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173节

  以当前全国各地革命风潮的掀起,我们革命军每伤亡一人就有十人补上,而北洋和满清的武力是死一个就少一个,即便他们能够抓捕北方民众充实军队,也是毫无战斗欲望的新兵。

  如果袁世凯坚持要和满清共存亡,那么我们就应该彻底消灭这只反动武装,这对于未来的新中国是有好处的。我们现在把屋子收拾的越干净,未来新中国建设时阻扰我们前进的反动势力就越弱小。

  相反,我们现在试图和这些反动势力妥协,只会让他们放手打击各地的革命力量,最终建立起一个不彻底的新政权,从而制造更多的内斗,让更多的平民被牵连进战火中,这才是不顾大局的表现。”

  黄兴这时才想起,在他们看来强大无比的北洋军和外国列强干涉力量,在革命委员会面前却已经品尝到了失败。在对方面前谈论北洋军的强大和外国干涉力量对革命造成的影响,他不过是在自取其辱。

  果然,在耿瑾文的演讲下,光复会和湖北军政府代表点头认同不说,即便是同盟会的几位成员也在微微颔首了。就在黄兴感到一阵气闷时,宋教仁却不慌不忙的说道:“我理解耿代表的意思了,不过我们认为以当前中国之时局及过往之政治传统,采用总统负责制更适合于新政府的组织,不知革命委员会是否也如此认同呢?”

  耿瑾文自然清楚对方为什么支持总统负责制,毕竟同盟会此时还是名义上的革命领导者,加上孙中山就任临时政府大统领的呼声也很高,总统负责制是加强同盟会对于各省军政府领导权力的一个契机。

第475章

  虽然吴川发给耿瑾文的电报上已经注明,只要尽快拉拢南方革命党人建立共和政体,革命委员会对于总统负责制或内阁负责制并无特殊偏向。

  但是作为革命委员会的一员,耿瑾文却认为自己是有责任维护革命委员会的利益的,当前中国革命中最强力量实为革命委员会,南方声势浩大的革命风潮,在武汉战事失利后已经暴露了南方革命军实力不足的弱点。

  如果不是革命委员会还要抗衡日本帝国主义的干涉,入关进京几乎不会遇到什么强力的抵抗,在四平一战中北洋军的拙劣表现,已经让革命委员会难以再把这支武力当成能够和自己匹敌的对手了。

  只是革命委员会当前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在全国各政治团体中声望不足,吴川主席的年纪也太轻了些。因此以民主推选的方式决定新中国临时政府的大统领时,吴川几乎没有可能被选上。也许吴川本人并不在意这点,但是如耿瑾文这些革命委员会的成员们却是不能满意的。

  因此在宋教仁摊牌之后,耿瑾文只是在脑子里转了转念头,就摇头拒绝道:“我并不这么看,当前赞成革命的身份虽然已经达到了11省之多,但是革命的力量却并不聚拢在一起。

  长江以南、西北地区、东北地区各自形成了三个光复区,所谓以中央集权统领各革命省份,在实际上并无可操作的条件。就以长江以南各省而言,东南以南京为革命中心,中部则以武汉为革命中心,其他各省则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光是一个联省代表会议在什么地方召开,都已经争执了将近一个月之久。

  所以我以为,想要使各省军政府尽快赞成共和体制,接受中央政府的权威,内阁负责制恐怕更适合各省的需求。如果日后国民认为我们需要一个更有力的中央政府,再由当时的国民议会进行讨论修改约法好了…”

  虽然耿瑾文解释的相当克制,但是宋教仁对于政体问题却不肯做什么让步,于是同盟会就这个问题和三方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不过宋教仁很快就从争论中看出,革命委员会在这个问题上其实和其他两方的态度并不完全一致。

  光复会和湖北军政府的代表反对总统负责制,主要还是想要扩张地方上的自主权,毕竟这两个团体受限于自身的局限性,根本无法和同盟会争夺中央政府的权力,因此限制中央政府的权力是他们的唯一目标。但是革命委员会却不同,作为一个正在冉冉上升的政治势力,革命委员会迟早是要在中央政府发出自己的声音的。

