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再不多言。
当天夜里,袁绍并未轻易睡去,他在脑子不停思索,该不该绕道而行。
南下的路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趁着李贤大军未至,袁绍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可是,绕道而行,意味着袁绍要忍受失败,十万大军接连攻城,最终却无功而返,这种说法对袁绍的声望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如何选择?
翌日一早,袁绍没有退军,他思来想去,不甘心就此退却。
时间还有,袁绍决定再战一日,如果一日之后未能破城,那再离开。
五架投石机尽数损坏后,冀州军没了超远程武器。
十多名匠工在袁绍的威逼利诱下紧急修缮,力图恢复一二,可是,弩箭破坏的部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更换的,这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奇袭不成,硬攻又要折损兵力,等候匠工修缮投石机的时候,袁绍在城下大声骂阵,可是,城头守军置若罔闻。
守军射程之外,袁绍几十名特意选出来的骂将一字排开,他们或是坐倒在地,或是对着城头撒尿,俱是作出羞辱守军的举动。
青州军有心射杀这些可恶的混账,可他们却都立在射程之外,除了寥寥几员神射之外,其他人只能干瞪眼。
床弩倒是可以将其射杀,然而,弩箭有限,如果将这种大杀器用到这些人身上,只会是大材小用。
“都尉,出城吧,教训教训这帮杀才!”
守军何曾受过这等辱骂?他们都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当下忍不住请缨出战。
太史慈摇了摇头,道:“还没到你们出城的时机”。
“什么时候才是时机?”
“援军抵达的时候”
“在此之前我们只能做缩头乌龟?”
“放屁,你大可以派人骂回去呀?谁让你做乌龟了?”
军将涨红了脸,不敢反驳。
“切记,没我军令,谁也不可出城”,过后,太史慈便折返了府衙。
憋屈,实在是太过憋屈了。
昨夜冀州军退的匆忙,连自家军将的尸首都没来得及收敛,可谓狼狈至极。
骂战的时候,冀州军仿佛将所有的怨气都宣泄而出。
各种方言土话你来我往,很是热闹。
可是,除此之外,守军就是按兵不动,不肯出城一战。
等到后来,连袁绍都打不起精神了。
青州,临近的县令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暗地里通知豪门大族,让他们准备私兵,时刻防备袁军来袭,如果情况不对,改旗易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接近二十万大军呀,小小的泽幕城是定然守不住的,至于太史慈,勇则勇矣,在袁绍的袭击下,定然支撑不了多久。
在众人想来,如果太史慈知道好歹的话,兴许损兵折将,还能逃得性命,若是太史慈一味的硬冲蛮干,定然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然而,两日后传来的消息却让人大吃一惊,太史慈竟然守住了泽幕城,袁绍攻城两日,徒劳无功,竟是弃城而去。
泽幕城保住了,青州军顺利在冀州钉下一根钉子。
消息传出,举郡皆惊。
谁都知道袁绍此番来势汹汹,等闲官军定然是拦不住的,便是太史慈的先锋军只怕也讨不了好处,谁让他们只有万余兵马呢?机灵些的家伙甚至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转移财物,准备到山中躲避战祸,可最后的结局却让人瞪大了眼睛。
先锋军竟然胜了!
先是李贤,现在又是太史慈,难道青州军将真的有神鬼莫测之功?不然怎么有如此扭转乾坤之力?
那些早早把家中子弟送往军中参军的人家个个喜上眉梢,听闻青州军战后犒赏起来最是大方不过,此番大胜,说不定家中又可以多得些赏赐,置办些家具物事了。
泽幕城,惨烈的厮杀味道渐渐在风中逝去,数日前的那场血腥的搏杀似乎已经渐行渐远,然而家中有丁口折损的那些人家却依旧披素执白,举城望去,满城素缟,让人心情沉闷,生不起半点兴奋之态。
守城之日,太史慈强令城中男丁参与,虽然时候守住了城池,可是城中的民夫也折损了不少。
县令宫房身受重伤,此时依旧卧榻不起,那日里,若不是太史慈及时赶到,宫房绝难幸免。
清醒过来的时候,宫房虽然未曾多言,可太史慈在他的眼中还是看到了一股说不出口的恭顺之意。
很显然,生死存亡之际,宫房恨透了袁绍的坐视不管。
明明是自家城池,可是,攻城的时候,袁绍却无所不用其极。
投石机呀,那么大的石块落入城中,会砸毁多少民舍?砸伤多少百姓?
宫房忙着疏散百姓,却被碎石击伤,要不是太史慈及时救援,说不定宫房就死了。
战后,袁绍弃城而走,赵云率领骑军尾随而行,不过,先锋军却是留在了城中。
三两日的功夫,太史慈一刻也没有闲下来,后续的辎重兵也已经赶到了泽幕城,带来了最新的物资粮秣。
得了补给,更换了武器,太史慈麾下的人马又恢复了战力。
赵云出城之前曾经派人回禀,说袁绍麾下骑军不知去向。
这几日的功夫,出外哨探的军卒在猎犬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袁绍骑军的踪影。
原来这两千精骑竟然全部躲入了树林之中,要不是猎犬味道灵敏,险些被他们躲了过去。
袁绍眼见事情败露,急忙将骑卒转移了出来,而这时候,太史慈派来纵火的人手才刚刚行至半途。
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太史慈悔之莫及,若是他赋予哨探临机应变之权,当场纵火焚林,又哪会让袁军精骑躲过这一劫?
