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工作在第二天早上才结束，在山口外的另一端，架着一堆堆用木柴搭建成的方形。方形木架摆放得十分整齐，一共有五千七百多堆。一些将士和百姓抬着一具具硬直的尸体，抬到为他们搭建的木架上。
何浩然、李雪韵、铁手和李山河抬着刘雄的尸体，从一排尸体中走出来。除何浩然外，三人的眼睛都很红，何浩然没哭，他曾对几个老婆说过，等哪天天下完全太平，他再去英烈祠大哭一场。
他也想过将刘雄的尸体送到卫州去，几个亲卫的家人早就搬到卫州，想让对方的亲人最后看一眼。但这不现实，阵亡将士太多了，他绝不能搞这种特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刘雄穿的盔甲、武器和骨灰带去卫州，交给那些亲人。
五千七百多具尸体，一一被抬到木架上。见众将士走到前方排成方队，许多百姓自发组织来到后面，很快将剩下的空地占满。
这样的事他已经主持过好几次，平时都要说些话，这次他一句多话没说。和李雪韵并肩站到最前方，朝众兄弟拜下。
“点火，将这些兄弟的骨灰送到卫州，先交给他们的亲人。”
……
他沉浸在悲痛中，另一个人沉浸在悔恨和悲怒中。
宗赞了原生平打过不知多少仗，败给郭子仪那两次，也没有如此的惨败。他逃到清溪县后，身边只有不到千骑。这一千骑又饿又累，还好运粮的五千人已到，含着眼泪吃了几口热饭。
所有人都劝他回沧州，沧州是他们的大本营。他当时正处于人生最低落时段，连逃命的想法都没生，何浩然失去一次杀他的机会。
第二天陆续又赶来一千多人，加上派去猛虎岭的三千回来，凑成一万大军，让大家有了保全的底气。他终于从悔恨中清醒过来，带着五千人朝沧州方向逃去。
随行的索图一脸想不通，他在盛怒之下，大家没敢详细说那天晚上的情况。待逃到另一座县城后，他一巴掌打在案桌上，在这个小县城的军营中大哭起来。
“大帅何苦如此？常言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次没取何浩然狗命，下次重新再来。”
他还剩下二十一位将领，二十个都不知如何劝，只有索图跪在地上劝导。索图一跪，大家跟着跪下发马后炮。
“是啊大帅，何浩然的兵马不多，那一战他的损失也不小，就算加上卫州兵马，也应该不足两万人。我们还有六万，加上王武俊的人马，九万大军一定能将他灭掉。”
他一时未接话，朝地上的二十一个将领扫过，将目光落在一个老将身上，哭着说：
“我恨的不是战败，恨不该不听沙玛将军之言。当时我们尚有三万五千兵马，只要扼守住那座大山，何浩然必不敢来攻。一旦哥舒怀志的大军到来，就是他们的死期。”
提起此事就让许多将领不满，如此好的一个建议他不要，居然要搞自杀式冲击？一个年青将领实在忍不住，大声质问：
“大帅用三万人马去救援乌古将军，末将认为这并没有错。只是当时跑到那里，他们已经全军覆灭。大帅为何要分军两路，让萨将军朝敌军的口袋中钻？”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远方来军
第四百九十八章远方来军
在土蕃，宗赞了原的地位仅次于他们的赞普赤德松赞，比何浩然在大唐的地位还高。不过再高也有人敢提出质疑，这种事只是很少，比质疑何浩然的要少得多。
“尚将军，大帅做得没错。”萨维那最后没有遵从宗赞了原的命令，可能是怕对方怪罪，赶忙替宗赞了原说好话：
“我们冲进去，的确将左右两侧的唐军牵制住了。只可惜唐军那火箭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爆炸的威力居然如此大。要不然大帅的计划不会失败，何浩然绝难逃过我铁骑的冲击。”
这话很好听，许多将领点头附合。宗赞了原看了眼萨维那，脸色有些羞愧：
“错就是错，萨将军不用给我说好话。上次太原几战损失了五万，这次又损失了四万兄弟，我有罪，待回到逻娑，自会向赞普请罪。但这里之事不能放下，那些兄弟的仇绝不可不报。大家说说，他们那种火箭是何物？”
