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参军之后,仅用一年时间,就给家里寄回上千钱的俸禄。
汉子当时还以为这小子是当了逃兵,随人落草为寇,干起了抢劫的营生。后来才知道,这是堂弟拿军功换来的奖赏。
汉子至今还记得,那小子请人代笔写会的书信中,那副显摆而且欠揍的得意语气:他说自己运气不好,才砍了几十个叛贼头颅,不像那些老卒,动不动就是以万钱计数。
要知道,像汉子这类的普通百姓,除去日常开销,一年到头,也不过才攒下两三百钱。
去年年底,那小子告假回来,身板儿壮实了许多,同时也充满了男子气概。
汉子很是欣慰。
见到自己,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话多。
他时常懊恼自己没有早些加入大将军的麾下,又说那些老卒都有了自己的田土,哪怕死了,后代也可以衣食无忧。
他还问汉子,有没有试过最新研发出来的强弩。
说到‘强弩’两个字眼儿的时候,青年眼中满是雀跃,又是比划动作,又是描述起那强弩的威力:“上百步的距离,根本不需要太多力气,只要动动指头,‘嗖’的一下就去了……”
唯一可惜的是,从入伍至今,他也只摸过两三次军弩,就像他眼馋那些体肥膘圆的战马,却也从没骑过一次。
走的时候,青年告诉汉子,他一定会想办法混到大将军麾下的主力营去。因为那样一来,即便是死了,也可以为子嗣赢取一个去书院上学的名额。
他们家里没有出过读书人,所以他告诉汉子,到时他要是死了,就让汉子的娃娃去书院进学。
通往廷狱的道路上,作乱被俘的大小官员耷拉着脑袋。
郑郅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冷眼旁观,心中暗忖:王允那老东西说得果然没错,伏完这厮,完全就是个成事不足的家伙。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摸清了戏策底细。
目送走伏完等人,郑郅悄然无息的退出了人群。
随后,他来到司徒府上,将此事报与了王允。
“受伤了?”
王允轻捋了两下胡须,眼中的思索之色尤为深沉。
郑郅对此也不敢打包票,他是听郝萌手下的一名军官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目前仍未可考。
“这倒是个机会。”
王允低喃一声,浑浊的眼神里陡然划过一抹亮色,随后他吩咐管事,备下滋补参药,他要亲自登门去戏府拜会。
“司徒公,你这个时候登门,恐怕戏策未必会见你。到时候马屁拍到马腿上,可就白瞎了这番功夫。”郑郅讥讽的说了一声。
“郑家侄儿,你也以为老夫是去溜须拍马的?”王允反问。
“不然呢?”
“老夫若说是就此去杀了戏策,你信否?”
郑郅目光一凛,继而嗤笑起来。
经过伏完他们这么一搞,现在戏府上下估计到处都是甲士守卫,王允一个糟老头子想去刺杀戏策,基本上等同于天方夜谭。
“最危险的时刻,往往最出人意料。”
王允露出个老谋深算的笑容,现在的戏府虽然加强了戒备,可同时也空虚了起来,因为王允差不多已经摸清了戏策藏在暗中的手段。
“你来真的?”郑郅神情一变,他起初还以为是王允在开玩笑,如今听他口气,好像是真要搏上一把。
王允微微颔首,当场与郑郅制定计划:“到时候,你且悄悄潜入戏府,尾随老夫身后,待老夫将戏策引出。你便冒充伏家死士,将戏策击杀!”
“戏府可是铜墙铁壁,伏完几千人的军队都攻陷不下,你指望我一个人?”郑郅反问王允一声,表示难度太大。
“那是伏完他们蠢,你皇宫都去过数次。区区戏府,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吧?”王允一言点破,在他暗中搜罗训练的死士营中,郑郅实力绝对稳居前三。
“嘿嘿,你这老家伙的目光,真狠!”
之后,王允携带好管事准备好的礼物,起身出府,他抬头望了眼临近暮色的天空,那双历经沧桑变幻的老瞳里,罕见的流露出了炙热之色。
戏策一死,皇权派也垮了,这长安城,终究该是让我王允执掌!
第九七六章 识破
来到戏府门口的时候,夜幕渐渐降临。
戏府外高挂的灯笼,早已点亮。
王允下了轿撵,携礼而来,看门的仆人见状,却也没有阻拦,放他入府。
一路走来,四处皆是站岗巡哨的威武甲士,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他们的追查搜捕。
府内的仆人们正在用木桶刷子,清洗白天留下的斑驳血迹。
来到前庭,王允遇见了戏府中的大管事。
得知王允来意,大管事躬身致谢,并告诉王允,他家主人在南边的小苑休憩,若是想见,可着一名仆从带路。
王允就是为此而来,道了声‘有劳’,便跟着大管事派出的仆人,往南边小院去了。
此时的苑落里。
李肃和廷尉监的司衙们百无聊赖,眼瞅着天色越来越黑,之前戏策还说有人会来,可他们等了许久,也没见有半个身影。
好在戏策在走之前,命人给他们包扎了伤口,否则可能等不到现在,好多人就已经流血至死。
“大人,您说真会有人来么?”一名司衙甩动两下发麻的胳膊,忍不住询问起来。
他们在这里等了至少两个时辰,别说外人,就是连个府内的仆人,也未曾见着。眼见天都黑了,再这样傻不溜秋的等下去,估计等到明天,也未必会等到人来。
“先生自有他的主张,他说有人来,就一定会有人来!”坐在石凳上的李肃瞪了那汉子一眼,嘴上尤为笃定的说着,但在他心里,其实也同样没底。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戏策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奇怪的任务,难道说,只是单纯的为了考验自己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