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啊,百般谋划,终究不敌天命!”
李衍对这些当官的蝇营狗苟没兴趣,沉声道:“周蟠要金盆洗手,们什么态度?”
张师童摇头道:“李大人之前同样吃了不少亏,但为彰显大度,并未追究,甚至上奏朝廷,给卢大人家里请了个牌坊。咱们这边,自然也不能太过分。”
“漕帮和泰行车马行重利,只要周家老实退出咸阳,让他们接手一些地盘,便不会吭声…”
“武行的几位前辈,主要是怕周家得势后受到欺压,眼下云开雾散,也懒得招惹恩怨…”
“唯有罗士海前辈,坚持要周家交出当年凶手。”
李衍瞥了一眼,“你们张家呢?”
张师童嘿嘿笑道:“我父亲已被推举为下一任咸阳神拳会会长,哪能落井下石,自然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啧啧。”
沙里飞看到他那得意的模样,心中就来气,忍不住讥讽道:“你们得了好处,自然大方,周家害的别人家破人亡时,可没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些苦主呢,没人上门找茬?”
张师童也不气恼,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你也是江湖中人,岂会说出这种话?”
“周蟠金盆洗手,要稳住的,只是咸阳各大势力,那些苦主上门,他正好出手了结恩怨,何惧之有?”
“这江湖,终归还是拳头大才有资格说话…”
沙里飞被噎住,嘀咕着骂了几句,不再吭声。
而李衍则平静道:“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决定,那么找我来做甚?”
张师童开口道:“你不是打残了周白么,就连其父周培德也已下狱,我父亲的意思,是趁着这机会说开,免得今后有麻烦。”
“我父亲想让你进神拳会,历练几年后,开武馆或弄个镖局,给李家挣一份基业,也算全了老一辈情谊。”
李衍闻言有些诧异,但沉默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多谢张前辈好意,但我恐怕不能从命。”
张师童愣住了,“为啥?”
李衍喝了口茶,面色平静道:
“我拳头不大,但也是苦主之一!”
…………
九月初六,宜会亲订盟,忌安葬。
“快点,把灯笼挂上!”
“鱼怎么还没送来?”
“船头说这两日渭河有些古怪,鱼少的可怜,他们去了其他河道打捞,肯定能赶上。”
“记得看一下,别让他们用死鱼糊弄。”
“王姚师叔呢?”
“说医馆人多,走不开。”
“放屁,也不看今天什么日子,他分明是…”
“唉,罢了,跟师傅说一声吧。”
周家武馆大院外,弟子们一片忙碌。
谁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所有人忙来忙去,眼神中却都带着一丝迷茫。
树倒猢狲散,周家同样如此。
这些天,几乎大半的武馆弟子告辞离去,剩下的这些虽说忠心耿耿,但难免感到心慌,不知未来该怎么办。
犹记得上次周家如此热闹,还是中秋时节,八大金刚齐聚,城中大小武馆镖局,甚至衙门里的官吏,都要送礼上门。
那时候,戏班子是从长安请的。
明月朗照,高朋满座,一片欢腾。
谁能想到短短时间,就成了这样。
八大金刚之中,郑显怀满门皆死,周培德下狱,定了个秋后问斩,袁瞿和郑黑背逃跑,听说勾结妖人已经身死,家产全部充公。
医馆的王姚、镖局的刘金成,都推说有事来不了,分明是要和周蟠撇清关系,毕竟他们今后还要在咸阳城混。
今日,八大金刚竟只有两人到场,还都是周家人。
大厦倾覆,快的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不少人心中已打起了小九九,周蟠金盆洗手后,多半就会带着周家人离开咸阳城,回到老家定居。
他们这些人,以前仗着周家权势横行霸道,没少得罪人,看来今日过后,这咸阳城也不能待了。
周家门外,更是聚集了不少闲人看热闹。
他们指指点点,眉宇之间满是幸灾乐祸。
武馆的弟子们看到,心中皆是恼火。
以周家的权势,往日里这些人连靠近都不敢,现在却敢做出这副鬼模样。
然而,却无人上前理论。
过了今日,周家一倒,他们也成了无根的浮萍,与人发生冲突后,也再没人会替他们出头。
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很快,良辰已到,鞭炮声响,观礼嘉宾如约而至。
有弟子在门口高声唱门:
“清泉武馆刘馆主到!”
