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157节

  吴川给出的这个任务,和蒋百里心里的预期颇有南辕北辙之感,不过蒋百里很快就调适了自己的心情,对着吴川认真的回道:“是的,我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不过我也有几个请求…”

  在吴川紧张的采取对策时,发起了这次全面进攻的主导者尾野大佐,正带着一群军官观察着战场的势态,他们选择观察的地点距离四平南河铁路大桥不远。不过汲取了国民革命军上次用铁路桥作为大炮射击的参照物,这些日军军官在观测点附近搭建起了用于隐蔽的棚子。

  第八师团的山根中将等人并没有出现在棚子里,显然这位中将阁下对于尾野大佐的新战术并不认可。不过围绕在这位大佐身边的参谋军官们却大为赞赏这一新战术,特别是尾野大佐在战前的部队调动简直是完美,当今日凌晨发起进攻时,多处阵地上的支那军几乎毫无察觉就被赶出了阵地。

  只是随着太阳的不断升起,日军的进攻速度就开始缓和了下来。这当然不是日军士兵们松懈下来了,而是支那军反应过来之后,支那军的抵抗就激烈了起来。

  日军通过夜袭获得的先手优势,使得支那军原本是整体的防线,现在变成了一段段各自为战的单独据点。因为这些防线上两军犬牙交错,使得双方的火炮都无法进行覆盖射击,于是这些阵地就成为了两军步兵们的天下。

  虽然日军在肉搏战和分队战术上占据优势,但是革命军预设的火力点和近战武器的优势,却又让日军的进攻部队时不时的付出了重大伤亡的代价。当太阳挂在天空正中时,围绕在尾野大佐身边的参谋军官们已经顾不上恭维这位派遣军司令官,开始频频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阵地上的交战状况了,虽然弥漫的烟尘遮挡住了视线,但是远处阵地上不时传来的爆炸声,说明了支那军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阵地。

第428章

  如果说派遣军司令尾野实信还能沉得住气的话,派遣军参谋长森冈守成和自己身边的两名部下大庭二郎、铃木庄六,则随着从各联队送过来的伤亡报告,开始显得焦虑不安了起来。

  下午13时之后,森冈守成终于忍不住走到尾野实信身边,向其报告道:“司令官阁下,22旅团已经快要打不动了,他们是最早抵达前线的派遣军,在23、21旅团抵达之前已经和支那军交手过数次,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今日发起的进攻虽然突然,但是老四平阵地却是支那的主阵地,我们又接手了清军的进攻方向,因此进攻这一阵地的伤亡完全由本方承担了下来。现在22旅团已经把最后一分兵力都用上了,山田少将向我们请求支持,否则22旅团被击退后,今日再难以发起第二次进攻了。”

  尾野实信沉默良久之后说道:“除了第八师团之外,我们哪里还有力量支持他们?23、21旅团现在都在同当面之敌纠缠着,抽调任何一处部队,都有可能让支那军赢得重整防线的机会,那么我们之前的牺牲就等于是白白付出了。

  而第八师团是用来做最后进攻的力量,也是用来防备意外状况的总预备队,怎么可能轻动?更何况,第八师团之前和支那军交战损失也颇大,重新编队之后只有2个完整的步兵联队可以用于出击,我们再调出一部分部队给22旅团,那么之后的进攻就有可能力量不足而失败。

  我们不能给支那军以时间,拖的时间越久,支那军能够挡住我们的机会就越大,而支那军坚守的决心也就越加充分。这里毕竟是敌国的土地,一旦给支那军打出了士气,我们就是四面受敌的状态。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我们今次都要压倒对面的士气,只有先在精神上打垮了他们,我们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占据上风。

  如果不是第五师团的被围和第八师团的谨慎进攻,对面的支那军又怎么会有勇气和皇军做今日这样的生死搏斗?日本的人口不过是支那人口的十分之一,如果支那人都像对面的支那军一样,那么不要说满洲,就是朝鲜我们也保不住。”

  森冈守成顿时沉默了下去,他们两人之所以能够担任派遣军的司令官和参谋长,正是在于他们所拥有的共同背景-长州派。在他们出发之前,山县元帅还特别召见了两人。而在召见时,他曾经斗胆向元帅发问,为什么日本要介入支那的革命,一个强大起来的支那难道不是日本所需要的对抗白种人的盟友吗?

