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刀行 第218节

  赵婉芳面带微笑,远远观望。

  更远处,申三酉拎着酒壶立在人群中,灌上几口,又呵呵傻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很多熟人,混在人群之中观看。

  然而,此刻的李衍却根本没看到。

  他浑然忘我,暗劲拍击擂鼓,越来越响。

  待行至朱雀大街中段,鼓声节奏立刻变得急促,换成了秦汉鼓韵第二曲,交战。

  这一曲,节奏激昂雄壮。

  换做以前,李衍若以暗劲拍击,经常拍两下就一口气回不过来,节奏停顿。

  而此时,他却领悟了大云雷音,每次暗劲勃发后,身躯都好似受到滋润,又有一股新力续上。

  暗劲之运用,竟有了连绵不绝之势。

  云雷神鼓,顿时盖过了周围鼓声。

  当然,李衍并未使用存神之法。

  毕竟是法器,若肆意乱来,恐怕周围的鼓手,都得震晕几个。

  连续不间断使用暗劲,让他身躯都受到损伤,胳膊肌肉臌胀,皮肤发红,汗水自额头滴答落下。

  此刻的李衍,已借鼓声悟道。

  暗劲运用的奥妙,随时都能捅破,哪会在乎其他,不断以大罗法身修补。

  李衍能察觉到,所谓的筋膜,就像一张密集大网,勾连人体所有结构组织。

  以筋膜震颤发力,举手投足间,汇聚全身之力,便叫气膜鼓荡,裹筋成圆。

  这股力道,由内而外,层次多且相互纠缠。

  想要暗劲千回百折,随意变化,就要在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形成新的震荡。

  按《武经》上所言,这叫打通阴阳结。

  打通阴阳结,就意味着迈入暗劲巅峰。

  李衍以前还不明白,但这次领悟大云雷音关窍后,那股力道顿时被他续上。

  终于,到了秦汉鼓韵第三曲,凯旋。

  这一曲,又叫不紧不慢。

  两种节奏相互交替,变化多端。

  而李衍的鼓声,亦随之变化。

  震荡、回旋、轱辘…各种劲道交替。

  李衍对于暗劲的变化,也越来越熟悉,所谓千回百折,不外如是。

  咚!

  终于,鼓声停歇。

  李衍双眼茫然,迅速恢复清醒。

  眼前古老宫墙斑驳,却是已走完朱雀大街。

  身后依旧山呼海啸,鼓声轰鸣,但他们的队伍已经走完过场停下,所有人都累的瘫倒在地。

  “李兄弟,你没事吧?”

  万掌柜见他脸色不对,连忙询问。

  “没事,我好得很!”

  李衍哈哈一笑,浑身暗伤顿时被修复。

  已经经过强化的大罗法身,此刻竟又出现密密麻麻裂缝,好似瓷器开裂。

  然而,李衍却毫不在意。

  击鼓入道,他已正式踏入暗劲巅峰。

  别人要达到这个程度,即便聪慧,身躯也要慢慢适应,以免受伤。

  但他却凭借大罗法身,硬抗着熬了过来。

  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掌握“毫不着意,触之即溃”之真意,与人交战遇圆则圆,遇方则方,便可踏入化劲层次。

  “衍小哥!”

  沙里飞和王道玄也挤了过来。

  “哈哈哈…”

  万掌柜能明显到,至少白天这一场,是没输给任何人,显然心情很是高兴,“诸位走,老夫做东,咱们吃饱喝足,晚上继续!”

  抬神楼,敲战鼓,皆耗费体力精神,众人一个个都满头大汗,但精神却更加亢奋。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晚上才是重头…

  今日只有两更

第173章 上元夜未央

  黄昏时,消息终于传来。

  “咱们的队伍,安排在道政坊。”

  万掌柜神色有些兴奋,“道政坊在王府旁,那里有座三层高楼,就在兴庆湖边。”

  “因为咱们白天表现不错,特意被安排在此地,到时长安王府众人会登高观看,而且会给每个队伍赐下美酒,以示鼓励。”

  “好!”

  众汉子顿时连声叫好,满脸兴奋。

  他们虽也是江湖中人,但所从事行业,说白了都是下九流,平日说起来权贵如粪土,但被这皇亲贵胄夸奖,还是心中美滋滋。

  无论结果如何,今后都能作为谈资。

  李衍对什么王爷的鼓励,自然没兴趣,沉声询问道:“附近队伍,都来自哪儿?”

