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将百姓比作牛羊?”乌雅以为抓住他的话柄,激动站起来:
“人不能用牛羊作比,你枉为唐国朝廷官员,却视自己的百姓为牛羊。唐国有你这样的官员,不但是朝廷之耻,更是你唐国的悲哀。”
另六个同僚也都惊讶地看着他,想不能如此聪明之人,居然会说出这样低级的话。要是传出去,对他前程影响会是致命的。
他一脸不在乎,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你知不知道天下苍生的含意?可能你知识浅薄,以为天下苍生只是人。生代表生灵,天下苍生是指天下的生灵。什么是生灵?只要有生命的都是生灵,无论是人是畜都一样。大家只有一条命,同活在这个空间,人不过比它们聪明些而已。你们土蕃崇尚强者生存,永远也无法懂得这些道理。”
他一番巧辩,说得大家都没了反对的语言。土蕃信佛比大唐还要利害,这类的佛理在坐的几乎都知道。不过是众生平等,被他扩大化,将天下生灵都卷进来,谁敢说他错了?有两个蕃使暗自点头,对他的佛性大为赞赏。
他这一番佛说,让其他六人更不用出马。尚息东赞没有与他辩这些,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不管那三千唐人?让他们在我土蕃生活?”
尚息东赞很聪明,这话他要是承认了,朝野都过不去,要是不承认,恐怕就得接受一万换三千的条件。他的回答,再次让六个同僚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有条件者,可择环境居住,如昔日之孟母三迁。无条件者以天地为家,如苏武异国牧羊。皆为生存,同道不同地而已。”
乌雅气得身体发抖,尚息东赞不愧是个能臣,很快将心情平静下来。
“唐国以仁德为义,以仁德为政。恐怕除你何浩然外,没人会同意三千子民以天地为家。要是你们不答应,我回去后会谏言,让那三千唐人相互婚配传宗接代,三千会变一万、三万甚至更多,皆是你唐民。到时会有越来越多以天地为家、草原放牧之人。”
六个同僚刚轻松的心,又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微微点头:
“一只母鸡一年可孵蛋几十,就是几十个小鸡。小鸡长一年变成大鸡,又会孵蛋。生命就是如此,一代传一代,代代相传。可惜有些国人不安分,特别是你土蕃人,嗜血酷杀。我唐人不一样,天生就有和平之念。尚大人这个提议我完全赞成,要是它日蕃土全是我唐人,那三千唐民,会是我大唐最大的功臣。”
尚息东赞的身体有些发抖,拼着最后一点理智说:
“想让我土蕃之地全是唐人,你还真敢想。他们永远只是下等民,不会有翻身之日。不要以为三千换一万你们亏了,他们在我土蕃已住多年,这些年吃穿全是我土蕃供给。而我军民在唐生活不到一年,算上这些,你们根本不亏。他们中所流的全是唐国之血,要是你们不换,老死也无法归根,朝廷不换,唐国百姓也不会答应。”
对方翻来覆去就用仁德之类的要挟,这是目前大唐的底线,何浩然也不敢去碰,只好再次装傻:
“众生之命各不相同,富贵贫穷皆有定数。我唐人相信轮回,前世之孽今生偿,今生之孽来生还。就拿你尚大人来说,此生虽是高官富贵,来世变为猪狗也说不定。当然要是有可能,我以后会将你活捉,让你从今生就开始还债。”
“今日就谈到这里,我们走。”尚息东赞实在受不了,何浩然一直在装疯卖傻,一句条件不开不说,还骂得他差点背气,这还如何谈判?