  结果山县元帅对着两人说道:“一个强大起来的支那盟友是最后的选项,对于日本来说,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帝统治下的分裂中国,才是最为理想的状态。像革命委员会这样的支那革命组织,连国家都还没有统一就试图把日本驱逐出满洲,可想而知当这样的革命组织统一了全国之后,会对日本不报复日清战争中所受到的屈辱了。”

  他现在大约有些理解,尾野实信为何一到满洲就迫不及待的发起全面进攻了。他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已经发现,满洲人民的士气实际上已经为革命委员会所鼓动,不仅仅在于北满,就算是在南满,支那人对于日本人及亲日支那人的反感也已经溢于言表。

  满清的东三省总督,权力已经很难越过奉天城的城墙,就连满清朝廷派到关外平息革命的官军,在日军向革命委员会开战后,也正逐渐转向同情革命委员会的立场。在这种大气候下,反满排日的文章甚至已经可以公然刊登于报纸上。

  日清战争、日俄战争中日军的暴行,日本接收南满铁路后对于沿线居民的压迫,现在正一条条的刊登在公开的报纸上,激起了支那人的民族自尊心。而对地方已经失去控制能力的满清官府,已经不能如从前那样在日方的抗议下取缔这些无理攻击日本的反日报刊。

  曾经为日本在满洲的行为进行粉饰的盛京时报,这家受外务省资助的日本人开办的报纸,现在已经被支那人斥之为日本侵略者的喉舌,是日本政府为了掩盖对华殖民政策在中国开办的文化入侵机构。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导致不少在盛京时报任职的中国人纷纷离职,使得这家原本在满洲颇有声誉的报纸销路大跌,形象也是大损。

  南满地区越来越浓烈的革命气氛,说到底都是因为北满革命委员会的存在和其领导的国民革命军同日清联军相持不下,让支那人看到了革命委员会在对外战争中有取得胜利的可能,才会让许多中立派也抛弃了满清,转而期待起革命委员会能够带给他们一个不一样的新国家。

  作为一名明治时期成长起来的军人,森冈守成是听着倒幕英雄的故事长大的,他自然知道在倒幕战争之前日本和今日的中国一样,也是一个权力分散且未有国家民族观念的国家。但是随着倒幕战争的开启,看似不可能击败的强大幕府被击倒之后,日本这个国家突然就形成了,曾经的萨摩人、长州人和其他地方的国人,开始统一把自己称之为日本人。

  革命委员会现在所做的事,和昔日西南四强藩发起的倒幕战争并无区别,他们正在唤醒支那人的国家和民族意识,而不是在和满清争夺统治中国的权力。如果让这样的力量统一了中国,那么就是日本对支那期待中最坏的结果了。

  尾野实信在军事上的部署也许是急躁而冒险的,但是他的行动在政治上却是最优的选项。只有先把革命委员会的士气打压下去,才能让支那社会中涌起的民族自豪感瓦解,从而让支那人失去对于自己国家前途的信心。

  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的战报,不过半天时间,山田旅团已经损失了一个大队的人员,也难怪山田少将会叫苦不迭,不停的向他们要求援军了。

  森冈守成几番思虑之后,还是向着尾野实信进言道:“就算第八师团的总预备队不能轻动,我们至少可以把那些独立守备队改编的部队抽调上去,然后要求王占元拿出一部分兵力来,把这两只部队混编之后起码可以给山田旅团补充一些人力。

  老四平镇如果能够拿下,那么我军就可以形成对于四平街的包围圈,并进攻支那军的后路了。这确实是当前战局的一个关键点,不给山田旅团支持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尾野实信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森冈守成说的不错,老四平镇确实是个关键点,但是战斗到现在,支那军连四平街的主阵地都摇摇欲坠了,他又怎么可能再把力量分散到老四平镇去。只要突破了支那军在四平街的主阵地,支那军的阵线就彻底分割成两半,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击结束战斗了。