  只不过现在的革命委员会还无力和同盟会争夺中央政府的领导权,因此耿瑾文试图限制的是总统的权力,并不打算过于削弱中央政府的权力。虽然这种思维表现了革命委员会的政治野心,但是宋教仁觉得当前双方还是可以合作的。

  于是在一番思量之后,宋教仁出声平息了争论,向耿瑾文建议道:“我们可以先确定,临时政府应当采取共和制,但该采取何种共和制度,我们可以先放一放,毕竟我们也需要同上海的同志们讨论这个问题,我看不如把这个问题延后到明日再讨论。”

  耿瑾文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这样也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讨论第二个问题。关于陶骏保一案,我们要求同盟会支持联省代表会议的决定,沪军都督府必须交出凶手,陈其美都督必须引咎辞职,各省开展肃反反革命分子的运动,不支持革命的旧官僚、旧士绅必须下台,特别是江苏、浙江两都督必须换上革命党人。”

  宋教仁身边的同盟会代表听后都面露怒色,正想出言反对时,宋教仁却神情平静的问道:“那么耿代表认为,这三省都督被撤后,应该如何选出合适的人选呢?”

  耿瑾文不假思索的回道:“沪军都督由同盟会举荐人选,我们四方认可后交由联省代表会议任命;浙江都督由同盟会和光复会各举荐一人,我们四方投票选取一人,依旧交由联省代表会议任命;至于江苏都督,则四方各举荐一人,然后投票决定,最后交由联省代表会议任命。渔父先生以为如何?”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同盟会代表们,除了黄兴还是一脸怒意,其他人倒是平静了下来。这些代表们反对撤去陈其美的都督一职,并不是真有多喜欢这位江湖气十足的杨梅都督,而是不想将沪军都督的位置交出来,毕竟沪军都督府的位置实在太过重要,不仅控住了长江的出海口,也是同各国交往最为密切的地区。

  如果只是换一个人取代陈其美,同盟会的利益不受损失,那么他们的意见就没这么激烈了。黄兴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英士对于革命还是有功劳的,联军能够攻克南京,也有其筹措后勤军需的奔走之劳的。耿代表何以如此苛待革命功臣?”

  耿瑾文不客气的回道:“自然是为了大局。陈英士以大局杀害革命功臣,何以为了大局令其辞职就成了苛待革命功臣?对于躺在棺材里的陶骏保烈士而言,克强先生您这双重标准,未免让人心寒了。”

  宋教仁看到光复会代表们脸上露出的愤怒之情,赶紧拦住了黄兴说道:“三省都督的撤换就照此办理,杀害陶骏保烈士的凶手,三天内送至南京。不过我们希望联省代表会议能够澄清市面上借此案攻击同盟会的不实言论,并尽快为陶骏保烈士下葬。不过对于各省展开肃反一事,是不是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二?”

  耿瑾文没有立刻回答宋教仁的提议,而是从一旁桌上摆放的皮包中抽出了一叠文件,随即打开了一份念道:“宿迁知县陈杭,在武昌革命之后镇压本地的起义军,杀害了丁宜才、蔡思九等革命同志,聚集当地的反动士绅抵抗陈兴芝等革命武装进入宿迁。

  但是眼看着革命大势难以抵挡之际,他又向吴品玉、希真等革命义军投诚,最后担任了宿迁的民政长。等到北军南下镇压武昌革命时,其人又立刻背叛了革命,杀害了吴品玉、希真等同志,纠结反动势力屠杀当地的革命同情者。

  就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卑劣小人,在我军攻克南京光复了江苏省后,却依旧在宿迁当他的民政长,安然无事。江苏21县、市,如陈杭这样的反动分子并不在少数。不镇压了这些反革命分子,江苏能算是光复了吗?

  革命前,我们的同志被这些反动官僚屠杀;革命后,我们还要让这些反动官僚屠杀我们的同志。这究竟是什么革命道理?