  万掌柜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面色凝重道:“一个是来自晋州的队伍,就在胜业坊,他们既是客人,也有大票号背景,王爷会先一步相见。”

  “另一只在常乐坊,是来自榆林的术士组建,名声尚可,老夫大多认识。”

  “晋州的队伍,多半会借着跑鼓车速度优势,先一步离开,沿途壮大声势,借法旗聚香火,先拿一个名额。”

  “榆林的队伍,则会与咱们在东市相遇,这是第一场,要么井水不犯河水,继续前行,要么就得拼过一场。”

  “老夫想保留实力,毕竟抬着神楼横穿长安城,体力消耗不小,犯不着一开始就斗。”

  “估计对面也是这么想,他们先走一步,咱们就不会碰上。”

  “但怎么选,还得看人家…”

  终于,夜幕降临,满城华灯初上。

  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

  长安上元节,历来就动静不小。

  昔日盛唐,人们认为诸神显灵都在半夜。因此除了白天各种法事,晚上活动更是丰富。

  如唐朝迎紫姑神,子时才会开始。还有当时佛教盛行,自汉朝便会在正月十五燃灯供佛。

  当然还有个原因,当时长安有宵禁制度,而在上元节这天则会解除,甚至皇宫也打开大门,天子出门与民同乐。

  歌女舞姬盛装打扮,月下灯海中游走。

  有诗人描写当初盛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李,行歌径落梅。金吾夜不禁,玉漏莫相催。

  时至今日,长安早已不复往日辉煌。

  五陵豪杰,盛唐风流,早已归为尘土。

  但上元节的热闹,却流传下来。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排灯彩灯不见尽头,有商家雇人舞龙舞狮,走竹马,跑旱船。

  人流如织,孩童们手提鱼灯嬉笑追打,即便碰破了旁边的彩灯,大人也毫不生气,反以为福。

  当然,重头戏还是神楼巡游。

  道政坊临近城墙一角,万掌柜的队伍早已在此等候,抬神楼的汉子摩拳擦掌,相互鼓劲,甚至拍着胸膛,发出声声怒吼,以壮气势。

  他们今晚,可是要动真格的。

  若碰到其他队伍,狭路相逢,便要直接冲撞,将对方神楼掀翻。

  这并非对神不敬,反倒是一种娱神仪式。

  神楼前方,一名太玄正教道人手持法旗,另一只手掐诀变化,将法旗插在神楼之上,又焚香祭祀。

  这道人脸蛋圆圆,是个熟面孔。

  他道号谷尘子,正是当初跟随罗明子,与李衍他们在咸阳乱葬岗,敕封解救山神之人。

  待到对方做完法事,李衍当即上前相见。

  “李居士,许久未见啊。”

  谷尘子性格活泼,依旧面带笑容。

  李衍也客套了一句,随后询问道:“罗明子道长可曾回来?”

  “没有。”

  谷尘子疑惑道:“师兄走的匆忙,也不知有何急事,师伯也禁止我们多问,但京城那边传来消息,罗明子师兄可能会调往京城。”

  “哦。”

  李衍若有所思,看来赵长生的事,已引起朝廷和太玄正教重视。

  想到这儿,他也不再多问,而是看向神楼法旗,询问道:“为何临时改变,弄这么大阵仗?”

  谷尘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低声道:“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后可别乱传。”

  “今年冬季多雪,按理说明年会雨水丰沛,但多次占卜,无不提示有旱灾降临,太白山斗姆宫察觉不对,由高功做法事登山望气,发现祸出秦岭。”

  “天灾可举行法事禳灾祈福,但人祸就只能自己解决,因此执法堂派人探查,发现弥勒教活动…”

  “是那头旱魃?”李衍问道。

  谷尘子诧异,“你知道的倒不少。”

  “那东西不简单,这么说吧…唐时便有记载,后来被镇压,但还未将其灾殃之气消除,又被偷偷取出,纯粹是人心恶毒作祟。”

  “今晚这场科仪,是效仿古商‘雩舞’娱神,借力镇压,使得那东西安稳,随后就会离开长安,顺利运到华山,灾劫可解。”

  “陕州弥勒基本全军覆没,但难免有心怀叵测者,这活阴差若听到什么消息,可千万别装聋作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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