  他现在巴不得把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对四平街的战斗中,对于老四平镇的支那军只要山田旅团能够牵制住就好。不过他也不想接二连三的反驳自己的参谋长,森冈守成毕竟也是长州派的同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沉吟了许久之后,尾野实信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不过要小心那些清军,他们毕竟也是支那人。顺便告诉山田旅团长,注意下部队进攻的节奏,当前战局的关键还在于四平街能否为我军突破,至于老四平镇的守军若是不能击退的话,那么就请牵制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回援四平街的守军…”

  就在距离尾野实信等人三公里之外的四平街西城区内,战斗已经趋向于白热化的状态。孙烈臣此时已经分不清敌人究竟在自己的正前还是来自侧后了,只要看到茶褐色的颜色在瓦砾间出现,他就会转动手中的重机枪扫射过去。

  在江桥被革命军俘虏之后,在部下的掩护下孙烈臣以普通士兵的身份被革命军登记了下来。老实说事后掩护他身份的部下颇为后悔,因为革命军并没有射杀被挑选出来的军官,只要没有参与屠杀革命军的基本都遣散了,倒是对于士兵都扣留了下来,进行所谓的政治教育。

  孙烈臣对此倒是无所谓,要不是留下来得到了革命军的治疗,他觉得自己即便能够回去也要成为一个跛子了。所以他最终还是安心的接受了革命军的政治教育,并被安排进了补充兵中。作为张作霖手下数一数二的猛将,孙烈臣的战术素养自然是要比那些普通士兵高上一些的。

  而他对于革命军军事训练的快速接受能力,也使得他很快就从普通士兵被提升为了下级军官。到了这个时候,孙烈臣反而倒是打消了找机会逃离的打算。因为在革命军的军队教育中,他突然发现自己过去的野路子真不算什么,在这里他学习到了大量的战术原则,让他颇有进入了一座宝库的感觉。

  除了北洋军和几所武备学堂之外,旧式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有军事教育这回事,而巡防营则完全是靠着和胡子厮杀出来的实战经验,所以孙烈臣一直都想入正规的军校学习,但苦于没有这个时间和能力。革命军虽然草创不久,但是领导革命军的将领却大多是留学生,他们也许缺乏实战经验,但是对于战术理论却是相当纯熟的。再加上那些德国军事顾问和俄军中级军官的训练,革命军对于军中的军事教育实可称之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有心上进的孙烈臣自然是难以离开,这样一个积极向上的团体。

第429章

  孙烈臣的犹豫不决,终于让他被补充进了第三师,成为了四平街战场上的一员普通军官。虽然他投奔巡防营后也算是经历了不少战斗,并在巡防营中立下了不小的声名,但是这样激烈的战斗也是生平第二次见到,上一次见的还是日俄战争期间爆发的奉天会战。

  不过在奉天会战期间,他不过是跟着张作霖在奉天战场的外围转悠,拦截一下俄军的通讯兵和后勤辎重部队而已。对于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也不过是远远观望一下,自身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危险。

  但是今次他却正处于战场的中心,炮弹和子弹从头上不断飞过,密密麻麻的就像是张开了一张渔网,即便是再有经验的老兵,也无法判断敌人下一次的进攻会来自何处。他所在的这个排,在一个上午的作战中就丢失了两处阵地,只剩下了2个班不到的人员,依靠着两处废墟交叉掩护着。

  孙烈臣手中的这挺重机枪正是他们这些剩下人员的最后保障,事实上这挺机枪的操作手和后备射手已经都被日军射杀了,如果不是孙烈臣主动出手接过了重机枪射手的工作,他们守卫的这块阵地也早就被日军给冲垮了。

  见识过日俄战争的孙烈臣,对于日军其实是颇有敬畏之心的。如果这些日子没有在革命军中受过政治教育的话,他必然是不会和日军在这样的死地对抗下去的。国民革命军对于四平街的防御办法,除了修建大量的火力点和铁丝网障碍物之外,便是把一片片的区域划分出来,让各班排进行规定时间的死守。

