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光旁边这个中年文官叫费楚臣，是凤翔府知府。听得满脸羞愧，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李怀光说得一点不假，任何人听到长安被唐军占领的消息，都是极为震惊。四周全是他们的地盘，何浩然领着大军钻到中间去攻击长安。如果不是何浩然的主使，他们根本不会相信。
“李大帅，现在说这些都没用。长安关系到我们大家的利益，必须要夺回来。大帅什么时候去潼关与皇上会合？”
“去潼关有什么用？我就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在长安会师。”李怀光虽未接到朱泚的安排，让他带着大军去潼关，事后又要返回来攻击长安，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费大人，这几天你要多准备些攻城之物。要是何浩然真只有那点兵力，他这次插翅难逃。”
费楚臣虽是文官，对军事也懂一些。开始被长安轮陷的消息震懵，根本没考虑太多。现在听李怀光说起，正在想现在的局势，王圭笑着说出：
“何浩然占领长安，未尝不是件好事。听说他攻长安时，只有两万多点兵马。长安的守军再无能，怎么也要消耗他几大千吧！现在他兵力不足两万，有大量的金银和官员家属，放弃长安又不可能。他进退不能，又无援军，只能眼睁睁等着我们去攻。十多万攻不到两万的长安，他连逃都别指望逃走。”
李怀光走下城楼，带着几个高级将领，来到费楚臣为他安排的大院。一个长着八字胡须的壮年男子说：
“大帅，这次的确是除掉何浩然的机会。我们何不早些将部队开到长安城下，至于攻城器之类的，潼关那边应该有所准备。先围后攻，以防何浩然逃走。”
李怀光点点头，王圭劝道：
“暂时不要兵发长安，要先将一些事谈清楚。我们来此原是去对付洛阳兵马，这次替秦军收复长安，损失只怕不小，这笔损失要让他们另算。”
几个将领眼睛一亮，大家都知道长安是座宝库，里面除了大半个银库，还有不少朱泚在各王公大臣家收刮来的珍宝。他们若能得到小半，足以自立门户，举旗称帝。他们这些年在朔方经营，仅够养兵渡日，要是早有钱财支持，哪会到现在才六万几千兵马？
大家越想越兴奋，牛名俊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起身劝说，外面走来一个侍卫：
“大帅，外面有个叫唐万军的老者求见。”
李怀光和几个老手下呆了片刻，牛名俊将要想说的话一改：
“唐大帅怎么来了？”
“还有什么？一定是来当说客的。”现在茹山不在，王圭算是李怀光手下第一谋士，他冷笑道：
“我们现在的作用，足以左右整个天下战局。大家想想，若是我们投靠朝廷，与何浩然兵合长安，凭我们两家的实力，不用外援，在京畿尽可和朱泚一战。何浩然不会想不到，所以才派与我们有些交情的唐万军来。”
才站起来的李怀光缓缓坐下，有些拿不定主意，问王圭：
“唐万军来，我们见是不见？”
听到长孙有悔去世的消息，王圭是少有高兴之人。他以前并不认识长孙有悔，听说过对方大名。接触几次后，他对长孙有悔可谓是又妒又怕，无形中将对方当成对手。
在李怀光怀没得到朱泚好处之前，王圭就已经得到几件价值不菲的珍宝，所以才如此为朱泚卖力，将李怀光拉过来。现在的局事不一样了，他自己也有野心，没作多想：
“见，我们听听何浩然开出什么条件。”
唐万军就是在何浩然面前，说李怀光难答应投靠过来的那位老将。在朝中是个从二品大臣，但军事能力并不显，没在边城守几年。
他一个人走进内院，见李怀光领着几个手下大将，在大门口迎接，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他并不怕死，现在长安的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就算大军可突围，他们的家属也难突破重重关卡。真要是能说动李怀光，他宁可付出自己的这条老命。
李怀光跨出一大步，朝他行了个下属军礼：
“李怀光见过大帅，好多年没看到大帅了，身体还是如此硬朗。”
“朔方军将领见过唐大帅。”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三个条件
第六百六十一章三个条件
唐万军在邠州领军时，李怀光当了他几年的手下。他在军事上虽无多少建树，对手下很不错，李怀光也受过他的提携。大家对他颇为尊敬，将他迎进客厅。
“李大帅为何要做出如此选择？”唐万军没有和他们耽搁时间，一来就说上正题。
李怀光一阵苦笑，长叹一声说：
