

  于是张孝准所指挥的齐齐哈尔起义,到了下午三、四点时基本已经控制了除西山大营外的所有城市区域。齐齐哈尔的国民革命军一共损失了27人,清军则损失了79人。

  至于哈尔滨这边,因为朝廷比较重视这处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及松花江水路连接的枢纽,这里安排的清军战斗力要比齐齐哈尔强的多。当然这种强弱的比较,是以黑龙江原巡防营的战斗力作为基准来衡量的。

  总的来说,么佩珍统领的这一标清军,依然没有脱离旧式军队的影子。按照大清陆军编制,步兵一标约为00余人,不过么佩珍手中顶天也不会超过700,其中还有近半数是抽大烟、吸吗啡的关系户。这些士兵就是挂在营中拿一份干饷,除了发军饷和上官过来点校时会露个面,其他时间根本看不到人影。

  当然这只军队之所以会如此腐化堕落,并不能完全怪罪到么佩珍头上。从甲午战争到义和团运动,东三省满人最后一点精兵也被抽调到关内外消耗殆尽。等到了日俄战争,朝廷对于日俄两国在自家领土上大打出手居然采取了局外中立的态度后更是凉了关外人心,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有志气的满人愿意参加军队保卫朝廷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清政府想要建立关外新军,又想着让满人去控制这只新建的武力,那么到了最后便只能让一群旗人混混占了军籍了。

  么佩珍虽说是个标统,但是他手中真正可靠的,能够用来一战的兵力,也只有200余人而已。这点力量即便是用来对付拿着轻武器的同盟会控制的马匪都够呛,更别提装备着冲锋枪、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国民革命军了。

  么佩珍和滨江道署下辖的卫队合计近五百人,但是在街头巷战中被国民革命军的迫击炮和冲锋枪打了个猝不及防,短短半个小时内就损失了数十人,直接打垮了这只本就没有多少士气的清兵部队。

  在这一天整个道外区的战斗中,清兵损失了177人之多,而革命军也损失了将近1人。只是革命军真正牺牲在战场上约为三分之一,其中三分之一的伤亡倒是出自自己人的误伤,而还有三分之一则是被整肃了战场纪律。

  大多数违反了战场纪律的国民革命军士兵,并不是因为胆怯脱离战场当了逃兵,而是一群被国民革命军吸收进来的红胡子在战斗中占据上风之后,就赫然爆发了本性,开始对街道两侧的商铺住户进行了抢劫。

  虽然这些红胡子加入国民革命军之后,革命委员会已经采取了措施,把他们原来的团伙完全拆散,然后进行革命教育和重新编组,从而尽可能的消除这些红胡子身上的匪气。但是这一套对于那些新加入红胡子不到一年的新人还有些成效,对于那些三年以上的积年老匪就没什么效果了。

  特别是因为时间不足和教材欠缺的原因,对于革命军士兵的政治教育不仅有些流于形式,也没能对这些红胡子做一个深入的甄别,分出头目、资深土匪和新手土匪。

  于是当战斗在城市内爆发之后,拿着新式武器的一些资深土匪就开始裹挟同伴抢劫了。在他们看来,只要参与抢劫的人数够多,革命委员会也无奈他们何的。

  只是吴川没有预料到的事,捷尔任斯基同志却已经预见到了,在国民革命军出发之后,他立刻派出了革命卫队的同志,并从铁路工人团内抽调了可靠的士兵,对交战区域进行了巡逻警戒。一方面是担心有匪徒趁着革命军起义的时候作乱;另一方面就是担心这些刚刚下山没几天的红胡子会在战场上失去理智破坏革命军的名誉了。

  在共和党内,对于阶级意识抓的最紧的,就是这位波兰籍的布尔什维克了。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那些积年老匪显然没把革命当一回事,而是把革命事业当成了从龙打天下的把戏了。

  不要说这些下了山的红胡子,就算是清廷自己练出的新军,同样没有意识到他们究竟是在为谁作战。所以在推翻了清王朝之后,大清训练出来的新军,最终成就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军阀头子。既然是在为大帅卖命,那么在战争中劫掠一些百姓的财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不过这些红胡子的运气不好,他们遇到的既不是试图借助他们扰乱清政府在东北统治基础的日俄帝国主义者,也不是空有热情却无手段的同盟会员,而是一只通过布尔什维克主义组织起来的党军。在这只军队中,颇有些个人战斗素养的红胡子从来不会是军队视为依靠的对象,只有那些出身清白的贫下中农及工人阶级,才是这只军队真正的根基。