  在孙烈臣看来,这相当于就是把四平街划分为了一个个死地,进入阵地的革命军要么被日军打死,要么没有守到规定时间而被自己人执行军法。如果不是这些天来的政治教育和还有个时间限制给了士兵们一个希望,他估计革命军也许会首先造军事委员会的反。

  实际上当日军发起猛烈的进攻之后,想要守到时间后撤就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日军前几日虽然在四平街巷战中付出了不少伤亡,但是当日军不顾一切的发起全面进攻之后,革命军就立刻暴露了训练不足的毛病。

  按照道理,分散攻击也就代表着攻击力的下降,对于防御部队来说,全面进攻的战术其实应当比集中进攻更容易对付一些。但实际上却是,日军的战斗素养本就比缺乏训练的革命军高的多,日军的攻击点虽然分散了,但是对于革命军来说,日军每个点的攻击力其实下降的并不多。

  而刚刚习惯于日军重点进攻方式的革命军,对于日军的大规模夜袭加全面进攻战术,一开始完全被打晕了,不明白如何对付这些日军绕到自己后方发起的进攻,这就给革命军带去了极大的伤亡。

  当然,在革命军中也有不少如孙烈臣这样的小股部队,仗着反应机敏和拥有着重机枪及冲锋枪火力封锁路口,倒是硬生生的在日军全面进攻的作战下,守住了自己那一小片阵地,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大潮之下迎击风浪的礁石一样,巍然不动。

  正是这一小片一小片阵地上的革命军将士的坚持,才使得日军的冲击线无法连成一片,给革命军的第二道防线争取到了反应的时间。

  不过当日过中天,日军的后继力量上来后,这些被日军包围起来的小阵地就开始一个个被日军集中力量拔除了。守在孙烈臣身边的老部下,和他一起被革命军俘虏过来的李九,在击杀了藏身于角落对孙烈臣瞄准的一名日军士兵后,终于忍不住向孙烈臣说道。

  “帮统,守到现在咱们也算是对得起革命党了,这机枪子弹和冲锋枪子弹也都不多了,再打下去大家非得把命送给小日本不可。咱们还是找机会撤出去吧?”

  孙烈臣看了一眼右侧另一处阵地,方才恨恨的说道:“妈了个巴子,今天这些小日本都是吃错药了,前两天都没看他们这么不要命。撤出去?你想往哪撤?没有接到命令后撤是要被执行军法的,方排长也不会同意的。”

  李九听了听声音,也转头望向了右边那处小阵地,看着一个年轻军官正在那里不断的为身边的士兵打气,还非常活跃的在阵地上转来转去的,也不由羡慕的说道:“方排长可真他娘的走运,跑了一个上午都没受过一次伤,他入的是什么教,这么灵验。”

  孙烈臣顿时拉下脸来说道:“什么入什么教,人家入的是共和党,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这要是被人听了去,老子和你都要被抓去受教育去了。另外别叫我帮统,老子现在是革命军的排副。”

  李九靠在一根落地的房梁上,不以为然的回答:“能够被抓去受教育,总比死在这里强。这些该死的小日本可真他娘的有耐力,大半个白天过去了都没缓下来过。孙排副,你说我们今次还能守住吗?”

  孙烈臣扬了杨眉毛后说道:“只要能够守过今天。这些小日本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我就不信他们明天也能像今天这样凶悍…”

  距离孙烈臣80余米外的一堵砖墙下,二名日军分队队长正蹲在墙根交流着,一位留着仁丹胡的曹长对着另一位留着八字胡的曹长说道:“朝仓,这条街的左右两侧都有一个支那火力点,右侧的重机枪完全封锁了路口,我们必须先干掉左侧的支那火力点,然后才能找到对付右侧重机枪的死角。我带人留在这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从左侧绕过去搞掉左边的火力点。”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点了点头,手上抛了抛一个物件后恶狠狠的说道:“看看我刚刚从上个支那阵地上找到了什么,这次我要让支那人尝尝自己使用的手榴弹的威力。”