“大帅可能有些事不知道，怀光就给你一一说了吧！当年何浩然在朔方任我参将，我教他骑射、教他兵法，当然凭他的本事，兵法我教不了他什么。行事的一些旗令、统筹等等那些他并不知道。鱼朝恩多次要加害于他，我一直派人保护，来长安还派亲卫长秦勇护送他。对他我不敢说恩比海深，起码没将他当成外人。”
这些事唐万军也知道不少，当年何浩然带着秦勇、吴默杀暗杀鱼朝恩，此事可以说人尽皆知。唐万军点点头，让李怀光继续说下去。
“他后来违反军令，你知道我的脾气，对我本人怎么样都可以，但军令绝不能违反。就那样我也没将他抓去军法处置，而是上书朝廷，让朝廷自行处理。可他不顾一点往日情面，在朝廷几番诬告我，还说我见死不救？当年朔方才经过一场大战，兵力仅有两万余人，对方派出五万大军围攻叶升，我就算全带去，非但救不出他，还会有全军覆灭之危。如果换成大帅，你会不会带兵去叶升救援？”
唐万军呆了呆，唐万军是个聪明人，在来的路上他就想过，李怀光与何浩然之间的矛盾，可能是导致对方走极端的一个原因。在朔方之事，他不认为何浩然有错。
对何浩然他是敬佩有加，对方真有颠覆乾坤之能，连乱政之心也不生一点。像头精力充沛的牛，只知道为大唐四处救火，论忠义不在郭子仪之下。还不要说何浩然那些伟大的发明，足以让人不会怀疑其品德。
现在李怀光一说，他认为何浩然是不是其中有所误会？忍不住插嘴：
“当年蕃军兵围叶升之事，我也比较清楚。这的确不能怪李大帅，但事后洛阳郡王也没说多话。大家可能有什么误会，这些误会并不难解除。”
“他有没有误会，大帅听我将话说完就知道了。”李怀光摇摇头，接着向唐万军诉苦：
“我守朔方十几年，开始朝廷所给的钱粮，还算饿不死我军中兄弟。最后是越来越少，当时朝廷正处于危难之时，我可以理解。京畿道、河东被占，我朔方处于三面敌军包围。申请了多次，让朝廷发些神甲，连一副都没能得到。
要是大家都不得还好，曲明、李晟，甚至连在幽州他的准岳父马四海都得到了。我朔方只有几万兵马，经不得这样的折腾。若是朱泚和土蕃联合从三面进攻，我朔方绝对难守。我已经看淡了，何浩然就是个阴险小人，若是以后平定大乱，说不定就会拿我开刀。走这条路，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
唐万军是高级将领，对朝廷的战略安排比较清楚。出来后他打听到不少，并不认同李怀光的话：
“李大帅误会洛阳郡王了，曲明要是没有那两千神甲，太上皇和朝廷在檀州很难保全。李晟若是没有神甲，怎能在土蕃、朱泚的夹击下生存？幽州更薄弱，虽有三万多兵马，大半都是未经训练的普通百姓，他们能得神甲无可厚非。至于朔方？说实话，朔方并不是朱泚要重兵攻击之地。如陇右、西州这些地方不也没得到神甲吗？”
唐万军的话说完，李怀光还好，只是皱了皱眉头。牛名俊几人眼含杀意，王圭一阵冷笑：
“唐大人被关到现在，可能有不少东西还不知道。朝廷先是派卢向芝去朔方，解除大帅兵权，派李晟的手下野诗良辅任朔方军节度使。大帅因家人还在朱泚手中，京城未收复，暂时拒绝了回卫州当什么兵部尚书的任命。
没想到第二次圣旨更强硬，说我们再不执行朝廷的命令，就要将大家当成反贼，连下几道这样的旨意。我们知道，这些都是何浩然在从中搞鬼。要是听从他的，再过一两年，说不定大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大家都只有一条命，为自己也为家人，有何事不可为？”
“朝廷竟下过这样的旨意？”唐万军呆住了。他没有听到半点风声，想来王圭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他。
“洛阳郡王一直在外面领军，绝不可能是他搞的鬼。卢向芝去？怕是另有其人。李大帅千万不可中了人家的离间之计，与朝廷作对，就是与天下人为敌。如今我大唐看似四面楚歌，要不了几年乱势就能平息，到时李大帅悔之晚矣。”
李怀光一脸不耐，话也懒得回。王圭见状，也不想再与唐万军多费口舌：
“唐大人来有什么事，我们很忙，怕是没时间陪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
唐万军暗自叹了口气，说出他的来意：
“襄王、洛阳郡王和众大人商量。李大帅也是因为误会，目前并未做过损害我大唐之事。若是李大帅能重新投过来，他们会保举你为郡王，若是愿意，可以继续领朔方节度使。”
“哈哈哈哈，”李怀光大笑出声。感觉自己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在此时一一尽泄，心里说不出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