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灾民目光呆滞,有的人还懂得燃火取暖,可多数人却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他们目光呆滞,全然一副活死人的模样。
李贤见状大骇,“他们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曹贼祸害的!冬季酷寒,不少被曹军祸害过的村落粮秣短缺,乡民们走投无路只能到郡城里讨口吃的”
李贤看着源源不断赶来的流民,嘴里道:“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取暖,外头总归有多少流民?”
闻讯赶来的陈登叹了口气,道:“曹豹说没有使君的命令他不敢放人入城,否则出了祸端他承担不起”。
李贤眸中寒光一闪而过,曹豹此獠用心险恶,眼下正是李贤新官上任的时候,如果就在郡城之外有流民饿死,他苦心经营的“爱民如子”的形象肯定会毁于一旦。
灾民们可不会管曹豹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眼下李贤已经成了徐州牧,城门尉不开城门,不让灾民入城,这一定是得了州牧的命令。
李贤却是不知道,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背了黑锅。
“元龙,这事情还得麻烦你,你现在马上入城与糜竺一道筹集粮秣,一方面准备粥棚救济灾民,另一方面筹备人手,准备运粮到受灾的村落”
陈登知道这是赚取民望的大好机会,他欣然应诺,道:“得令!”
李贤微微颌首,道:“去吧,顺便与曹豹知会一声,就说这些灾民是我让他们入城的”。
陈登略一迟疑,也应诺下来。
李贤让军卒将身上的粮秣全部取了出来,然后交给老弱妇孺,让他们先行食用。
得了食物,妇孺孩子全都感激涕零,不过,另一旁饿急眼的大汉却虎视眈眈。
为防意外,李贤让留下五百军卒,让他们在城外维护秩序,不让宵小生事。
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绝望之际,人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男人可能会抱着豁出去的念头疯狂一把,而女人,有可能为了一口吃食出卖**。
连生存都成为问题的时候,所谓的道德都没有任何的约束力,唯有血淋淋的刀剑才具有威慑力。
李贤在青州的时候多次赈济流民,他听说过不少道德沦丧的例子,因而,为了杜绝惨事发生,此番在下邳城下,他派出军卒四处游弋,防患于为然。
军卒一边巡逻,一边大声吆喝:“老少爷们,大姐大嫂们,打起精神,李使君回来了,有他在,便一定有你们一口吃的”。
有饿急的孩子怯生生地问道:“李使君是好人吗?”
军卒咧嘴大笑:“如果我家使君不是好人,那这世上的好人便死绝了”。
说到这里,军卒从怀里摸出半个饼,他交到孩子手中,嘴里道:“吃吧,吃完了这饼就可以入城吃粥了”。
孩子拿起饼先道了声谢,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尚未咽完,他便缓过神来,一蹦一跳地来到母亲身旁,嘴里道:“娘亲,这位大哥哥给我这个饼,你快些吃一口”。
那位奄奄一息的母亲强作欢颜,她说道:“快些谢谢军爷”。
孩子又道了谢。
军卒叹了口气,道:“再忍忍,使君不会让你们再这么饿下去的”。
年轻的母亲叹了口气,她强打起精神,嘴里道:“如果我死了,劳烦这位军爷把孩子带到城里,赏他一口饭吃,他爹生前也是个军卒,只是命薄,死在了曹军箭下”。
军卒听罢之后更生悲意:“这位嫂嫂切莫如此,你们娘俩把饼分了吃,我再给你们寻些吃的,相信我,李使君不会不管不顾的”。
“军爷不必如此,吃了你这饼,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里敢再劳烦你”
“不妨事”
说罢,军卒向同伴吩咐了几句,然后便一溜烟跑开了。
这时候,李贤打马来到城门口,他说道:“城门尉何在?”
不及片刻,一名白胖胖的军汉来到李贤身前,他讪笑道:“使君有何吩咐?小的来了”。
李贤皱起眉头,道:“我打算将这些灾民入城安置,你准备放行吧”。
军尉迟疑一番,嘴里道:“这,曹将军有令,不准灾民入城,若是我不遵将令,怕是官职不保呀”。
李贤勃然大怒:“不听我的,老子这就斩了你这狗头!”
话音未落,李贤便抽刀在手,摆出一副准备见血的模样。
那军卒何从见过李贤这等势若疯狂的模样,他煞白着脸,道:“使君饶命,使君饶命”。
第330章 安置流民
冬日寒风萧瑟,两丈高的城门洞串通内外,更是成了西北风逞威的所在。【】
城门尉白简浑身颤抖,他怎么也想不到,向来斯文有加的李贤竟然会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哪里是州牧啊,活脱脱的就是土匪啊!
“使君,小人对您敬仰有加,绝不敢冒犯呀”
如果不是脖子上架着刀,白简早已经跪倒在地了。
李贤只是冷笑,并不多言。
四下里的城门卫卒微微有些愣神,李贤翻脸的动作太快,快到其他卫卒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只是电光火石间,白简便被拿下了。
为了防止李贤有所闪失,李贤的护卫头领相梁大步上前,他抽刀在手的功夫,十多名护卫已经一拥而上,将李贤、白简与其他军卒隔离来了。
确认没有军卒为白简出头闹事之后,李贤终于收刀而立,只听他冷冷地说道:“城外的这些百姓都是我徐州子民,我身为徐州牧,自然要竭力护的他们周全,你,白简,不让他们入城,到底是何居心?你想置我于何地?”
白简“嘭”地一声跪伏在地,他连连叩首,涕泪交加地说道:“使君明鉴,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呀,小人对使君之心天日可鉴”。
“我再问你一次,这些流民可以入城否?”
