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使人引路,并不仅仅是出于善意,更多愿意还是为了巴结祭酒徐庶。
内事不决寻徐庶,这可是李贤李使君亲自允诺过的。
三日之前,祭酒亲自定下了悬赏缉拿细作的规矩,如果军校记得没错,渔民们擒住的这个倒霉鬼应该是第一个落网的细作。
若是徐庶起了兴致,很有可能亲自审问,那样一来,军校的这番苦心便不算白费。
自古至今,官场的规矩极大。
衙门好进,官差难缠,李贤整日忙于民事、军事,还没来得及整顿官场,一些积年尘弊依旧存在。
百姓叩门请赏与军卒叩门,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军校之所以让王省带路,为的就是杜绝官差上下其手的机会。
今日在府中值守的却是长史郑方,四年前,李贤亲自将其提拔之后,郑方一直感激涕零。
李贤率军出征之际,特意将郑方留在下邳辅佐徐庶。
寒门出身的郑方做事勤勉,行事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便是徐庶都赞不绝口。
今日,听闻事关“河北细作”,郑方不敢大意,他急忙派人通禀徐庶,同时查验起“物证”。
狗皮包裹的文书里,有形形色色的军情记录,单是这一条,细作的身份便确凿无比。
郑方松了口气,他称赞道:“几位义士立了大功,来人呐,取赏钱”。
“哗哗哗”,没多久,吴丘便接到了三贯大钱。
得了赏赐,吴丘并未离开,而是支支吾吾地说道:“多谢大人赏赐,小人还有一事相告”。
“喔,何事?”
“细作失手被擒之际意图收买小人,小人念及使君大恩,不曾就范,不过,后来却在他身上翻出这等物事”,说罢,吴丘将沉甸甸的金块捧在手心。
郑方见状大为讶异,只是这一块金子便价值十多贯,这些渔民竟然婉拒了,难道他们不知轻重?
不可能!对方珍之又重地献出来,定然是有所了解。
想到这里,郑方好奇地问道:“这是金子,贵重的很,你收下便收下了,怎么又献了出来?”
吴丘抬起头,第一次正视郑方:“李使君待俺们恩重如山,俺们捉贼请赏,这是本分,可这贼子的钱财却是不义之财,俺们不会要的”。
郑方很是感动:“好,好一位视金钱如粪土的义士,若是徐州百姓人人如此,天下谁不畏之?”
“份内事,长史谬赞了”
郑方将金子放到木案上,嘴里道:“这金子确属不义之财,便由郡府保管,不过,你们面对蛊惑,依旧能够保持本色,只是这一点便该赏,来人呐,取五贯大钱”
“喏!”
片刻之后,吴丘身前又多出一堆成串的铜钱。
随行的渔民大喜过望,吴丘这夯货交出金子,原本他们还肉疼的很,谁曾想,郡府竟然又有了重赏,虽说远远不及金子的价值,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不少人在心中盘算,回去之后一定得多长几个心眼,说不定还能再遇到不开眼的贼人,到时候也擒来请赏!
第389章 臧霸练军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厚重的木车来到郡府门前。
长史郑方早已经得了信儿,他守在一旁,静立不言。
须臾,徐庶跳下马车,嘴里道:“擒拿河北细作的义士在哪里?”
“正在府中等候,下官已经验明正身,那贼人的确是河北细作”
徐庶笑道:“头前来路,我要见见他们”。
“喏!”
相对于河北细作,徐庶对吴丘等人的兴趣更大。
众所周知,李贤这个徐州刺史是陶谦禅让来的,在一些百姓心中,陶氏地位特殊,李贤虽好,但并非不可取代。
如果能够通过一些手段,扩大李贤的影响力,徐庶定会乐见其成。
见了吴丘,与之详谈过后,徐庶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从今以后,只怕你很难像以前那样生活了,我且问你,你是愿意投军,还是愿意入衙做差?当然了,若是你还想下河捕鱼,我也不会阻拦”。
吴丘是个聪明人,他不假思索地笑道:“俺想参军,不过,俺只会划船、泅水,怕是不堪大用”。
徐庶连连摇头:“此言差矣,你可知道,李使君打算新立一军,往后军中儿郎须得人人会水,我看你不过二十岁上下,只要入军,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就依祭酒所言”
“嗯,今日你且回去,明日到军中应卯,军将若是问起,便说是我保举的”
李贤掌权以来,徐州军待遇丰厚,不过,若想进入军中,须得连过三关。
吴丘虽然对自己的气力很有信心,然而,他却从未射过箭,正是担心射术不精被人嗤笑,所以他才从未应募。
数月之前,吴丘硬着头皮打算尝试一番,却被告知,军中只出不进,若想入伍,须得等到下次募兵之时,当时,吴丘懊恼无比,还以为今生无望了。
谁曾想,吴丘只是捉了个贼人便峰回路转,竟然得到徐庶的举荐。
徐庶在城内颇有声望,有他作保,吴丘入军一事便尘埃落定。
将吴丘安置妥当之后,郑方按照徐庶的指点亲手书写了一篇传记,大意是下邳义士吴丘如何勇擒贼人,义拒金银的。
笔墨未干之际,郑方使人将其誊抄数分,张贴在城门口。
百姓见罢,人人艳羡不已。
如果都能有吴丘那般运道,大家岂不是都发了大财?