  孙烈臣正和部下对着街口时隐时现的日军士兵射击时,突然就听到了从右边传来的爆炸声,有日军士兵摸到右边火力点的附近,然后向这个火力点丢了手榴弹。不管是方排长还是其他战友,在突入其来的爆炸声后顿时就被烟尘遮盖掉了身影。

  孙烈臣一边指挥着身边的部下去救援右边火力点内的战友,另一边则反应迅速的朝着街道深处扫射了起来。果然就在他扫射的过程中,几名日军士兵冲了出来,原本大约是想要趁机进攻的,不过现在却成为了机枪子弹下的烂肉。

  数分钟后,日军终于还是退去了,而孙烈臣身边完好的士兵却已经不足十人了,至于从右边火力点解救出来的六名伤员,有两名显然是不成了。之前还在阵地上活蹦乱跳的年轻排长,这次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一枚弹片直接插入了他的腹部,如果不马上送去后方医院的话,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孙烈臣打量了一眼身边的部下和伤员们的表情,终于下了决心说道:“向后方突围,先把伤员们送回去。李九你带两人在前面开路,小伍和我断后,其他人带着伤员走。快。”

  在孙烈臣的大声叫嚷中,李九等人迅速的行动了起来。一刻钟后,被叫做朝仓的曹长终于带着部下占领了这处废墟,不过之前和他交谈的那位留着仁丹胡子的曹长却已经不在了。

  朝仓看着战位上被破坏的重机枪和远处不缓不慢离去的两名支那兵,心里感觉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实在是很想追上去把那些可恶的支那兵留下来。但是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两个分队的士兵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多分队,而且几乎人人挂彩,脸上也没有了早上开战时的兴奋,只看到了疲惫和躲闪的视线。

  他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发出继续追击的命令,转而对着部下说道:“你,你,还有你们去收敛黑田曹长和其他战友的遗体,龙一你去告诉野泽小队长,我们已经占据了四号街口,但是黑田曹长也不幸牺牲,请求下一步指示…”

  听到一向不近人情的曹长终于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剩下的日军士兵都大大的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下来了。他们从军前大约听说过尔灵山和肉弹三勇士的故事,当时不过是激发了他们对这些勇士的崇拜之情,也许还有人在从军时发出过豪言壮语,要向这些烈士们学习,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皇国。

  因此在刚刚踏上满洲的土地时,独立第十八师团的官兵士气要比第八师团高的多,因为他们至少是被动员来惩罚忘恩负义的暴支的,而不像第八师团的官兵那样是突然被拉到满洲来参加战争的。

  在打赢了日清战争之后,日本对于支那人就失去了过去的恭顺,甚至认为现在的支那并不能代表历史上那个中华了。而在日俄战争之后,日本国内更是进一步鄙视起了支那人,认为这些连守卫本国国土都不敢的支那人,实在是懦弱可欺,完全不配占有这么广大的国土。

  于是独立第十八师团官兵在进入战场前,都一直认为自己这方是可以轻易击溃那些只会藏在壕沟和据点内的支那军的。就像陆军的前辈们在日清战争中,把支那军从朝鲜半岛赶到山海关一样轻松。

  即便有第八师团的抱怨和山田旅团遇挫的消息,第十八师团的剩余官兵也没往心中去,以为是第八师团的官兵在朝鲜玩朝鲜女人玩的腿软了,才会变得这么娇弱。至于山田旅团,估计是海上旅程还没有调整过来就上了战场,所以才吃了点亏。

  已经休息了两日的第十八师团官兵认为自己是绝不会步山田旅团后尘的,也不会如同第八师团那么的娇气。然后,然后他们就一头撞到了铁板。他们所面对的支那军不仅不像前辈传闻中的清军那么软弱,甚至还要比日俄战争中的俄国人还要坚韧耐战。