  为什么陈杭这样的反动官僚能够稳坐泰山,丝毫不担心我们的报复?因为江苏所谓的光复不过就是挑去了巡抚衙门头上的几片瓦片,光复后江苏各地的官员几乎毫无变化,同样还是这群人在当官,这就是向旧官僚、旧士绅无原则妥协的恶果。

  江苏光复之后,江苏都督府就下令:江苏临时议会议员以江苏咨议局议员充之。而江苏临时议会通过的江苏约法,没有规定都督的产生要经过选举,没有规定都督的任期,也没有对都督监督的条款,倒是规定了议会通过的法律需要经过都督的裁决方能生效。

  我们革命党人流血牺牲,胜利果实倒是让这些残害革命同志的旧官僚、旧士绅得去了,这样的革命究竟有什么前途?推翻了满人的皇帝,就是为了让这些旧官僚士绅继续稳坐他们的江山,我们革命委员会是坚决不认同这等披着革命外套为封建王朝延命的举动的…”

  宋教仁并不反对耿瑾文的说法,但他立刻解释道:“和江苏立宪派合作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没有这些开明士绅官僚的支持,上海和江苏并不能这么快光复。东南三省光复所需的资金,一开始也是从他们那里筹集来的…”

  耿瑾文匆匆打断了宋教仁的话语道:“但是现在的革命形势已经变了,南京攻克之后各省聚集于南京的军队已经超过了十万,现在江苏一省的革命力量已经远远压倒了本省的反革命和立宪派势力。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无需再同那些所谓的中间派和立宪派士绅进行妥协,我们应当推动他们向革命的方向前进,剔除那些反动和落后分子。

  更何况,现在往南京聚集的部队越来越多,而对于是否组织军队北伐各方又意见不一,如果我们不能对南京的军队进行整军,并限制各省继续往南京派兵,那么以当前江苏一省的财政要如何支持下去?等到江苏财政匮乏,立宪派士绅、官僚又不肯继续出钱,难道要大家就此散伙回家吗?”

  对于耿瑾文的咄咄逼人之言论,黄兴半是恼火半是不忍的反对道:“好歹这些立宪派士绅、官僚也是支持革命的,现在革命刚刚有些起色就要把别人当成反动分子打压,这难道不是过河拆桥之举?这从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吧?”

  耿瑾文大为诧异的看着黄兴说道:“打倒满清政府,收回被外国霸占的利权,就是革命最大的道义。如果革命失败了,却还要夸夸其谈的和某些士绅官僚讲道义,这就是对人民最大的不道义。以小仁小义而妨害大仁大义,这是迂腐之见。”

第476章

  当这场革命党人内部会议结束,同盟会各位代表走出会议室后,黄兴终于忍不住向着宋教仁抱怨道:“这些革命委员会的代表简直就是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为什么你还要附和他们?难不成离开了他们,革命就就进行不下去了吗?”

  望着难得失态的黄兴,又瞧了瞧左近并无外人,宋教仁不得不解释道:“事实上确实如此,革命委员会内部虽然有同盟会会员,但真正的主事者却是共和党,他们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是在同盟会领导下发起的革命。

  因此革命委员会想要同我们决裂的话并不会在内部遇到多少阻碍,耿瑾文、姜文卿不正是从前的同盟会会员么?他们现在的态度就表明了,辽东的同盟会会员确实已经自成一体,不会再服从于我们的命令了。

  而革命委员会现在虽然没有入关南下,但是他们的选择却比我们大的多,虽说各国列强都有干涉我国的能力,但是真正有能力调动足够力量干涉我国革命的,其实只有日本、俄国和英国。英国是全球霸主,虽然有干预我国之实力,但是其在全球需要保卫的利益太多,因此只要我们不去触动英国在华利益,英国人是很难选择采取直接军事干涉的方式的。

