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汉竭力思考,半晌方才摇头说道:“事发突然,小人看不周全,不过,确实没见到黄盖、周瑜的旗帜”。
刘备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虽然并不确切,不过已经可以验证心中的想法了,“你觉得江东军战力如何?”
军汉流露出一番后怕的模样,嘴里道:“精锐,俱是精锐,与之前遇到的人马不可同日而语”。
“好了,你且退下吧”
“喏”
军汉告辞之后,刘备喃喃自语:“看来孙策确实是在藏拙,不过,今日他为什么暴露了实力?这其中必有因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忽而,简雍正色道:“主公,我有一问”。
“喔?速速道来”
“如果你是孙策,你会攻击何处?”
刘备换位思考,他缓缓分析起来:“江东军虽有精锐,但却不足以抵抗五万大军,硬碰硬显然不是好法子,强攻不成,只能智取了,如何智取?设伏?劫掠粮道?”
简雍击掌笑道:“不错,正是粮道”。
刘备煞白着脸,道:“我军粮秣补给不易,难道孙策真的打了粮道的主意?”
“确切地说,孙策是打了粮秣的主意,主公,我且问你,荆州运来的粮秣可算安全?”
刘备心往下沉,嘴里道:“负责粮秣安全的军将是黄祖的妻侄,其人贪杯误事,若不是黄祖照料,早就被刘表斩杀了”。
“不成,须得加派人手增援,否则的话,一旦为贼人所趁,大事去矣”
刘备明白,简雍绝不是在危言耸听,倘若堆积的粮秣真被烧了,五万大军很快便会陷入绝境。
沿途间,荆州军已经将能吃的能用的东西劫掠一空,就算大军回返,也难找到可以果腹的东西。
抢来的东西没有人去珍惜,无论军将还是军卒,他们全都大肆挥霍。
若是一直胜下去也就罢了,荆州军总归是笑到最后,可若是粮秣焚毁一空,荆州军又该何去何从?
从平原郡辗转到荆州,刘备自己掌控过大权,也多次依附过强力诸侯,只是,最终都是以挪窝避祸告终。
刘备不想再败了,他在荆州待的好好的,绝不能有任何变数。
“云长,沧口的辎重便拜托给你了,你即刻领军启程,务必守住沧口,绝不让贼人焚毁”
关羽抱拳作揖,道:“得令”。
“你需要多少兵马?”
关羽志得意满:“一千足矣”。
刘备很是满意,眼下,他麾下兵马不过五千之数,如果因为关羽的缘故将麾下兵马抽调过半,在接下来的战事里,刘备必将无所事事。
关羽有傲性,刘备便不再多言,只是淡淡地说道:“好,你且去吧”
“喏!”关羽正欲告辞,却又来了一句:“主公一定要多加小心”。
刘备笑了起来:“好的,我会的,我会在此静候佳音,我知道,孙策绝对撑不了多久”。
“吱嘎嘎”,城门又开了,这次离开城池的是关羽的一千本部人马。
“宪和,你觉得云长还来得及吗?”
“一定来得及,如果江东军已经得手,孙策绝不会滞留此处”
刘备恍然大悟,简雍分析的很有道理。
沧口没有火光冲天的模样,那便说明沧口粮秣无事。
“只不过,主公,沧口是黄祖的辖区,云长过去,只怕会滋生事端呀”
“怕什么?倘若真出了事情,我会向黄祖亲自解释”
“若是黄祖也不通融呢?”
“那我只好去寻刘表了”
关羽领军增援,这本是好事,不过,如果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刘备在杞人忧天,那么,沧口守将一定会反咬一口。
黄祖在荆州根基雄厚,便是刘表也不敢轻易动他,反观刘备,完全是一个客将,离开刘表的信赖,刘备什么都没有。
第426章 陈到的先遣小队
若不是沧口粮秣事关重大,刘备绝不会冒着得罪黄祖的风险调兵相援。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做。
刘备站在城楼,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若不是李贤,此时他怎么会沦落到寄人篱下的惨境?
连城下这等规模的战事,刘备都无法参与其中,此等悲愤怨恨之情难以言喻,如果诅咒可以杀人,李贤早已经死了无数次。
登高而望,数万人的军阵分外雄壮,隆隆的战鼓声,寒光闪闪的兵戈、武器,一声令下,数万人为之赴死,这等情景,只是远远观望便觉得热血沸腾。
“黄”字大纛下,黄祖在马上大声疾呼,刘备深深吁了口气,此时此刻,他多想将黄祖取而代之!
黄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得比什么都要重,亲临战阵,黄祖左右全是身着重甲的亲兵护卫。
刀枪无眼,流矢更是防不胜防。
上阵之前,黄祖叫嚣跋扈,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是,到了战场上,他却一反常态,谨慎小心,绝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美人、美酒、香肉,令人畏惧的权势,这些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若是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黄祖野心勃勃,他在江陵建立了根深蒂固的势力范围,毫不客气地说,在江陵,黄祖便是一言九鼎的土皇帝。
越是权势高的人,越珍惜性命,对黄祖来说,孙策宛若卡在喉咙上的鱼刺,不除不快。
数年间,孙策白手起家,在江东翻云覆雨,攻城拔寨,实力增长极快,有这样一个仇人,黄祖总是午夜惊醒。
眼下,孙策受伤遁逃,正是干掉他的最佳时机,黄祖怎么会眼睁睁放过?