此事很快传入李豫耳朵里,对他很是赞赏,在私下说:
“三千想换一万多人,他们还真是敢想。今日要不是卿,谁上也对他们无可奈何。明日卿去,还得注意他们用仁德要挟。我们的底线是一换一,绝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
两君臣商量半天,一个禁卫兵闯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皇上,那些土蕃使者到处在散发这样的传单,写的是早上谈判之事。”
“快拿来我看看。”李豫一看慌了神,递给主事者,上面写道:
“华夏至古以为,便是以仁德为先。唐国开国之始,皆秉承此善。然此善于今已被唐国朝廷尽去,再无复仁德之国。
我土蕃征集三千唐人,欲使换回被抓军民。今有陇右将领何浩然,身为唐国土蕃主谈判之人,视处土蕃三千唐人为牛羊,不思换回,处处只想用被抓蕃民,为私政绩谋利。三千唐人身处土蕃日夜思归,老已白发,幼已成人。本使离去之时,曾受众人殷殷嘱托,东望长安,遥跪而泣。
朝廷失德,非唐民之罪。百姓有义,自能分辨事非。恐唐民为人所欺,今呈于各位所知,是顺是逆,用心思之。”
“那尚息东赞好毒的手段,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李豫计算何浩然是高手,处理这种事情就差远了。何浩然还在想办法,从外面又跑来一个禁卫,一脸慌张:
“不好了皇上,城里聚集数千民众朝何将军府方向去。宫外跪着许多官员,要求撤掉何将军的谈判之职,有些人甚至喊话要问罪何将军。”
第一百六十四章 犯众怒
第一百六十四章犯众怒
皇宫在不上朝时,不允许人随意走动,除在里面当差的人。
这样的规矩让一些一般的官员,遇到什么不如意之事,就喜欢聚集在宫外的广场上,对着宫殿以跪的方式表达心中不满。这种事情算是朝廷的禁忌,自己的脸倒不丢,主要是丢朝廷的脸。一般这样做的,会非常影响以后的升迁。
此时初到申时,这里跪了百余个大小不一的官员。还好能上朝的官员也就七八个,其他人几乎上是京城各衙门的一些散官。
这群人的士气不小,许多官员在面前相劝,其中包括宰相尚书一些大员。下跪的官员就是不起身,任他们说破嘴也不行。
韩滉一脸不满来到靠前方的韦应庭身前,也没有扶他的意思,冷声说:
“韦大人,有什么事不能进大殿说吗?你们这样做,置朝廷颜面何存?国家大事,岂是一跪就能解决的?”
韦应庭是秘书省承议郎,官职虽只有为正六品下,但在秘书省这样的部门,升官非常容易,是个大有前途的部门。
他现在已经将这些忘了,看着韩滉满腔热血地说:
“韩相,朝廷颜面重要还是江山社稷重要?现在朝廷心中,一个何浩然顶得过所有官员,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什么都是他做,他做的任何事朝廷都会包容。以前还罢了,现在居然放着我大唐三千百姓不顾,一心留着那一万多个蕃虏,去为他的政绩建功,我们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他这样做,分明是想将我大唐变成化外蛮夷之国,几千来的文明,会被此子毁于一旦。”
说话之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看起来虽老却颇为精神。他叫卫英才,不是韦家一党,是两年前致仕的礼部尚书,在跪的这群人中官职最高,跪得最前。
他骂了何浩然还不解气,看了眼韩滉和一旁劝解的元载,将两人指了一遍:
“你两人妄为宰辅,将朝中大事全都寄于一个毛头小子身上,他有罪,你们同样有罪。”
韩滉倒没什么,何浩然算是和他一党,元载就有些冤枉了。元载本来不想到此,巴不得事情闹大,将何浩然早早踢回边地。正准备说话辩解,一个同样老大不小的中年文官失声痛哭,边哭边数落:
“太宗曾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贵于天,万不可弃。如今三千百姓困于蕃地,朝廷诸公不思救援,眼睁睁看着一个妖人兴风作浪,将我大唐带入深渊。你等皆是大唐罪人,太宗有知,亦难明目。”
神人和妖人之间只不过隔着一层纸,何浩然在一个下午,就从神人跌落到妖人的位置。此时没谁有心思感慨,没过多久,正主子和最大的罪人头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皇上,你要为我大唐百姓作主啊!民不可弃,万万不能听信小人谗言,毁了万世英名。”
还好有李豫在,一个个哭天喊地向他痛述,暂时只是给何浩然一个怒眼。除百多个地上跪着的官员外,外面还有更多的百姓,李豫一出来,全都朝他跪下请愿。
李豫大感头痛,出来的时候两人商量好,让何浩然出面解决。所以他没有开口,旁边的何浩然知趣走出,先是朝众百姓行了个大礼,没向跪在地上的官员行礼,将嗓门调至最高:
“诸公皆是我大唐精英,就不先解决你们了。”
无论跪着还是站着的人,都被他的话语和举动搞懵。他直接从跪在地上的官员中穿过去,来到数千百姓面前。
“各位长辈同辈晚辈,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皇上就在这里,会听完大家的话。都站起来吧!大家不要吵,选几个人出来一个一个说。”
“卑鄙小人,我们要让皇上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