  因此,真正有能力调动大批军队干涉我国革命的,只有日本和俄国。但是日本在满洲的军事干涉行动已经被革命委员会所挫败,虽说这也许是俄国在背后支持的功劳,但日本基本已经失去了独立干涉我国革命的能力。

  而革命委员会和日本军队在南满地区的对峙,也说明了革命委员会和俄国人并不是完全一条心,否则俄国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大举增兵远东,谋求吞下满洲地区。

  也就是说,只要革命委员会不突然衰败下去,他们事实上已经牵制住了最有可能干涉我国革命的两大外国力量。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若是和我们站在一起反对满清,则我们将占据道义上的至高点,满清必败无疑。

  但是,北方现在最大的力量并不是满清,而是袁世凯率领的北洋军政集团,如果革命委员会单独和北洋军政集团进行媾和,那么袁世凯将会成为新政府的领袖,而以革命委员会现在立下的功绩和两家联合后的实力,我们根本无从抵抗。更不用说,现在因为陶骏保一案,光复会已经和我们完全决裂。”

  黄兴虽然觉得宋教仁分析的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有所不忍的说道:“只是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对不住张季直、程雪楼、汤蜇先这些朋友了。而且他们到底是民选上来的,我们内部讨论一下就拿下他们的官职,东南民众会怎么看?”

  李书城终于按奈不住说道:“东南民众未必会在意几个都督的去职,他们只在意革命有没有胜利的希望,要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他们也不会支持我们。

  至于张季直这些朋友,我们难道还对不住他们吗?浙江、江苏两省都督都给了立宪派不说,他们之前可是连沪军都督府也想一并消灭的。而且我们都把两淮盐政这样的位子给了张季直,难道还抵消不了他们给的那点军费?

  耿瑾文说话虽然难听,但是有句话我倒是觉得他说的不错,我们不能老是考虑旧官僚、旧士绅怎么想,也得想想革命同志和革命烈士的家属怎么想。总不能让革命同志去流血牺牲,但是却请一群旧官僚、旧士绅来坐江山,这样的革命究竟能够改变什么?”

  面对自己同志表示的不满,黄兴终于沉默了下去。在武汉战事失利之后,不仅仅是湖北的革命党人对其颇多非议,就连同盟会内部的同志也对他抱有怨言,认为是他将原本大好的革命局势葬送掉了。如果不是江浙联军攻克了南京,不少人已经觉得这场革命将要再次失败了。

  正是在这种患得患失的焦虑情绪中,同盟会的同志才会开始变得两极化。以汪精卫为首的一派同志认为,光凭革命党人自己的力量是很难推翻满清的,应该利用袁世凯和清廷之间的矛盾,同袁世凯联手推翻满清才是正确的道路。

  而以宋教仁、陈其美一派的同志则认为,武汉战事失利并不是黄兴个人的责任,而是革命内部的事权不够统一,导致革命军这边令出多门,使得前线部队无所适从,这才导致了武汉战事的失利。

  只是宋教仁主张团结各派组建一个临时政府,统一革命的领导权力。而陈其美则觉得应该干掉革命内部不服从同盟会的声音,建立一个完全由同盟会掌控的革命政权。

  宋教仁、陈其美这一派人数本就不多,还各有一套想法,因此自然远不及支持南北议和的汪精卫一派声音大。随着南北议和的声音开始占据同盟会同志的主流意见后,陈其美终于铤而走险对送上门来的陶骏保下手了。

  黄兴心里明白,陈其美的行动虽然不是他所指使的,但根源却在于他所指挥的阳夏保卫战的失利,从而导致同盟会中部总会开始失去了对于革命的控制能力,这才会有了这件突如其来的杀人案。因此面对同盟会同志对他的抱怨,他只能保持沉默。

  楼下的大会议室内,各省代表都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此时的联省代表会议已经聚集了,来自江苏、浙江、湖北、湖南、四川、广西、安徽、福建、直隶、山东、河南、江西、山西、陕西、广东、云南、奉天、吉林、黑龙江等11个省的81名代表。