众将领正要思考，一个身材笔直、长得很像唐人的年青将领站出来：
“大帅，他们应该是在箭上绑了些鞭炮。”
“史将军，你是说那些爆炸之物是鞭炮？”见年青点头承认，众将领一脸惊异。沙玛说：
“史将军说的很有可能，当时在场有不少将领看见了，他们先用火点，然后再射于骑兵阵中。末将问过那些战斗过的骑兵弟兄，有些投箭过来后并不立即爆炸，火线还在快速燃烧，这与鞭炮的特性完全一样。只不过他们不知用什么加工过，威力要比普通鞭炮要大得多。虽不能对人有多大伤害，战马受不了。”
宗赞了原呆住了，鞭炮他当然知道。这几天一直沉浸在悔恨中，哪有时间去想那些事。不用别人再证明，他已经相信两个手下说的话。聪明人就是不一样，想到一些后续问题，大汗很快布满老脸，颤声说：
“绑在箭上绝没有多少，那么一点就有如此威力，要是数量更多，炸城门、甚至城墙？到时谁能阻挡？”
“啊！”一些想像力不错的将领很快接收到信号，脑海中浮现一座城墙被炸毁，血肉横飞的场面。刚才说话的史将军打断他们的幻想：
“应该不是大帅所说那样，末将家里一个唐奴就会制作鞭炮，量大的确威力大。但什么东西都有个量，不可能无限下去。真能有炸毁城墙的威力，当时大战怎么没见何浩然使用？有那种威力的鞭炮，恐怕要不了一百颗就能将我们全留下。”
听他一说，大家安心不少。这个将领叫史万德，是狼卫的一员猛将，最后和另一个狼卫将领合斗曲靖，并未落下风。他父亲是唐人，对大唐的东西要比这些人懂。
见大家都在看他，兴奋接道：
“鞭炮怕水，那东西也应该怕水。还有他们扔过来时不一定会炸，可以迅速离开。也可以用兵器挑开。要是有盾牌挡在前面，离得远说不定连木盾也炸不烂。”
“史将军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专门负责想办法对付他们那些鞭炮。”宗赞了原一声令下，将史万德的身份提高大截。
“传信给哥舒怀志，让他将大军聚集到沧州一带，暂时不用管剩下的那些城池。联系王武俊，必须先将何浩然解决掉，才出兵魏州。”
……
清溪县一座小院内，李水音抱着李雪韵，兴奋说完她们斗狼卫的故事。对方瞪了她一眼：
“还好对方人少，又是打伏击。那些狼卫并不好对付，这次要不是有狼卫，我们也不会有如此大的伤亡。以后小心些，尽量不要亲自去对付。”
“有神甲在，我们并不怕他们。”李水音喝了口白开水，毫不在意说了句。舒小红叹声问：
“城中的百姓怕有两万人，如今敌军仍旧势大，相公要如何安排他们？”
她们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来到清溪，何浩然近两万兵马已经进城，那些百姓也一同来到这里。清溪不过是座小县城，大街小巷都挤着百姓。
她们没从李雪韵那里得到答案，何浩然正在县衙与众将商议。四女在这临时住处梳洗完，不安份走出小院。
大街上已经不是他们来时的样子，除老幼外，几乎所有百姓都在忙碌。大街上有的人在锯木头、有的人在搬运锯好的板子，还有的人甚至在拆两边的房屋。
“雪韵姐，她们在干什么？”
李水音三人都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只好救助李雪韵，李雪韵想了想回答：
“应该是在造板车，我们去县衙看看。”
县衙的将领并不多，何浩然和许云龙几人围在一张地图旁。李水音没管有人在，挽住他的手问：
“造那么多板车干什么？”
“让那些百姓先去德州避避，”何浩然脸色有些凝重，说出几个不好的消息：
“朱泚率大军前后夹击，正在攻打潼关。潼关要是不保，长安附近再也没军队牵制他们，东面大门打开，洛阳等地危险了。平卢节度使李正己，将范阳五万兵马撤走，已通过幽州，正向沧州方向赶来。那些百姓不能呆在这里，必须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