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式有些难以置信:“只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担心,你就要放过这等天赐良机?适才不是已经入城查探过了吗?并未发现曹军踪影”
周仓不动声色,道:“别急,就算不经过水门入城,我也有把握破城而入!”
陈式将信将疑,“果真如此?”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周仓这般保证终于让迫不及待的陈式安静下来。
接下来,在周仓的全力约束下,青州军卒紧守大营,没有踏出门外一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子时三刻。
临邑城内,许沐左手端起酒碗,右手拿着根粗大的羊腿,就这么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乐乎。
副将在旁边小口酌着酒水,不发一言。
许久之后,许久打了个酒嗝,问道:“刘兄弟,你说官军会中计吗?”
副将语气谨慎,道:“周仓虽然狡诈阴险,但这次许将军显然技高一筹,饶是他想破脑袋也绝不会想到,水门和狗洞都是陷阱,这真真假假的手段真让小弟望尘莫及呀。”
原来,醉酒的那郡兵在不知不觉间也成了许沐的棋子,相对于真正奸细,这郡兵的可信程度无疑高上许多,即便周仓识破了第一个陷阱,也绝不会想到水门也是个陷阱,这就是许沐的连环计中计。
周仓能够拒绝这等诱惑吗?
临邑城坚固的城防足以抵御数万大军的围攻,眼下,可是有两个绝佳的机会呀。
诱饵已经放了出去,只要周仓中了其中任何陷阱,那后果绝不是损失几百兵丁那么简单,初战的胜败对于敌我双方的士气都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要知道,青州军不败之军的名号早已经蜚声内外,便是曹军中间都大肆流传着冠军侯力擒高句丽酋王的事迹。
在这种情况下,与周仓敌对,对于许沐来说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沐才设下计中计。
兖州军坚守不出的同时,数名曹军信使已经将此地遭遇青州军的情报快马送出,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传到曹操军中。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许沐吃饱喝足,他带着护卫便上了城墙。
许沐有言在先,今夜必有战事,因而,城墙上下的郡兵全都打起精神,便是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伏兵们也硬咬着牙关等待着。
据说许将军使了计策,今夜会有青州军入城。
李贤麾下的兵马又强到如何程度呢?这么多兵马一拥而上,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然而,兖州军等了一夜,直到鸡鸣三阵,晨光微露,青州军都没有出现。
不管是水门还是狗洞,军卒从望眼欲穿熬到昏昏欲睡,都没有一兵一卒从中出现。
气恼的许沐劈碎了两张桌案,这一次他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部众们平白疲惫了一夜,可到头来却连一个官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他娘的让许沐情何以堪?
就算那些埋伏的部众们不在心里埋怨,许沐也绝不能容忍自己出现这等疏漏。
本来想“请君入瓮”,谁知道却成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两相比较,城外的青州军睡的香甜无比。
经过一夜的休整,背嵬军消耗在路途中的体力渐渐恢复过来,他们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日头刚刚升起的时候,负责炊事的军卒们便架起了数百个陶罐。
陶罐下熊熊的火焰在上下翻飞,没多久,扑鼻的肉香便弥漫开来。
城头的兖州军狠狠地嗅了口香气,接着,肚子咕咕咕地叫嚷起来,他们的伙食可没有这么丰富。
曹操对待军卒虽然不吝赏赐,可是,军卒的吃食却仅能果腹。
普天之下,唯一李贤一人,对待军卒宛若兄弟手足,舍得花钱!
昨夜里,一夜无眠的军卒尽数被轮换下去,换上了没有潜伏守城的部众。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青州军终于用完了早饭。
对于城头的曹军来说,这一盏茶的时间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青州军食物的诱人对于守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煎熬。
凭什么人家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他们这些郡兵却要挨饿受冻,只能啃些面饼,喝些米粥?
许沐也想让麾下酒肉管够,可是,城内粮秣需要供应大军,绝不敢私自动用。
“该死的周仓小儿,等破了你的大军,一定让你饿上三天三夜!”
第574章 破城
肉食攻心,这只是周仓计策的第一步。【】
身为李贤反击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周仓深感责任重大。
对于背嵬军而言,无论临邑城有何防备,周仓都必须破城而入,否则的话,万余军卒就成了无根之木。
临邑城外,背嵬军吃饱喝足,他们在陈式的带来下径自往城门而来。
眼瞅着就到了一箭之地的地方,陈式忽而停步不前,这让守军很是惋惜。
攻城?不像呀,出阵的青州军数量不多,只有一千人的模样。
寻衅?骂战?
大汉尚水德,所以军卒多穿墨色军衣,擎黑色镶边将旗。
黑色的军阵宛若汹涌澎湃的浪潮,锃亮的甲衣肃杀、凝重,曹军只是盯了片刻,便心中一寒,有一种无法直视的错觉。
这还仅仅是青州军的一小部分!倘若大军齐至,那又是何等情景?