  其中立宪派士绅和非革命党出身的代表大约占了三分之一,革命党出身的代表占了三分之二。同盟会出身的代表约占了全体代表人数的近三分之一,这也是之前同盟会众首脑认为联省代表会议会并不会脱离自己掌握的信心所在。

  但是革命委员会代表借助陶骏保一案完全掌控住了联省代表会议,就连一部分士绅代表和大部分的同盟会会员代表,都选择靠拢了耿瑾文、王正廷、汤尔和、景耀月、马君武这个五人核心。

  景耀月、马君武虽然是同盟会会员,却是强烈的民族主义者,他们更为支持革命委员会提出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口号。汤尔和虽然是立宪派士绅中较有名望的一人,但是性格却并不是那么的刚强,面对其他四人坚持的主张,往往会主动退让。

  于是这个五人核心小组,事实上已经成为了联省代表会议的主席团,重要议题在五人中决定之后,几乎就不太可能遭到大会的反对。

  只不过今天这场大会有些特别,会场内不仅仅有着各省军政府的代表,立宪派的领袖、光复会、同盟会的首脑也一一到场。而议长耿瑾文在大会开始之后发表的一系列提案,也让与会人员大为震惊。

  会议改名的事情,大家之前是已经在会上讨论过了,但是将会议提升为了临时国会的等级,在临时政府未组建前负担起中央政府的职责,这还是许多人第一次听闻。但这终究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他们从军政府的下属一举跃居为了中央和地方之间的联系,从而拥有了更多的权力。

  但是之后耿瑾文宣布成立正式的肃反委员会,对各省军政府及军队进行肃反指导工作,这就有些惊诧莫名了。之前耿瑾文借助陶骏保一案对南京地区和城内军队进行肃反,已经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不仅联省代表会议内部有反对的声音,江苏议会更是发表声明要求联省代表会议自动解散肃反委员会,而其他各省大多将联省代表大会的通电当成了废纸。

  可是今日,随着同盟会首脑及光复会首脑的公开支持,至少各省军政府就不能再把肃反这事不当一回事了。至于湖北代表,湖北军政府内部革命党人和立宪派官僚的斗争激烈,这个肃反委员会的正式成立,显然会极大的增强革命党人在湖北军政府内部的话语权,所以这是湖北代表一直都站在革命委员会这边的原因。

  唯一感到不寒而栗的,还是会议中的立宪派代表及旁听的立宪派首脑们。只是张謇、程德全根本无法在这样的会议上反对耿瑾文的主张,因为他们在这里是少数。而立宪派士绅最大的能量是在背后进行人事布局,而不是当众发表什么演说。这毕竟是一个由革命党人为主的会议,不符合革命道义的演说根本得不到众人的支持。

  随着几名立宪派代表的反对声被淹没在众多的赞成声音中后,耿瑾文接着又提到:“…除了对于那些混入革命政权的反革命分子要进行肃反之外,我们还将对各省官员及议员进行甄别,那些在革命爆发前镇压过革命的人员,即便在革命后投向了革命,但是也不得继续担任重要的职位及省、县议员。

  而那些从未对革命作出过贡献的人,家中没有人参加过革命军,没有购买过革命公债的人,原则上不应当担任地方官员或议员。我们将会对各省军政府官员、议会成员进行全面的资格审查,未通过资格审查者即刻革除职务,任何敢于违抗联省人民代表大会决议的人或军政府,我们将取消其代表人民施政的权力。”

  张謇终于忍不住起身反驳道:“这完全是一派…不合理的说法。各省议会的议员们有各省民众支持就足够了,他们过去是否支持革命并不违背他们现在为民众出声。这又不是梁山好汉的聚义堂,有没有交椅坐,还要看有没有为革命立下功劳…”

第477章

  眼看着耿瑾文和张謇这位立宪派领袖的对话越来越有火药味,会议室内就有人想要出面劝说双方,只是没等这些人出声,耿瑾文这边已经毫不客气的对着张謇说道。

  “民意?现在中国最大的民意就是革命,就是打倒满清朝廷建立共和政府,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站在这里?我们现在主张的就是人民的意志,反对我们的主张就是反对人民的意志。

  虽说张老先生您在革命前期为革命做了点事,但也没有这个权力阻挡人民意志的实施。我希望张老先生您倒是好好想清楚,是不是真要站到人民的对立面去,和那些腐朽的反动分子站在一起阻扰革命。”

  张謇气的胡子都开始抖动起来了,他用手指着耿瑾文怒斥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到底谁和反动分子站在一起阻扰革命了?你这么给人罗织罪名,算什么人民的代表?”

