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楼上的众将领笑不出声了，他们的重弩虽多，对方也有重弩，又有比他们更多的弓箭手，虽然对方的弓箭也不多了，多数用的箭是在地上捡的。但一网网落在城头，乱射也要射中些人。
李抱玉的运气很好，无论在长安还是在这里，几乎没受什么伤。和第一天一样，他将西城楼中间留空，只派神甲兵顶在前面。安永定也将弓箭兵招下去，派士兵用攻城梯开始攻城。
双方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看着身边的将士逐渐减少，李抱玉长叹一声，对身边的一同逃出来的几个亲卫说：
“要是城楼快保不住了，你们去军营集合。大家已经商量好，浑将军和下面的两百神甲兵，会护送皇上太子突围。”
他也不知道只护送这两个人能不能成功，几个亲卫知道他的脾气，没有说什么。心里有些恍然，下面的两百神甲兵明明可以冲出去射箭相助，却没有这样做，像是躲在城门口偷懒。
“将军你先去休息一下，城楼一时不会有事。”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亲卫说出，见他并没有反应，发现他的双眼盯着一个方向，眼睛虽大大睁开，仿佛已经入定。
中年亲卫朝他看的方向看去，还没看明白，下面传来阵阵惊惧声：
“不好，是何浩然带领的卫州军，好多卫州军朝我们这边冲来了。”
下面因为四周放有探子，比城楼上的人知道得更早更快。待下面的声音喊出一会后，城楼上的人才回过神来。和下面完全相反，特别是那些尚存的太监，爆发出阵阵哭叫的欢呼：
“卫州军来了，洛阳郡王终于来救我们了。”
加上没死的伤员，安永定这边还有一万一千多人，全是成德军。听到后方探子传的来消息，他差点没晕过去。
现在城中就算加上太监，也不会超过七千人，有小半是太监。他们现在放弃从城门口进，放弃外面对援军的围堵，今晚就有可能攻入城去。
他算到檀州甚至易州军来，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卫州军。从这个方向来，又是何浩然亲自领军，说明他们是来自沧州。能如此快赶到，让他感到如在梦里。
“集合撤退，从东门走。”
现在他们的马匹不少，除了冲城门被射杀十几匹，一直没什么损失。他的命令下达后，大家的速度很快，全都从城墙边退回。一千多个伤员在营帐内爬出来时，见近万个兄弟分坐在五千匹马上，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们各自分散逃吧！”
……
何浩然终于来了，除必要的让马休息外，一万五千人的队伍，另外还有五千人没带武器，这些人两人一骑，全是在沙原府抓降的成德骑兵。
他们连前方开路的探子也没派，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这里，终于得吃上一口热饭。他们在路上吃的那些干货，不少已经发霉。
他们没派探子，守在一条必经路口的拉亚雷派了，见他们快赶到，边派人去联系，边给他们将饭菜准备好。
已经快临近檀州，听到拉亚雷说城还在，只是好像大战十分激烈。大家匆匆吃完饭没顾得休息，一共两万六千多人的队伍，从安永定背后杀来。
他知道安永定会跑，可没想到城中连派士兵出来拖延也办不到。看着那些靠在城楼上的将士，他知道大家累了，累到无法出来追击的地步。
仅在城下和李抱玉打了声招呼，他率领一万五千骑去追击。拉亚雷的六千多人，护送五千新降的骑兵进入城内帮忙。
这一万五千骑，有五千是他带领的卫州兵，五千是李适派的禁卫，还有五千是德州招集起来的田承嗣旧部。这次那些散离的将士十分积极，一听到田承嗣也在檀州，坐上他们在沧州缴获的战马，一声不哼跟着他来到这里。
安永定非常聪明，生怕何浩然不知道东门有冯文范在攻城，没有向南北逃，绕过城墙跑到东门。
何浩然率大军来了，在东门的冯文范已经有人通知他。通知他的不是安永定，是城楼上的檀州守军。大家听到西城门的兄弟传来消息，一个个忘形大叫：
“洛阳郡王终于来救我们了。”
他搞慌了神，连一些将领也忍不住兴奋大叫，不少士兵太监喜极而泣。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发神经，何浩然真的来了。
他这边加上一些伤员，还有一万两千人。将人马全部组织起来，原本打算逃，听前去打探的探子说，安永定朝这边来了，心里松了口气。待安永定飞马而至，他十分感动：