  因此他们试图裹挟同伴一起劫掠,以达到掩盖自己罪行的办法显然是行不通的。被捷尔任斯基亲自挑选出来带队巡逻的革命卫队成员,显然在他看来是政治上值得信赖的同志。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捷尔任斯基同志派出的巡逻队,几乎没有给这些公然劫掠平民的士兵们任何解释的机会。

  特别是其中一位叫做夏阳的革命卫队成员,在抓到了一个班洗劫一家银楼的现行后,当即召集了附近的士兵和百姓宣布了他们的罪行,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这个班的士兵都当众处决了。在这样粗暴的震慑下,原本已经有些军心涣散的士兵们很快就恢复了行动力,再不敢试图闯进街道两侧的民居内抓捕什么清兵去了。

  老实说吴川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为夏阳捏了一把汗的。他觉得如果换做是他自己在现场的话,最多也就击毙一两个带头的,这么毫不留情的处决一批人,要是周边士兵有人跳将起来反抗,那可真就是不妙了。

  不过现在这位夏阳举动倒是取得了极好的效果,被震慑住的士兵很不仅自己收敛了行动,还给周边的友邻部队打了招呼,总算是把这场小小的风波给压制了下去。

  于是吴川现在才能看到一个迅速恢复了秩序的道外区,而不是一个到处能听到哭啼声的人间地狱。当然这只是吴川自己的想法,黑龙江民政使宋小濂等人显然不会认为,现在的道外区不是他们今后生活的地狱。

  看到吴川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来到自己面前,宋小濂从一开始的疑惑,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似乎上了这个革命党人的一个恶当。

  他不免站起来避开了吴川对自己的行礼,转而冷笑着说道:“退之真是好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公路网计划就把我们黑龙江的官员士绅弄的团团转,眼下倒是成就了你的名声。只是你引俄国人扰乱中国,今后去了九泉之下可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吗?”

  吴川拦住了想要上前教训宋小濂的卫兵,这些从工人和学生中挑选出来的卫兵,对于他的信任可比其他人要强的多,显然他们并不愿意看到一个阶下囚在他面前还这么嚣张。

  只是吴川对于宋小濂的斥责并无什么感觉,因为他比对方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可生气的了。不过他还是笑着回答道:“对不对的起自己的祖宗,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去感受的,别人的辱骂讥讽,可不会带来任何效果。

  不过宋先生你刚刚还是说错了一句话,我呈给你的公路网计划可不是什么欺诈之策。你且扪心自问,在当前的关外,想要抵制日俄对我东北领土的进一步侵占,难道还有比这公路网计划更好的方案吗?”

  宋小濂倒是被吴川这一席话给堵在了嘴,虽然他看到吴川施施然的走进来时,也不知从哪来冒出了一股子的心火,但是这却改变不了他自己的秉性。宋小濂自认自己是个讲规矩的人,一是一,二是二,绝不会因为说话对象的不同,而改变了自己的主张。

  哪怕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他也不愿意坏了自己的习惯。即便是现在的他,也还是认为这个公路网计划对于黑龙江百姓和朝廷都是大有好处的,只是被俄国人搅了局,让这个计划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而已。

第196章

  趁着宋小濂被自己的话语堵上嘴的时候,吴川扫视了一眼这座大堂内被俘的大小官吏,发觉大多数人都躲开了自己的视线,并无几人敢于同自己的对视的。

  他这才接着对宋小濂说道:“再说了,我一个堂堂汉人,想要对得起我华夏祖宗,自然是要起来推翻满清,替满清入关以来被屠杀的汉人报仇,难不成还要认贼作父,替满人的朝廷为虎作伥吗?

  满人的朝廷是个什么样的朝廷,别人不清楚,在座的各位还不清楚吗?对内压迫欺凌其他各民族,在满清统治中国的这两百多年里,屠杀汉人、屠杀蒙古人、屠杀西南、西北各少数民族的事件可谓无算,满清皇帝还自诩为赫赫武功。

  仅仅就在几十年前,打着剿灭义和团和捻军的旗号,在江南和中原地区屠城灭寨的难道不正是这个朝廷吗?对内残暴且不仁,对外则卑躬而屈膝。

  从1841年和英国人签订广州条约以来,到今日为止,这个朝廷签署的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卖国条约何止数百上千?割地赔款,租界,内河通航权,治外法权…这个朝廷还有什么没有出卖给外国人的?光是给外国人的赔款,都已经是国家年收入的10倍之上。

  这究竟是谁的朝廷?我想肯定不是中国人的朝廷。作为一个汉人我起来打倒这个满人的朝廷有什么不对?作为一名中国人我想我就更应该起来打倒这个外残内忍,视国民为鱼肉,视外国人为主子的腐朽政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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