  站在张謇身边的程德全也是面色铁青的帮着说道:“年轻人,就算你仗着有人在背后撑腰,也不必这么张扬跋扈,季直兄海内名士,就算是在座的位也是尊敬有加,你年纪轻轻如何敢这等无礼?”

  耿瑾文只是侧着脸撇了张謇一眼,便对着程德全说道:“革命同志之间只分先后,不分年齿。我们革命同志只认识真理,不知道什么叫无礼。封建帝王用儒教礼制禁锢了中国人的思想数千年,又以满清一朝最为登峰造极。

  你们既然如此推崇礼教,那么倒要请教两位,这金钱鼠尾和长袍马褂,到底是周文王所制,还是孔夫子所留?阁下所言之礼,到底是华夏之礼还是蛮夷之礼?你们自己辱没祖宗也就算了,还拿这种蛮夷之礼来辱没汉人,这究竟是什么混账言论?”

  张謇和程德全两人面红耳赤,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耿瑾文这等无礼之徒了。他们大半生都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在他们所处的这个等级,即便被上位者驳斥,也未曾遇到这样赤裸裸的羞辱言论。在他们眼中,耿瑾文简直和市井之徒没什么区别了,完全不懂的上流社会的人情世故。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上,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些立宪派代表却只能保持着沉默,没人愿意站出来为张謇和程德全对抗耿瑾文。毕竟,对方可不是一个真正没有根底的毛头小伙,而是代表着一方势力的代表,更何况这几天来耿瑾文在代表大会上合纵连横,掌握住了代表大会大多数代表的意向,现在连同盟会也公然站到了他这一边。

  能够坐在这间会议室内的人,也许有反对革命的人,但绝不会有看不清风向的蠢人。刚才耿瑾文等人开会把张謇和程德全等人赶下了楼,现在这些人又态度一致的支持耿瑾文提出的几项主张,很明显立宪派已经在这个会议上被孤立了,这个时候站出来对抗耿瑾文,无疑就是在找死了。

  现在不是江苏刚刚革命的时候,那个时候革命党的力量弱小,几次攻打南京都没有什么成效。现在是各省十来万大军集结于南京,南京周边已经基本看不到满清的武力了,即便江苏各地还是旧官僚、旧士绅说了算,但是他们在武力上已经完全失去和革命党抗衡的能力了。

  就如陈其美一言不发的处决了陶骏保,这位陶骏保可不仅仅是光复会成员,同时也是镇江大户出身,和立宪派同样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但陈其美杀了也就杀了,张謇和程德全对陈其美丝毫没有办法。如果不是联省代表会议这边通电的快,抢先为陶骏保加上了烈士的头衔,程德全还要捏着鼻子给对方背书,证明陶骏保乃是违反了革命纪律才被明正典刑的。

  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原先还为控制了东南两省而得意忘形的立宪派士绅们,认为可以把同盟会、各省革命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想法,已经不翼而飞了。陶骏保之死也是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告诉了这些士绅官僚,时代已经改变了,掌握了地方政务的官员士绅面对掌握着刀把子的革命党人,是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

  如陈其美这等流氓都督,也只有耿瑾文这等蛮横无礼的革命党人才能对付的了。至于他们这些人,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中为张謇和程德全鼓吹一下倒也不妨,可真要他们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和耿瑾文、陈其美这些动辄见血的革命党人理论,那还是敬谢不敏了。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胆量,又怎么轮得到这些革命党人在这里发号施令。