白简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小鸡啄米一般颌首应诺,道:“可以,当然可以,使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小人绝无二话”。
李贤“啐”了一口,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传令下去,让城外的流民次第入城,如有肆意妄为者,杀无赦”。
“喏!”
没有李贤的命令,白简依旧跪倒在地,不敢起身。
本以为曹豹会为其出面,可李贤等了半晌,却连人影都没等到,他不禁在心中嘀咕,曹豹这厮也是个鼠胆之辈,今日他不为白简出头,肯定会让不少人心寒齿冷。
毕竟,白简是奉了曹豹的军令才拒绝流民入城得罪李贤的,李贤用刀威逼白简,又大张旗鼓的命令让流民入城,等于在打曹豹的脸。
曹豹做了缩头乌龟,谁还敢为他卖命?
尚未执掌徐州之前,李贤便听说曹豹与陶应交往甚密,只是曹豹树大根深,李贤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一直才动不了他。
今日倘若曹豹为白简出头,李贤已经打定了主意,势必要落落他的脸面。
谁曾想,曹豹竟然做了缩头乌龟。
李贤不无遗憾地说道:“白简,你是不是以为会有人为你出头?”
白简打了个寒碜,他急忙否认道:“不敢,李使君是徐州之主,您说一不二,小人已然知错了”。
李贤还刀入鞘,嘴里道:“不管是谁,我只给他们一次机会,这一次,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你记清楚了,如果再有第二次,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白简磕头如捣蒜,这时候他才响起了李贤的赫赫威名。
传言李贤还是个盐丁的时候便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中的黄巾更是不知凡几,真要是把他惹恼了,别说宰个城门尉了,就说直接领军抄了曹豹的家,这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李贤在下密城抄的家,灭的口还少吗?他这等凶神不管哪里都不会消停!
“他娘的,曹豹虽然是军中宿将,可李贤才是新任州牧,老子这么辛苦的掺和这事儿,倒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白简觉得自己遭受了不白之冤。
奉命行事而已,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如果不是因为曹豹,李贤绝不会勃然大怒。
白简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成了牺牲品,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呀。
老天爷何其不公?白简一肚子怨气,但面对李贤,他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青州兵的指点下,很快便有流民排着队列,缓缓而至。
此番,卫卒再不敢阻拦。
家园尽毁,粮秣一空的流民多次尝试入城,却都被拒之门外,这一次,他们都听说了,如果不是李使君的缘故,他们依旧入不了城。
“城内已经备好了热粥,乡亲们次第入城,不可乱了秩序”
抢先入城的陈登已经使人派来了衙役,衙役拿着锣,做起这等事情驾轻就熟。
“铛铛铛,使君有令,妇孺先行,青壮次之”
“铛铛铛,人人有米,人人有粥,入城东行,不可扰民,作奸犯科者,斩!”
入城就有吃的?濒临绝望的乡民闻言大喜。
有几个青皮无赖仗着身强力壮,就想乱了次序,抢先入城,却被巡弋的军卒发现,一刀斩了性命。
青皮们直到死也想不到,青州兵说动手就动手了,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丧命了。
死去的尸首扑倒在地,为了加强震慑力度,李贤并没有将尸首带走。
对于饿昏头的流民们来说,只有血淋淋的屠刀,死不瞑目的尸首才能让他们清醒的服从命令,接受指挥。
有了青皮无赖的前车之鉴,四面用来的流民再也不敢一拥而上,他们按照衙役的吩咐,让老弱妇孺先行一步,青壮殿后。
坚持到这里,老弱妇孺早已经是又累又疲,比起青壮年,他们的身体差了不止一筹,能够早喝上一口热食,他们平安无事的可能性便大上一分。
如果任凭老弱妇孺自生自灭,就算李贤设立粥棚赈济灾民,不患寡而患不均,青壮们年轻力胜,一定会抢走所有的食物,那时候,老弱们便没了活路。
什么百善孝为先,尊老爱幼,这些高尚的美德在死亡降临之际都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这世界只有一个真理,那就是活下去!
下邳东城,陈登、糜竺很有效率,他们动用了全部人手,运粮的运粮,煮粥的煮粥。
等到第一排乡民顺利入城之后,香喷喷的粥食已经准备好了。
李贤抽出一根筷子,他插到米粥中,筷子屹立不倒,这说明粥里面的米粟没有偷工减料,他很是欣慰,当下赞道:“有这些米粥,百姓们起码可以活下去了”。
相梁笑道:“这都是使君的恩德”。
李贤笑而不言。
时间仓促,城内不可能一下子备好几百口大锅。
陈登、糜竺动用了举族之力,才堪堪准备好了可供五百人同时食用的饭食。
正巧,第一波吃饭的人也只有五百人。
如何赈济流民,确保他们不再生乱,李贤早就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措施。
一开始,入城的流民数目绝不能多。
数量多了,很容易滋生各类矛盾。
想想看,城外的流民已经足有数万人,而且,不远处还有流民源源不断的加入其中。
如果无人管束,这些流民蜂拥而入,怕是会像蝗虫一般,所过之处一扫而光。
那样的话,李贤便成了弄巧成拙的夯货,城内一定会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第一波流民吃完米粥之后,李贤才传令下去,准许第二批人入城吃饭。
后入者看到第一波流民吃饱喝足的满意模样,当下安了心。
看模样城内粮秣足够,应该足够大家食用了!
刚开始,下邳城内的乡民对流民还有些畏之如虎,他们生怕这些走投无路的家伙会打家劫舍,作出无法无天的事情,谁曾想,入城之后,所有的流民都在衙役、兵丁的指挥下有秩序地前往粥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