几日过后,青州、徐州的说书人便有了新段子,一时之间,义士吴丘名声大噪,而李贤的声望也攀升不止
有了吴丘的榜样在先,青州、徐州很快便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抓细作、除奸佞的运动。
一段时间下来,各地的细作哨探确实抓了不少,不过,外来的商贾也有所误伤。
证实确被冤枉的客商,官府会酌情给予补偿,由此一来,商贾虽有怨言,却也无话可说。
泗水,李贤乘船已至广陵。
沿途间,大军已经靠岸补给了三次,每一次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六个时辰。
与陆路比起来,船行显然快上了许多。
坐惯了海船的神策军没有任何不适,他们在船上如鱼得水,如履平地,臧霸的开阳军刚开始还有些难熬,可几日下来,他们也习惯了这种船上生活,都是土里刨食的乡民,几年前,他们也曾下过河,下过海,如今,坐上大船,虽然难免颠簸,可却不曾短缺了吃食,这样的日子,在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因而,哪怕再苦再累,军卒们也都生生忍耐了下来。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阳光不算暴烈,船只的甲板上,三五百名军卒排着整齐的队列开始操练。
杀,杀,杀!
休息了一整夜,军卒们体力充沛,船上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只能通过演武操练来宣泄多余的精力。
一早一晚各练一个时辰,中午日头毒辣的时候,李贤也不会强人所难。
适当的训练可以提高军卒的战斗力,可若是训练过量,那只会过犹不及。
几十斤的甲胄穿在身上,原本就炎热无比,真要是大幅度的剧烈运动,中暑的可能性极大。
李贤可不想麾下军卒出现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
医工营内储备了不少避暑药物,不过,眼下船队还没到进入东海,若是药物消耗过多,十之**会影响李贤下一本的军事行动。
徐盛麾下的神策军早就习惯了一日两练的操演,可臧霸的开阳军却有些难以为继。
吃着同样的伙食,休息同样的时间,神策军可以锻炼两个时辰,不出现任何问题,而开阳军却状况连连。
要么是军卒脱力昏迷,要么便是中暑倒地,这让生性要强的臧霸很是难堪。
南征先锋一职可是臧霸竭力争取来的,他还指望着借此一役立下不菲的功勋呢,可现在,尚未临阵,开阳军便有些拖后腿了,真要是到了战场上,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臧霸恨铁不成钢,他拒绝削减军卒的训练时间,摆出一副誓要炼出精兵的模样。
臧霸有如此斗志,李贤自然喜闻乐见。
只有开阳兵真正强大起来,才能够在战场上为神策军分忧,否则的话,开阳军只会成为大军的累赘。
尚未投奔李贤之前,开阳军在徐州算是难得的精锐,这也一直是臧霸引以为傲的资本,谁曾想,与徐盛的神策军比起来,开阳军竟然差了十万八千里,这让臧霸情何以堪?
骄傲的人一旦发起狠来,着实可怕的很。
每天一早,臧霸会与军卒一同操演,若是遇到惫赖之人,臧霸毫不留情,往往会痛下狠手。
一来二去,再也没人敢在操练的时候耍心眼。
一味的严苛,只会让军卒心生不满,臧霸手段了得,自然不会引火**。
这一日,开阳军正在日头下玩命苦练。
臧霸背手而立,嘴里道:“兄弟们,刺史李贤正在船上与大家同甘共苦,我知道你们很累,很想休息,可我告诉你们,这时候多流一滴汗,沙场上便可以少滴一滴血,要想活着回家,那就给我好好练,若是练好了,重重有赏!”
有名军校瞧着臧霸兴致极佳,当即壮着胆子问道:“赏啥?”
臧霸大笑:“胡老九,你个杀才,我臧霸吐口唾沫砸根钉,既然要赏,那便不会缺了弟兄们的好处,至于赏什么,自然是钱财了!只要练到神策军那副水准,我在此承诺,回到开阳,每人一百枚大钱!”
“哈哈,多谢臧都尉!”
“谢都尉”
听闻有钱可赏,军卒们神情振奋,当下操演的更为卖力。
第390章 谁能笑到最后
夏日炎炎,两万多名青壮蜗居在木船上,吃喝拉撒都在这片小小的空间,着实憋屈的很,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精力旺盛,若不能及时发泄,时间久了,很容易会滋事生非。【】
李贤制定的操军演武一事虽然让人叫苦不迭,然而,却在最大程度上消耗了军卒的多余精力,让他们无暇胡思乱想。
自古以来,军中严禁妇人同行,李贤大军同样没有例外。
幸好,白日间,军卒都耗尽了一身气力,否则的话,他们一定会度过无数个夜深难眠的夜晚。
战场上,来自背后的冷箭最为可怕。
死在敌人手中便也罢了,可若是死在自己人手中,只会让人心生不甘。
为了最大程度上遏止“自相残杀”,李贤在军中禁私斗,遇有矛盾、纠纷可由上官裁决,如果觉得上司裁决不公,可以直接去寻军中统领,倘若军卒还觉得统领有所偏袒,那么他们便可以去找李贤!
李贤应允过,倘若军卒有凭有据,而各司军将却不予处理的话,他一定会严惩大小军将,让他们长长记性。
臧霸是开阳军统领,徐盛是神策军统领,他们各司其职,将一切安置的井井有条。
大军南下以来,军卒矛盾虽多,可却从未有人敢于私战殴斗。
李贤定下的这条军规,其实也是借鉴前人的成功经验。
先秦之所以能够一统六国,这与商鞅变法不无关系,
在商鞅的改革下,军械禁私斗,尚公战,而秦国国内又制定了二十四军爵制,可以确保军卒得到与其军功匹配的封赏。
高祖刘邦成立大汉以来,军中倒是简化了爵位制度,可却没有相应的改进,一旦在军中统领战死在沙场上,很容易出现军将互不识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