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城内数目增加三倍的巡逻军卒,以及簇拥在郡守府门前等候送礼的人群,等闲人甚至以为李贤根本没有来过。
李贤越是平静,城外的江东军越是不安。
李贤行程数百里,绝不是来收礼的,他一定有所图谋!
只是,李贤究竟意欲何为?
这一点,江东军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未能探出。
对于城内巡逻游弋的军卒,一开始,乡民们还很是畏惧,行事缩手缩脚,不敢随心所欲,可察觉到军卒们并没有欺行霸市、恃强凌弱的行径之后,大家伙也就放宽了心。
这几日,街头的青皮游侠全都不知道躲到了哪一个角落,就连走私盐铁的商旅都收敛了很多。
只因为,李贤麾下的军卒第一日就抓到了一个为非作歹的青皮,当场枭首示众。
血淋淋的头颅在宣告世人,大将军来了,宵小们都给我夹紧尾巴!
第二日,看守城门的卫卒从商旅的麻袋中找到了私藏的盐粒,通过一番详细盘问,得知这是准备运往关中的私盐,念在盐商主动坦白,又是初犯,只杖责三十、罚没他全身财物,最后发配苦力营了事。
一个生,一个死,按照大汉律令,滋事的青皮罪不至死,可贩卖私盐的商旅罪无可恕,然而,到了大将军手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处置方式。
消息传到周瑜耳中,这位江东才俊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叹息,道:“莫欺少年穷呀,原本我还以为李贤只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可仅从这两件事上,就能看到他思虑之远,谋划之深呐。”
程普很不服气,道:“大都督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你道那李贤为何对青皮下狠手?是因为他需要在城中立威,而且,青皮欺凌的都是穷苦百姓,严惩青皮,就等着变着法子拉拢郡内的乡民。”
程普暗嘶一口冷气,可还是梗着脖子问道:“那为何又轻饶了商旅?”
“广陵田地无多,银钱从何而来?”
“人丁稀少,田地荒芜,种田是赚不得银钱的,唯有商货流通,才算是生财有道”
“不错,广陵多海商,九成的商贾都在进行着谋取暴利的生意,李贤这么做,是不想把商贾得罪死了。”
“那李贤是怕了他们?”
“不,李贤是在警告他们,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程普很是不爽,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近来,江东军受阻于广陵城,不得寸进,若是再让李贤兴风作浪,此番西征说不定就要失败了。
数万大军耗费无数钱粮,难道就要无功而返了吗?
程普也好,周瑜也罢,全军上下很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比水军,青州水军的势力丝毫不逊于江东,比步卒,青州雄军冠绝天下,江东军如何能敌?
这些时日,江东军已经与青州军交手了无数次,纵使周瑜使出浑身解数,却也难以大获全胜。
青州军的实力太强了,江东军虽然人数众多,整体军力却差了不止一筹。
要想获胜,还得出奇制胜!
其实,这几日,李贤并不像明面上的那么空闲。
一直以来,广陵是甘宁的地盘,可是,由于甘宁水匪的身份,他并没有被本地豪族完全接受。
有道是铁打的豪族,流水的将官。
本地的士绅豪族无论如何是不会搬迁的,可地方官跟将军注定待不长远。
在某些人眼中,与其投靠一个待不长远的将官,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向世家豪族靠拢,这是长远之计。
在这种思维下,一旦本土势力与外来官将发生冲突,多数乡民还是会站在本土势力一方的。
正是为了改变这种态势,李贤才煞费苦心地一赏一罚,为的就是彻底确立权威。
不过,凡事都需要从最坏的方面去考虑,有些喂不熟的狼崽子总有一天会翻眼咬人,倘若李贤不能及时掌握辖区内的动态,哪一天被人出阴招阴掉了也说不定。
为了避免以上情况出现,李贤需要查看本地的人情地貌,了解本地的风俗习惯。
在大量银钱的支持下,锦衣营的暗卫已经把触角伸到了郡城方圆两百里范围之内的地方。
每一天都会大量繁杂的信息传到郡守府,这些情报经过进一步的甄别过后会由专人分门别类,最后尽数送到李贤的书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李贤要想在接下来的交锋中保持不败,那他就须得尽可能多的了解敌情。
776.第776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江东军倾巢而来,周瑜、韩当、程普俱是当世大将。
若非李贤早有准备,使人在广陵水域修建了拦江锁链,江东军早已经逆流而上了。
如今,江东军已经在广陵城外待了十日了。
大军出征,粮秣必须充足供应,这短短十日,江东便耗费了五万石粮秣。
会稽的孙权早已经勃然大怒,江东军一拖再拖,如今,曹操身死,曹丕败亡,李贤可以轻松地调集兵马,围堵江东军。
偷鸡不成蚀把米?