  不过立宪派代表的不发声,不代表耿瑾文就会这样放过他们,跟随吴川也有一段时间的耿瑾文,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乘胜追击,务必要彻底把政治对手的气势打压下去,从而让对方不能再翻身。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又向着程德全说道:“程都督,自江苏革命光复之后你就身为江苏都督,联省代表大会既然已经决定要对各省军政府内部的反革命分子进行肃反,那么你也要就江苏肃反一事发表意见,到底你是支持还是反对。”

  程德全脸色铁青的回道:“联省代表大会既然都已经做出了决定,还要问我这个小小的江苏都督做什么?这南京城内外都是你们的人,你们这两天让军队在城内骚扰绅商,抓捕良民,什么时候问过江苏都督府和江苏议会了?”

  耿瑾文没有理会程德全的不满,继续追问道:“程都督,请注意你的立场,你现在是光复后的江苏省都督,不是光复前的江苏巡抚,请搞清楚你到底和谁才是我们。

  其次,在你接任江苏都督之后,为和不加甄别的留用旧清官吏?为何没有要求各县释放革命同志?为何把如宿迁知县徐杭这样的反动人士任命为当地的民政长?为何在徐杭大肆屠杀了当地的革命同志之后,你始终没有发出免去其宿迁民政长的命令?你是否在有意勾结、纵容这些满清的反动官吏残害我革命同志?”

  程德全这下倒是真被惊吓到了,立马惊怒交加的回道:“这纯粹是污蔑之词,我对徐杭的事情一无所知。我虽然担任了江苏都督,但是真正处理江苏政务的日子并没有多久。我根本不了解,徐杭在宿迁做的那些事情。”

  耿瑾文却不理会程德全的辩解,不管不顾的看着他扬起手中的文件说道:“江苏又岂止一个反革命官僚被留任,我这里还有诸多苦主上告江北各县留任官僚和当地士绅谋害革命义士的案件,他们可都是你程德全都督下令留任的,你在上任后还对他们颁发了一张公告,让他们继续照着此前的规矩行事,无需做什么改变。这你也不了解吗?那么陶骏保烈士在上海被反革命分子谋害一事,你了不了解?”

  程德全感觉自己的背心都开始发黏了,若是没有耿瑾文和沪军都督府打擂台的前事,他还真不会理会这个年轻人的话语,只会把对方这些言论看做是虚张声势。但是现在么,他倒是真的有些害怕了起来,担心对方是想借陶骏保一案铲除自己了。

  只是在耿瑾文对他步步紧逼时,他身边的张謇却也沉默了下去,显然是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不愿踏进这摊混水中来了。就在程德全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辩解的话语时,黄兴看着实在有些不忍,正想出面为这位江苏都督求情。

  不过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宋教仁却突然拉了他的袖子一把,自己向前踏出了一步,把黄兴挡在了身后诚恳的向耿瑾文说道:“耿代表有所不知,程都督的身体一向不好,虽然勉强接任了江苏都督一职,但并没有处理过多少公务,他说不了解是确实不了解。”

  耿瑾文瞧了宋教仁一眼,方才对着程德全问道:“程都督的身体确实有这么糟糕?糟糕到都无法处理公务了?”

  程德全终于定下了神来,咬着牙回道:“是,我在上海看了洋医,大夫也嘱咐我最好不要过于操劳。我这次回宁,就是打算辞去江苏都督一职回家养病的,还请各位代表成全。”

  耿瑾文注视了程德全好一会,这才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说道:“既然程都督的身体有恙,那么我倒是有可能错怪了程都督。那么如此,请程都督写一份谴责省内反革命分子的声明,再交一份辞职书上来,明日我们开会时讨论了程都督的问题,都督即可去上海养病了。”

  程德全有些诧异的说道:“还要写声明?”

  耿瑾文语气冷冽的说道:“总要跟反革命分子划清界线,我才好对江苏人民有个交代。要不然我们怎么向江苏人民宣布,程都督你是否同反革命分子有关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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