“昌盛镖局李镖头到!”
“泰兴车马行秦把头到!”
“漕帮韩帮主到!”
“张氏武馆张太爷到!”
“衙门关捕头到!”
门口看热闹的也不意外。
周蟠金盆洗手,来者皆是咸阳道上有名的人物。
当然,交情不深,没什么恩怨的,也都会碍于面子,送上一份薄礼,这就叫人不到礼到。
他们要看的,是今天有没有人闹事!
第79章 当堂对峙
“那小子还敢上门?”
“哼,得意忘形,欺人太甚!”
周家大门内,有几名弟子低头耳语。
他们视线,都集中在张家的队伍中。
那里除了张家父子以及门下弟子,还有两个扎眼的家伙:一人黑布戎袍,眼神锐利,一人身形高大,光头络腮胡,正是李衍和沙里飞。
周家的弟子,都有些气不过。
其他势力还好说,都在咸阳城道上混,多多少少与曾经的周家有些瓜葛恩怨,今日要说个明白。
但你李衍算什么?
来了咸阳,打残周白扬名,甚至周培德还因此铤而走险,入了大狱,秋后问斩。
里里外外,就没吃过亏。
今日还要上门,这不蹬鼻子上脸吗?
当然,如今这局势,他们也没人敢多言。
愤怒过后,便是无奈与悲凉涌上心头。
李衍灵觉敏锐,自然察觉到一道道不善目光。
他也懒得理会,而是瞥向后方。
那里站了位中年人,一袭黑衣,头戴四方帽,身形高大,双鬓斑白,五官方正威严,身后还跟着两名衙役。
正是咸阳捕头关万彻。
旁边沙里飞见状,满眼不屑低声道:“看他作甚,见风使舵的小人而已,没必要搭理。”
沙里飞说的没错,关中道上不少人都知晓,这关万彻与他父亲李虎曾是生死之交,论关系,比这张老爷子近多了。
然而,父亲死的时候并未现身,多年来也不曾前往李家堡看望他爷孙,李衍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据张师童所言,关万彻调入咸阳当捕头时,不少人都以为他是来找周蟠麻烦,结果毫无动静。
唯一一次出手,还是之前郑显怀一家灭门案,有衙役想要拿他做替死鬼,结果被关万彻拦下。
什么人情冷暖,李衍并不在乎。
江湖上,人未走,茶已凉的事多了去了。
他奇怪的是,关万彻来此地做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关万彻直接走了上来,面无表情,打量了他几眼,淡然道:“你对我有怨?”
李衍平静道:“陌路之人,何来仇怨?”
“那就行。”
关万彻点头冷笑道:“我与你父亲是八拜之交,但他却辜负了我妹子,人都跑到了太白山奉道,让我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见过这种兄弟吗?”
李衍脸色一僵,尬笑道:“这个…上一辈的事,我不太清楚。”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当初的事。
父亲大过年的没有回家,本就让爷爷气不顺,结果又来了两个美貌女子,在门口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把爷爷气得够呛。
其中一个,就好像姓关。
而且听她们所言,父亲的风流债还不止这些…
念及此事,李衍有些无奈。
再看周围,不仅沙里飞瞪大了眼睛,就连旁边的张家父子和手下弟子,也都一个个竖起了耳朵,满脸的八卦。
“去去去。”
李衍一把将沙里飞推开,正色道:“老一辈的事,我不便多说,但有什么恩怨,尽管接着便是。”
“接?”
关万彻冷笑道:“我妹子老实,吃了亏也往肚子里咽,但有些女人可不好惹,你接得住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