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何浩然一声令下，震天雷终于停止。坡上的几千人，如回潮的海浪反卷过来，冲下山坡。此时骑兵营前半段，能保持完整的蕃兵不到一半。
许多人撞下马去，活活被马踩死。幸运的能从马脚下逃过一劫，但再难逃过第二劫。当他们听到撤退的消息时，唐军众将士已经杀入骑兵阵营中。
曲靖、徐卫、刘雄、曲猿臂四股浪柱冲得最远，各自带着几个武将和一群神甲兵，冲进骑兵阵营内部。
此时这些骑兵士气极低，多数已成惊弓之鸟，就算是四千多狼骑，能保持在正常水平的人也不算很多。
曲靖没有装酷，一开始就用双手握住亮银枪，枪尖时而如蜻蜓点水、时而如白蛟翻浪，一路冲杀，除地上的尸体或马能阻止他的脚步，没有遇到三个回合的对手。
徐卫的杀人方式比他暴力，他前方及左右大半地方都是红色刀光，触之非死既残。两个狼卫同时朝他左右攻来，他的刀光非但未停，比刚才更快一分从右至左劈出。右边第一个狼卫收刀不及，被齐腰斩断。第二个狼卫的速度不错，他的大刀在空中变向，一刀将对方攻来的长枪劈飞。
这样的攻击大大刺激到一些人，在骑兵阵营中的一个将领，吃力将他大刀架住后，冲过来五个狼卫，六人全力将他的屠杀暂时控制下来。
上次李适登基时，刘雄和铁手一样，被封为正五品下将领。五品已经是正宗的将军，对于亲卫出身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但他并不满足，李山河虽被封为正五品，仅比他们高一小级，但对方被封侯。怀着这种攀比的心态，他今天冲得太快，这样的速度已经超过他的实力。
他的运气很差，被四个狼卫合围。这些狼卫不但个人实力强，相互配合也很好，现在这种状况，大家几乎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一刀扫开前方的两把武器，右边一个冲得快的神甲兵给他接住一把。他正要避开左边劈来的大斧，脚下战马一软，一声嘶叫传出。
他知道下面的马受到攻击，这道攻击他一点没能发现，因为是从下面传来的。下面一个被马踏的蕃兵未死，只是双脚无法行动，痛昏了过去。睁开眼睛一看，在自己旁边有匹披有马甲的战马。知道不是自己这方的，一刀捅进战马的肚子里。
这样的意外只有曲靖几人才能应付，他知道要糟，只是身体无法保持平行，没能避开这道凌厉的斧光。因为身子短了一截，大斧从他脖子改成耳门，头盔被大力劈开，锋利的斧刃陷入小半在脑中。
他没有发出惨叫声，身子晃了晃，回头朝何浩然那边看了一眼，恍眼中看见从何浩然身边冲出数骑。知道是何浩然几个亲卫冲来救他，但此时就算有一万个曲靖，也不能救回他的命。
何浩然已经很久没这么伤心了，战场上他看到的生死太多，多得他已经麻木。刘雄受了几次伤，现在打斗起来还不如卫康和曲猿臂。原本何浩然让卫康去，将刘雄留在身边，只可惜对方没听。
派四路攻击的目的，是想拖住敌方。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对方要逃很容易。他想多杀些蕃兵，让他们与对方的兵力保持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
何浩然要兼顾里外的大战，眼睛不可能一直为谁停留。当再次看见刘雄时，对方仅次于曲靖徐卫，还超过曲猿臂一截。正要派卫康去将他替换下下，见他的战马一拐，一把大斧劈在他的脑袋上。
“弓箭辅射。”
他按住心里的悲痛一声大喊，弓箭兵迅速站好位置，他的阵型现在很不规则，四路出来的兵马深入里面，四路后面的许多人还在短兵相接，倒下的蕃兵虽多，他的神甲兵和普通士兵，也不时能看见被对手劈落马下。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让弓箭兵发出第一波攻击。
一支支弓箭在夜色中穿梭，骑兵阵营中惨叫声很快高出几倍。后面推进的速度加快，中间四路因为得不到弓箭相助，将速度放慢。在刘雄负责的那路由卫康接手，亲卫安强将刘雄的尸体带回。
他有些恨自己，要是将卫康等武艺高强的亲卫派上，说不定刘雄也不会死。但条件让他不允许这样做，前后都有敌人，身边更有李雪韵在。
他和李雪韵擦干刘雄脸上的血，将对方放到自己的马上，对一个亲卫说：
“里面应该差不多了，让尉迟将军带三千骑，从后面绕过，尽量堵住宗赞了原。”
第四百九十七章 送战友
第四百九十七章送战友
另外两面，一面为尉迟奉先负责，一面是田铁心。两人都将指挥权交给另外的将领，身先士卒，带着神甲兵在半坡迎战冲上来的蕃骑。
他们没敢向里面冲，里面的乱箭太多，三面飞来，就算自己不被射中，战马也难幸免。在半山横平横去冲杀，这两面士兵的损失非常小，他们功不可没。