  试图一举攻克四平阵线,把支那军赶向郭家店的过程中加以歼灭的战术并没有奏效,倒是第十八师团的官兵们已经有些疲不能兴,开始期待着早点结束今日的战斗了。

第430章

  因着如孙烈臣等小股部队的死守,挫去了日军进攻部队的锐气,加上张孝准带着援军的赶来,使得国民革命军四平一线的防线虽然岌岌可危,但距离崩溃始终还差上了这么一点。

  就应为这一点的差距,使得尾野实信始终下不了决心把总预备队投入到战场,如果支那军也保留着一只预备队,那么他现在的投入不仅击溃不了支那军,反而会把这场大战变为真正的混战。四平距离日本有着数千公里,但是距离长春却不过上百公里,若是不能一口气击溃面前的部队,那么打完这一仗后就该轮到他们来防守四平了。

  这样的结局可不是尾野实信想要的,他需要的是一次干净利落的大胜,从而彻底击溃支那军的士气,使之不敢再同皇军对抗。如果只是勉强击败了对方,那么不仅达不到他冒险进攻的目的,反而会让支那军增强了利用阵地抵抗皇军的信心。

  尾野实信虽然可以作出一个疯狂的决定,但他可不是一个真正的疯子,因此他只能继续忍耐着,希望战局出现有利于日军的变化,好让他下令把总预备队投入战场。

  但是,随着太阳不断西移,尾野实信不仅没有得到支那军防线被撕开的消息,反而收到了支那军防线正在恢复,而己方部队却纷纷叫苦的消息。到了此时,尾野实信才发现自己似乎错过了今日最好的出手时机,而此时再投入预备队,恐怕就要变小胜为惨胜了。

  尾野实信实在是心有不甘,因此只能下令前线各联队继续发起进攻,试图稍稍恢复之前的态势再将总预备队投入下去。不过这个时候张孝准却先将手中的预备队投入了战场,发起了一场重点阵地的反击战。

  日军的进攻部队显然没能预料到,在这个时候革命军还能转守为攻,没有思想准备且已经疲惫不堪的日军前沿部队,立刻被革命军的反击给打乱了。革命军不仅一举把防线恢复到了上午1时之前的态势,还打通了和老四平镇防御阵地的通道,得到增援的守军顿时鼓起了士气,将已经攻入镇内的山田旅团再次赶了出去。

  于是一直打到了太阳落山,尾野实信也始终没能找到投入总预备队的时机,随着光线不断的暗淡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不断的下落。脑子里总有那么一股念头隐隐浮现了出来,似乎想要告诉他,他已经错过了攻克四平街的机会。

  一场可以取胜的战斗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一直对尾野实信的命令不打折扣执行的第十八师团,此时也忍不住派人过来询问这位派遣军的司令官,请求获得下一步指示了。

  尾野实信当然能够理解第十八师团并不是来请求自己指示的,而是来要求自己下达停战命令,好让部队撤下来重新修整。但这就意味着他所主张的全面进攻战术的失败,接下来的战斗又将要变成双方在重点地段的拉锯战了。

  这道命令一下,第十八师团倒是可以保住自己的元气,但是他这个派遣军司令官的威望就要伊于胡底了,一个失去了威望的司令官还如何能够继续指挥部队作战?尾野实信自然不会想要把自己变成第二个大岛大将,好歹人家也是做到了大将,即便退出军职,待遇总还在的。但是他要是因为这场战争变成了陆军中的笑话,估计连少将的肩章都挂不上了。

  思考再三之后,尾野实信便沉下脸来对着第十八师团派遣过来请示的参谋训斥道:“今日贵师团损失的人员也不过才十分之一,而根据贵师团上报的战绩,支那军的损失起码是我们的两倍。顺势惨重的支那人都还在坚持,难道占据优势的贵师团却反而坚持不住了吗?

  大岛大将和第五师团的官兵还在翘首以待我们的援军,贵师团不想着一鼓作气击破当前的支那残军,反倒是想要退下来休息了吗?如果贵师团真的有这样热切的要求,就请贵师团长亲自来向我请求吧。”

  被尾野实信训斥了一通的参谋军官,只好灰头土脸的把尾野的话语带回给了第十八师团的上官们。大迫中将身边的军官们听后都是一阵哗然,前线部队在战时上报的战绩怎么可能当成实际战绩来使用,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即便前线官兵无心夸大自己的战果,也会因为过于激烈的战斗无意识的增加敌人的数量。