“弓手何在?射!”
重赏之下,荆州弓手使出了浑身解数。
数百支箭矢往孙策的位置疾射而出,眼瞅着就要将其射成一只刺猬。
千钧一发之际,孙策的身影从马背上消失不见了。
黄祖阴沉着脸,他看到孙策的坐骑倒毙身亡,无数的箭矢将它射成了刺猬,而孙策却从马下蹿了出来。
显然,刚才孙策是躲到了马腹下,以马来做肉盾,这才侥幸躲过了箭雨打击。
“好奸猾的小贼!”黄祖大为恼怒,可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策狂奔而去。
在周泰等人的接应下,孙策很快便换了新坐骑。
除了腋下的箭矢依旧触目惊心之外,孙策丝毫不显疲态。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孙策冷汗淋漓,若不是运气极佳,武艺无双,他哪能成功而返?说不定早已经死在了乱箭之下。
成功逃回本阵,孙策颇有些自责,因为一时冲动,险些将大军置于危险境地,这种行为殊为不智。
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孙策有惊无险,只是中了一箭,受了箭伤,相对于失手被擒、倒毙身亡这两种情况,孙策策马逃回,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主将性命无忧,江东军大为振奋。
换言之,适才孙策的行为虽然莽撞,但从另一种角度考虑,那未尝不是一种勇敢?
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即便未能一击奏效,可这等情景,只是亲眼目睹便使人热血沸腾。
当然了,最重要的却是孙策活了下来。
“万胜,万胜!”江东军卒高呼不已。
孙策竭力回应:“江东军弓手何在?齐射!”
既然孙策已经回返战阵,那么,江东军的弓手便无需顾及,他们可以放手施为。
“哗哗”,江东军万箭齐发,与荆州军对射起来。
黑压压的箭矢遮天蔽日,仿佛飞蝗临世。
间或有相对而行的箭矢在空中相撞,于半途中坠落,然而,更多的箭矢却向着他们的目标,急驰而去。
江东军严阵以待,他们的弓手已经躲到了巨盾之后,而前端的刀盾兵竖起了足以藏身的大盾。
箭矢呼啸而来,“咄咄咄”,雨点一般落下。
荆州军的弓手数量是江东军的两倍,他们抛射出的箭矢也双倍于江东军。
甫一开战,江东军便遭遇了密集箭雨的打击。
幸亏参战的俱是百战老卒,否则的话,若是换成孙策新募的军卒,只怕未能箭矢落下便落荒而逃了。
孙策在中军目光严峻,事态的发展似乎失去了控制。
黄祖上来就摆出一力降十会的态势。
荆州军人多,而江东军人少,黄祖没有派军试探,而是下令大军压前。
江东军绝不能退,在强势敌军的压迫下,贸然撤退很有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战事危急,孙策连箭伤都来不及处理,一天天军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
得了军将提点,前军士卒渐渐稳住了阵脚。
短兵交接之前,远程弓手是犀利的大杀器。
临阵不过三矢,荆州军原本便占据人数优势,黄祖久经战阵,自然明白如何才能将己方的优势发挥到极处。
碾压!从正面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
孙策不是玩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吗?
黄祖全然不顾,他只是一门心思缠住孙策,尽最大可能地杀伤江东军精锐,即便嘴中不能杀死孙策,却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削弱江东军的实力。
对黄祖而言,只要是让孙策倒霉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近百步的距离转瞬及至,荆州军的刀盾兵缓缓压前,很快便来到了距离江东军不过百步远的地方。
到了这个位置,荆州军害怕箭矢伤了自家兵马,于是,除了少数精准的射手,多数弓手都放下了弓箭,大声喘息起来。
刚才那三轮箭矢,弓手耗费极大,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挽弓了。
对于交战双方来讲,弓手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接下来,到了短兵交接的时候,是长枪兵、刀盾兵发威的时候了。
黄祖意气风发:“黄兴,你领五千军卒从左翼包抄,赵鱼,你率四千兵马从右翼围拢,务必截住江东军,让其无处可逃”。
“喏!”
从明面上看,荆州军大占上风。
数量双倍于江东军,而且携连番大胜之势,军心可用,如果这样的战事都胜不了,那黄祖还有何面目执掌五万大军?
斩草要除根,对黄祖而言,既然杀了孙坚,那么孙策便留不得,否则的话,对方绝不会放弃任何可能报仇的机会。
黄祖明白,孙策帐下武将极多,如果斗将捉对厮杀,己方武将绝对讨不到好处。
与其凭白耽搁时间,倒不如这么干净利落地碾压过去!
刚才那番弓手对阵,江东军便没讨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