里面的人也不傻，听到里面的惨叫声，猜到自己这方的损失非常大，负责指挥萨维那的不再听宗赞了原之令，让八千步兵分成两队，朝左右山上进攻。
此时四千神甲兵正在内外攻击，但站在两边的兵士战力并不低，是由沧州飞骑营和禁卫组成。又加上全都骑着战马，伤亡远比他们小。
在三面夹击下，进入里面的蕃骑伤亡很快，何浩然下命令时，里面只有几百个蕃骑在强撑。大家将重点放在左右，有神甲兵的加入，这些普通蕃兵伤亡直线上升。
宗赞了原已经知道里面的情况，现在正前方的唐军打到他面前，他一直没有喊退兵的原因，只是怀着一种不甘和一分幻想。现在他的幻想覆灭，知道再不退兵，损失更加惨重。
他四周的八千步兵，前面四千迅速从两边冲进战团。一些骑兵逐渐从战团中脱离。他带着八百多骑和四千步兵，第一次这样仓皇逃跑。
尉迟奉先来晚一步，三千骑一路朝尾随在逃兵后面追杀。开始很被他们杀掉一些，宗赞了原一声令下，这四千步兵分开逃跑。他只好让大家分散追击，让宗赞了原带着八百多骑逃脱。
里面的战果很不错，蕃骑被剿杀完后，左右两边的步兵被大军堵住，萨维那仅带着几个将领和数十亲卫逃脱。
……
在里面的许云龙一直在注意外面，何浩然的计划他已经知道，没等多久见蕃军上山，山上一箭未放，他猜想计划被宗赞了原识破。
他这里只有五千人，根本不敢轻动。等到天快黑，见宗赞了原的大军离开，粮草军资等只有五千蕃骑守护。这让他身边的六个将领兴奋不已，他们这五千兵，有四千是沧州飞骑营，包括他的弟弟许云飞也要求出兵袭击对方军资。
他们这里又隔了一座大山，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山后的情况。面对宗赞了原这种对手，谁也不敢将兵力全派出，去偷袭对方的粮草。宗赞了原也算到这样，才没让五千骑押运军资到另外的地方去。
放过一次好机会，天已经黑尽，宗赞了原在发起自杀式冲击之前，派人让五千骑押运粮草先回清溪县。
谁都没心思睡觉，七个将领坐在林中，一块大石当桌，上面没放地图，放了些盛着水的竹筒。
“大家说说，宗赞了原既然没中郡王之计，大军调出不说，还只派五千骑守粮草？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许云龙想过很可能，只是面对这黑灯瞎灯的夜晚，他如一个盲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另外几人比他更不如，宗赞了原如果没中计，那何浩然就算不中对方的计，这一仗也不好打。对方有几千狼卫，狼卫的战力比他们的飞骑营更强，只有许云飞相信何浩然：
“就算宗赞了原不中计，郡王也不会惧他。他有五万人马，五千守粮草，只有四万五千人，郡王有两万人，听说神甲兵就有四千。我看不如出去，在宗赞了原后面捅一刀，将他们的粮草烧掉。”
“唉！我们的对手是宗赞了原，要万分小心才行。”许云龙第一次感觉如此累，大家在这里商量无果，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
“那些守护军资的蕃兵不在了，连军资也没看见。小人到山后打探过，发现在很远的地方有火光，那里像是在大战。”
许云龙一拳砸到石头上：“我错过一次好机会，莫大人带一千人守在这里，我们去外面，看能不能帮上郡王的忙。”
他们出去的收获不错，一些逃跑的步兵以为五千骑还在，有不少人逃到这里。莫万里守了好一会，又有人来报：
“猛虎山小道口发现不少蕃兵。”
一追一逃的战斗一直打到天亮才收兵，胜利者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何浩然带着众人来到猛虎岭山口，莫万里颇为细心，已经为他们煮好饭。
大家吃过饭并没有任何行动，趟在林中很快进入梦乡。还好有五千个不太累的沧州兵和更多的百姓，负责帮他们扫尾。待何浩然睁开眼，见李雪韵正在看着自己：
“现在已是申时，大家正带着百姓在打扫战场。有些兄弟的尸体已经运来，众将士正在辨认登记。”
没有不死人的战争，伤心只是暂时。众将士站在山口，周围还有一万多百姓。大家看的地方都一样，表情也差不多，一脸欣喜看着山口外面。
外面宽敞的平地上，七八千匹马或坐或站堵在山口，不少百姓端着一盆盆混杂好的马料，穿梭在马群中。一些人还在为受伤的马包扎，一个个面带笑容，虽然大家现在无家可归，没有任何人脸上露出一点愁苦。
许云龙收集的粮草不少，大半个沧州的粮草被他搬到这里来。还好百姓多，大家一人背一些，又加上用战马搬运，军民一时不会为粮草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