  因此这些战绩在战后点验时能够保有二分之一的数目,就已经算的上是相当精确了,甚至还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实绩。参谋本部出身的尾野实信,怎么可能不了解战时战绩和战后战绩的区别。

  只是在这些军官们群情汹汹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大迫中将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这种私下的默认难道是能够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吗?拿着这种理由去和尾野理论,就算是官司打到陛下面前,也是我们理亏。

  尾野看起来是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了,你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抱怨,倒不如想一想如何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击败支那军。有些事情只能放到战后去讨论,而不是在战时做无谓的争执。”

  大迫师团长的话语压下了所有军官们的不满之声,众人只能怏怏的讨论起了补救措施。虽然今日未能一举突破支那军的阵线,但是战场上占据了优势的始终还是日军,因此大家虽然对尾野大佐有所不满,也是不满于对方的战术令本师团损失过大,而不是对其的作战指挥能力产生了怀疑。

  既然尾野大佐不允许第十八师团撤下来修整,那么大家便只能抄袭第八师团在此前夜间作战得出的经验,以维持官兵的体力为首要考虑。四平的冬夜已经给第八师团一个教训,这里的冬天接近于青森而不是朝鲜,如果在这样的夜晚不能保持体力,那么就意味着伤病减员。

  而想要保持体力就必须做好两点准备,可以取暖的营地和足够的肉食。不过随着夜色不断浓厚,第十八师团的军官们就发现,他们完全不能接受第八师团给与的经验。先不要说让战场上的日军部队找到一处安全的营地,就连取暖的木材都无法给他们配齐,至于足够的肉食就更不用指望了。

  独立第十八师团虽然是战时编制,拥有着大量后勤人员,比仓促调到满洲参加作战的第八师团要有准备的多。但是由大连到四平漫长的补给线,即便有着铁路的便利,为每两名战斗人员配备一名后勤人员的比例,在这样漫长的补给线上,也是左支右绌的。

  第八师团前期之所以能够支撑下来,一是大量征用了当地的民夫,一是强征了附近村社的粮食和牲畜。和独立第十八师团庞大的战斗集团相比,第八师团较小的单位反而能够充分的利用本地的资源作为后勤给养了。

  而现在所使用的全面进攻战术,又使得独立第十八师团分散在了将近四十华里长的漫长阵线上,这就使得原本就人手不足的后勤单位更难以将给养送到战场上的每支部队手中。

  于是直到月上中天,还有着大量的日军单位只能啃着冰冷的干米饭,连口热食都吃不上,更不用说获得一些燃料取暖了。即便有一些部队从废墟中弄出了一些废木料生起了篝火,但是这些火光却又成为了支那军瞄准射击的光源。

  18日的夜晚对于独立第十八师团来说,注定是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夜了,这些战场上的日军不仅要对抗寒冷和饥渴,还要不时的防备从夜色中射来的子弹。许多人几乎都没有合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上那么一两个小时,到了天色开始蒙蒙亮时,骚扰了他们整晚的支那军才退了回去。

  这就注定了,11日这一天白天的作战一开始就是无力的,整晚没能好好休息的日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完全失去了进攻的欲望,当尾野手腕上的腕表指向正午12时的时候,独立第十八师团不仅没能在昨日的战线基础上向前推进一步,反而失去了一些凸出部,支那军的阵线看起来倒是越发稳固了。

  支那军在作战中稳定的表现,让尾野意识到对方必然是有生力军加入了。这个时候他就更无法下达投入总预备队的决心了,如果说昨日还有可能赢得一场惨胜,那么今日拼尽全力的话,最多也就打出个和局来。可问题就在于支那军很快就能再调动一只部队上来,但是他却已经再无后备军可用了,僵持下去只会迎来日军失败的结局,这显然是不可接受的。

  虽然尾野沉默着没有下达任何作战指示,但是第十八师团的官兵却已经忍受不了这种纯粹的对峙消耗战了,各步兵联队开始自动的收缩了阵线,转而自动进入了局部进攻。日军的这一战术变更虽然减少了自身的伤亡,但同样也大大的减轻了对于革命军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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