许沐城中守军成分复杂,装备良莠不齐,自然不可能摆出城下青州军那样齐整的阵势出来。
两军对阵,尚未开始交战,曹军的气势就输了一阵。
许沐听到动静早已经赶到了城楼,身旁,几员校尉在叫嚣着要大开城门,给青州军一个教训。
许沐自然不会莽撞,敌强我弱,当务之急是据城而守,而不是冒险行事。
城下的千余步卒在堪堪抵达守军射程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只见一面威风凛凛的大旗在迎风飞扬,旗面上一头张牙舞爪的猛虎,似要择人而噬,显得灵性十足。
大旗之下,一员紫脸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显得很是兴奋。
“啊呔,城上蟊贼,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大声叫嚣骂阵的自然是陈式,这厮生着副猛将相貌,身上又着实有些手段,这阵前寻衅的时候交由他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若是守军龟缩不出那便罢了,倘若有人按耐不住冲将出来,陈式必会斩将夺马!
汉时武风极盛,两将阵前单挑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极少会有人避而不战。
陈式喊罢,不待贼人应答,他身后的千余军卒便齐声叫喊起来:“蟊贼可有胆乎?可敢出城一战乎?”
城上,曹军哗然。
许沐脸色铁青,他一再忍耐,才止住了亲自下城应战的想法。
“许将军,贼人嚣张,我去会他一会!”
说话的是许沐麾下的一员大将,他武艺出众,在城中可排入前十行列当中。
“不可,这是青州军是诱敌之计!”
许沐知道,坚守不出,对军心士气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可是,相对于丢城的后果,他宁愿背负胆怯的骂名。
这时候,城下的青州军叫骂的更欢快了,而城头的守军却士气低落,如果再不出战,曹军怕是战心全无。
军无战心,那这城池又靠谁来守?
许沐心中天人交战,许久之后,他大声下令:“没我军令,谁也不可出城”。
面对强大的青州军,许沐始终没有底气,他不敢冒险。
城外的青州军得势不饶人,各式各样的辱人词汇次第而出,让人闻之暴怒。
为了防止军将私自出兵,许沐一刻也不敢懈怠,他亲自守在城头,与军卒同生共死。
三个时辰,守军分外煎熬。
长时间的疲劳轰炸让曹军又累又乏,幸好太阳即将落山,看模样,青州军将无功而返。
许沐脸皮再厚,听了一整日的脏话也有些承受不住,天色一晚,他便入府休息去了。
城头的校尉咬牙切齿,恨不得杀出城去,与青州军拼个你死我活,然而,想到许沐的再三叮嘱,校尉只得作罢。
一夜无事,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陈式又在城外溺战,许沐不胜其烦,只得再度登城驻守。
城下,青州军各逞口舌之勇,轮番辱骂,守军只觉得格外烦闷。
就在许沐脑中嗡嗡作响的时候,城东北角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什么声音?
许沐大惊失色,“快去一探究竟,若是青州军,务必尽快将其劫杀!”
军卒接令而去。
许沐本想亲自过去瞧瞧,然而,这时候,城外青州军的大营却忽然聒噪起来。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接着,一队队兵马列开阵势,他们当中,有的人推着木车,有的人扛着云梯,有的齐齐扛着巨盾,却是攻了过来。
许沐脸色大变,“来人呐,击鼓示警,青州军攻城了!”
忍耐了一日一夜的功夫,青州军终于大举攻城。
匠工营不分昼夜地忙碌了这些日子,终于打造出了足够份量的攻城器械。
几百步的距离转瞬及至,从城头张望,只见最前方千余青州军的身影全都被木车挡了住,这种情形,即便抛射弓矢,也绝难奏效。
许沐目眦欲裂,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青州军,城头的弓手缺乏劲道,难以杀伤敌人。
一炷香的功夫,青州军的前锋便渡过护城河,正往城墙进犯。
郡兵有颇有些惊慌失措,青州军器械之精良远远出入意料,谁能够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轻易就过了护城河?
“砰砰砰”,这是近前的青州军是靠搭攻城梯。
许沐咬牙切齿,道:“我在此处,不退一步,谁敢后退一步,斩之!”
身旁早有军卒将许沐的军令大声传递下去,有许沐在此,士气降到谷底的曹军堪堪保存了放手一搏的勇气。
然而,不多久,一名郡兵便狼狈窜来,只听他叫道:“将军,大事不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州精锐很是厉害,弟兄们都被杀散了,连马校尉都被杀死了。”
许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原来周仓一直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什么骂阵激将都是假的,这都是在掩盖他们的诡计。
狗洞、水门的地方都有兵卒防守,青州军绝不会如此轻易入城。
那么城中兵马是从何而来的呢?
地道,一定是地道!
许沐目眦欲裂,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王才,我允你二百兵丁,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务必将其剿杀,若是力有不怠,务必断绝其内外联系,不可使其做大,我会尽快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