背信弃义,强攻李贤,孙权已经承担了极大的压力,若是徒劳无功,江东百姓会如何看他?
为将不易!
身在前线的周瑜压力极大,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他不敢贸然出击。
这一日,周瑜与韩当议事。
“如何,水鬼可有把握移除锁链?”
韩当叹了口气,道:“甘宁的水军昼夜巡弋,水鬼很难下手,不过,铁链、石锁的位置已经摸清了”。
“也就是说,水军北上,须得战胜甘宁?”
“正是如此”
“甘宁久居广陵,熟知水势,在这里与其交战,我们不占优势呀”
“若无水师,仅靠步卒,即便顺利北上也难以成事,都督,三思呀”
周瑜深吁一口气,“这几日,军中多备柴禾,火油,我有大用”。
“都督这是要火攻?”
“不错,昔日蔡瑁之水军何等强悍,还不是败在我江东军之手?今日,我想故技重施”
“也好,若能大功告成,水师便可长驱直入,直捣荆州”
“去准备吧”
“喏!”
一日之后,韩当已经准备妥当,“都督,今日江面俱是西风,对我等不利呀,这可如何是好?”
周瑜镇定自若,“不妨事,耐心等待便是,我料定,一个时辰之内必有东风!”
韩当将信将疑。
半个时辰之后,周瑜急令水军出征。
江东水军有大小战船一百艘,“咚咚咚”,激烈的战鼓声中,战船布满了江面。
广陵水寨,甘宁跃跃欲试,“大将军,周瑜小儿猖狂之至,且让我会他一会!”
李贤虽然觉得不妥,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铁锁就在江中,若是任由江东军施为,不需要一个时辰,他们便可以清理妥当。
甘宁必须出击。
“呜呜呜”,战船拔锚起航。
身为青州水军第一将,甘宁一直在操演军士,磨砺战法。
只可惜,曹操水军弱小,不堪一击,刘表败亡之后,荆州水军也不值一提,放眼天下,唯一值得青州军重视的对手只剩下江东军了。
陆地上,太史慈、张绣等人连战连捷,立功无数,可是,水面上,甘宁只能拿些不开眼的蟊贼来出气。
孙权翻脸之前,孙李联盟是大势所趋,甘宁不敢妄动。
没有敌人,广陵水军一直苦无用武之地!
若非李贤无条件的信赖,军心早已经散了。
即便如此,不少水军将士也有些怨气,没有立功受赏的机会,仅靠俸禄,如何养家糊口?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甘宁等来了战机。
反目成仇的江东水军逆流而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甘宁奉命狙击。
甫一接触,甘宁便大显身手,牢牢地守住了防线。
接连十日,任凭江东军攻势如潮,甘宁总能不动如风。
今日,江东军故技重施,甘宁立在船头,感受着凛冽的西方。
船只顺风顺水,很是省力,如此以来,即便两军相遇,占据风、水之便的青州军也可以大占上风!
八百步,五百步,近了,更近了,双方越行越近,就在甘宁狞笑着,准备让投石机抛射的时候,风向突然变了,西风变成了东风。
周瑜在岸边放声大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已至,甘宁休矣!”
东风果然来了!
韩当对周瑜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快,大船减速,小船先行,点燃火船,尾随进攻!”
“喏!”
之前几日,双方近战、远战,搏杀了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火攻。
这一日,周瑜寄出杀手锏,就是想打甘宁一个措手不及。
浓烟滚滚,一艘艘载满硫磺、柴禾的火船逆流而上。
甘宁第一时间便发现不妥,“快,击沉他们!”
大船在江中转向不便,面对顺风而来的火船,甘宁唯一的选择便是硬抗!
然而,火势过旺,等闲人难以靠近。
怎么会这样?
“水鬼凿船,快,小船先行,拦住他们!”
要命的火船正迫近而来,甘宁果断下令,试图以小船堵塞河道,否则的话,一旦火船引燃战船,那时候广陵水军便在劫难逃。
此时此刻,甘宁只觉得手脚冰冷,他脑中嗡嗡作响。
大意了,真的是大意了。
本以为己方人马船坚器利,完全可以强攻江东水军,谁曾想,周瑜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最令人不解的是,江东军是如何知道风会转向的?
甘宁咬牙切齿,大意,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