“安将军，就算何浩然来，我们也不能溃逃。大家商量一下留些人断后，边打边退。”
他的话说完，安永定已经从他大军旁边绕过，在他面前的是中军。正在惊怒之际，传来安永定的大喊：
“本想来此助冯大帅一臂之力，生擒李豫父子，没想到功亏一篑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万余人。大帅保重，我们去也。”
冯文范张大嘴巴没能落下来，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待一阵喊杀声传来才将他惊醒：
“不好了大帅，城门口的神甲兵杀出来了。”
在西城守门的程奇还是差了浑瑊一筹，他也想冲出来，怕安永定大军冲进城去没敢行动。在知道何浩然率领的军队到来，浑瑊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城楼请兵，下来帮他们守城，他们则冲出去大杀一通。
冯文范见队伍前方的兵将已经和浑瑊交战，应该说是一边倒的屠杀。一百个神甲兵不规则散开，骑着战马在他的军队中横冲直撞。
浑瑊手持一把长槊居中，已经深入到凌乱的阵型中。他双手持槊，四周大半个扇形区皆是他的攻击范围。三米长槊大范围挥舞，扫中者非死既伤。
其他神甲兵虽没他那般武威，比起一般的将领绝对要胜一筹。这些人手中的军弩消失，手中拿着一把超长刀枪兵器，杀入兵阵中如无人之境。
一个神甲兵被他的将领从后面劈倒在地，滚了一圈，四周的士兵正要围上。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甲兵人未起身，双手握住长刀，根本不用看四周，朝一个方向狠狠劈出，一道大半圆弧刀光将要围拢的众人逼开。一个离得最近的士兵躲避不及，被他拦腰劈断大半个身子，才将他的刀光止住。
现在的秦军哪是他们的对手，连续攻了四天的城，伤亡惨重。还算冯文范会带兵，没有将士气耗尽。此时一听何浩然带大军来了，全都泄气，连这一百神甲兵出来杀他们一万多人，也能杀出如此成绩。
在城楼上的将士大受感染，可惜他们已经没什么力气。派下来堵在城门口的神甲虽很想冲出去，想这些战友那样大杀一通，但不是时候。要是此时冲出去，怕冯文范会舍身冲城。就算惊扰到皇上妃嫔，他们也是大罪。
“大帅，何浩然的兵马就快冲过来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此时的冯文范想哭，五万永兴军带出来，到现在只有一万余人。朱泚给他说过，只要能抓住李豫父子，就算这五万人全打光也不要紧。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没想到让远在沧州的何浩然损坏掉。
“大家快上马，分散撤退。”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君臣的心思
第四百五十四章君臣的心思
李豫终于从内城走出来，在最危急时他本想出来鼓舞一下士气，被李适和众大臣阻止。现在他终于可以出来了，他以前也曾带兵打过，但看到的场面还是将他震憾到。
城楼上的尸体不多，他出来时一些太监在搬运。这些人没前面死去的弟兄待遇好，连一张麻布也没享受到。有些甚至只穿了件很薄的单衣，表面上好像没什么伤口，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洗过。他实在忍不住，将两个太监叫住：
“这位将士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他的衣服呢？”
被叫住的两个太监正要跪下，被他阻止，一个年级稍大些的太监带着伤感说：
“皇上，他们是神甲兵，被重弩射中震死的。他们死后神甲要脱下来，让另外的将士穿上。上面预备的衣服已经用完，只能抬到下面去再给他穿上。”
与他同来的还有沈珍珠和几个成年皇子，沈珍珠将身上的薄披风解下来，亲手给这个神甲兵盖上，含着眼泪说：
“陛下，这些弟兄都是为大唐，为我们战死的。要让将领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和住地，以后一定要厚待他们的家人。”
太监说的话让李豫大受震动，人死后哪怕敌军的衣服也不会扒。华夏奉行的是人死为大，死了一切仇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