经此一役,太史慈当即放权下去,若是哨探发现敌情,可自行选择处置方式,不一定非得回转候命!
第559章 人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战场上从来没有算无遗珠的说法,太史慈错过了一场剿灭袁军精骑的机会,却借此改进了哨探方式,授予探马临机应变的权力。
从长远来看,此举可谓影响深远,战机稍纵即逝,探马自行决断往往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结局虽然并不完美,可是,泽幕城终归是守住了。
大捷!以一万四千兵马对十万大军,硬是大获全胜!
冀州精骑离开之后,太史慈第一时间通禀李贤,告知袁军动向。世人皆知,袁绍颇好颜面,能让他无功而走,一定另有所图。
要知道,前前后后,袁绍总计在泽幕城下丢掉了四千名军卒的性命。
暂时的休兵也就罢了,可是,袁绍偏偏选择离开,这需要多大的决心?
消息传到李贤军中,他急忙找到陈宫,询计问策:“暗营可有消息传来?”
陈宫摇了摇头,道:“袁绍新败之后,口风甚紧,没有人知道他欲往何处”。
李贤吸了口气,道:“冀州军南下,原本就抱着复仇的目的,可是,现在袁绍非但没能报仇雪恨,反而平添新恨,我若是袁绍,一定卯足了力气,狠狠地报复”。
陈宫深以为然,据他了解,袁绍睚眦必报,确实是这么一种人,“使君所言不差,只是,袁绍的目的在哪里?”
李贤来了兴致,他好整以暇地分析道:“我且问你,谁是袁绍最大的威胁?”
陈宫眼前一亮:“使君的援军”。
李贤微微颌首:“不错,开阳军、先锋军俱是精锐,袁绍不可能置若罔闻,我觉得他会在这上面做手脚”。
“你的意思是说,袁绍会对付我们?”
“极有可能!”
陈宫吸了口气,道:“使君宽心,我一定加派人手,绝不让袁绍得逞”。
李贤不置可否,如果袁绍真的埋伏人手,他倒是想将计就计。
袁绍想要除掉李贤,李贤又何尝不想干掉袁绍?
冀州土地广博,又有马源,只要将其纳入囊中,就等于拥有了王霸之基!
穿越以来,李贤一直战战兢兢,生怕一招不慎丢了性命,他从一介盐丁一路搏杀,终于有了今日的地位。
可是,成为青、徐刺史,意味着背负更多责任,而且,到了这地步,已然是有进无退!
权力如逆水撑舟,不进则退,这一点,李贤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再过十里就是黄河,原本李贤打算星夜渡河,救援泽幕城,现在,既然泽幕城无忧,李贤决定改变计划,寻求击败袁绍的法子。
哨探已经带来了袁绍的消息,冀州军已经渡过黄河,正往青州进犯。
怎么办?
高唐为平原郡所属郡县,大军已经跋涉了三个时辰,李贤决定入城休整一番再谈其他。
烈日炎炎,在路上行了几十多里路,青州军卒的脚下都好像着了火一般滚烫的要命。
入城之后必须好生休整一番,不然这种天气极有可能中暑生病,李贤可不想自己的队伍当中出现非战斗减员的情况。
城墙终于遥遥可望,众人都是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连日的奔波,耗去了军卒大半的体力,眼下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城池,说不得要买些肉食来补补身子。
众人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也格外快了几分。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臧霸与四百名骑军先行抵达高唐城下。
隔着老远,可以清楚地看到,城门大开着,看上去防备很是松懈。
只是当臧霸试图进入的时候却被卫卒拦了下来。
臧霸摸不着头脑,之前不是已经派人把关防文书送来了吗?怎么还不允许入城?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卫卒持枪挺立,道:“我家县尊说了,高唐乃关防要地,不容有失,所以外地官军一律不许入内!”
还有这等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臧霸气往上涌,嘴里没好气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这高唐还是我汉家土地吗?”
军卒冷嘲热讽:“那是自然”。
“你家县令、县尉在哪里?”
“如何?你想怎样?”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臧霸额头青筋嘣嘣直跳,他几乎强忍着才没有把手中的马鞭朝对方脸上抽去:“你家县令姓甚名谁?”
提起自家县令,那军卒把腰杆挺得更直了,“我家县令是平原张氏子弟,名讳文尚的就是了。”
“张文尚!”臧霸重重颌首,他转身打马离去。
身后的四百名军卒本是人人愤怒,只待臧霸发令之后便冲上去殴斗一番,可没曾想自家将军却退缩了下来,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臧霸没有莽撞,张文尚好与不好,自有李贤去评判,轮不到他去教训。
“来人呐,将此处详情报与使君知晓”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