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阔步而行,直接绕进左侧小巷,来到了一座古朴小院外,轻轻叩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个慵懒的声音。
隔着木门,都觉得浑厚而温和。
李衍沉声道:“罗明子道长介绍来的。”
“哦,稍等。”
伴着一阵,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者,是个中年人,皮肤不正常惨白,好似常年不见阳光,看得出长相不错,但却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好像还没睡醒。
“进来吧。”
男子有气无力说了一声,便转身打着哈欠向屋内走去,叮铃咣当翻了一通,骂道:“贼怂的,哪个把我茶叶顺走了?”
李衍也不在意,瞥向小院四周。
屋檐下,摆着大大小小招魂幡,有的是纸做,有的是布料,甚至还有兽皮缝制的。
很快,中年人就抓挠着肚子走了出来,懒散道:“家里没啥招待的,估计你也看不上。”
“无妨。”
李衍微微摇头,将罗明子写的手信递了过去,“前辈,这是罗明子道长让我转交。”
男人接过后看了几眼,嗤笑道:“斗法啊…刘文琛这人我听过,没出息的玩意儿,贪人东西还弄这么大阵仗。”
“行了,到时我会去。”
李衍恭敬拱手道:“前辈,虽有罗道长情分,但该给的报酬也不能少,不知前辈……”
“报酬?”
男子挠了挠头,眼睛微眯,笑得有些暧昧,“看你小子挺有钱,我好久没喝花酒了…”
李衍哑然失笑,“没问题!”
这便是罗明子介绍的第一个人。
申三酉,道行三层楼,阴门高手,专门帮人哭丧招魂,诨号“夜哭郎”。
…………
半个多时辰后,李衍又来到宣义坊。
他径直走入一间当铺。
当铺的柜子高大,即便李衍站着也需仰望,并且只开个小口,从里面传来个冷漠的声音。
“客官要当什么?”
李衍也不废话,直接将信塞了过去。
半晌,里面冷漠声音再次响起。
“到时候,我会去。”
“报酬?算了,我要的你给不起…”
“多谢前辈。”
李衍也不废话,拱手告辞离开。
出了铺子,扭头望向后方那巨大的“当”字招牌,李衍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这几个月,对玄门的地位已然清楚。
太玄正教这些不用说,普通的邪道术士,如尤老四那种货色,都能成为帮派座上宾。
但并不是每个玄门中人,都富贵随身。
比如之前那“夜哭郎”申三酉,也不知之前经历过什么事,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有口饭吃就行。
这“当”铺中人更绝。
对方曾是个杀手,叫“影”,擅长幻术,但却甘愿当个普通人,在这当铺做掌眼先生。
或许,就像罗明子所说。
修行术法,对于某些人来说,并非机缘,而更像是一种诅咒……
…………
“事情办妥了。”
回到凤来客栈时,夜幕已然降临。
看着众人目光,李衍哑然失笑道:“放心,这次可是请了两位玄门高手,就刘文琛找的帮手,说不定听到名字就缩了。”
“那敢情好。”
凤飞燕捂嘴一笑,眼波流转,“衍小兄弟果然不凡,这初来长安,就有如此人脉,将来必是这关中道上的风云人物。”
“掌柜的过奖了。”
李衍笑着打了个哈哈,没有搭话。
他住在此地,即便有红夜叉这层关系,又岂能完全信任这凤飞燕。
无他,对方情况让他察觉不对劲。
红夜叉说过,凤飞燕家道中落,独闯长安,不仅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还弄出凤来客栈这么个产业。
他让沙里飞暗中收集了一些消息。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破绽。
但完美的太过分!
看起来就是个十分聪明,且好运气的人,一步步走得很稳,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然而很多事,不是聪明就能说得过去。
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
江湖险恶,还是多留点心眼好…
第133章 刍灵神术
啪!啪!啪!
风雪中,李衍蹭步上前,连环三劈,好似一连串炮仗,随后劈、挂、斩、卸、剪,越来越快。
看似刚猛,实则虚实相交。
“劈挂,讲究以快打慢。”
屋檐下,黎夫人不时开口指点。
“记住,这快不不是乱打,高来则挂,低来则劈,横来则拦,顺来则搬…一出手,就要破了对方的架势。”
“劈挂有辘轳劲,翻扯劲、吞吐劲、滚勒劲、通透劲,每种力道,都要运用纯熟…”
黎夫人虽很久以前便入了化劲,但久不在江湖行走,安心持家,加上年事已高,气血筋骨都在衰退,自然不能跟李衍过手。
但其对于拳法的理解,却极其高深。
加上李衍悟性尚可,只需出言指点,对于劈挂拳的掌握,就一日胜过一日。
终于,又是一日习练结束。
黎夫人欣慰道:“你自小习练红拳,红拳擅长近身刁打,劈挂破架,刁手进击,你若能将两者融为一体,至少拳招上是没了破绽。”
“与人对敌,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多谢师傅指点。”
李衍恭敬拱手,随后开口道:“劈挂拳路数,徒儿已大致掌握,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不会每日上门请教。”
黎夫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怎么,觉得学了些皮毛,就能出师了?”
她倒没有生气。
这段时间与李衍相处,觉得这送上门的徒弟,着实对自己胃口,况且也看出其不是这种人。
看似责怪,实则在询问。
李衍犹豫了一下,“有些江湖事。”
“哦…”
黎夫人瞬间了然,“你怕连累我?”
李衍正色道:“江湖规矩,只是规矩,有些人并没那么讲究,还是防备点好。”
“江湖啊…”
黎夫人听罢,看着远方飞雪,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安稳日子过多了,却是忘了江湖是怎么回事。”
“万事小心,若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上门,我这点东西,总是要有人传下去的。”
“多谢师傅。”
李衍恭敬拱手,跪下磕了三个头。
他这一路摸爬滚打,进入江湖后,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自爷爷死后,这是第二个对自己毫无保留的长辈。
其所传功夫,若是在武行,没个七八年,许多关窍根本不会传授。
黎夫人面色平静,安稳不动,受了李衍这三礼,随后沉声道:“你且等等。”
说罢,返回屋中,取出了一本发黄的拳谱,抚摸了一下,叹道:“沧州武风颇盛,我父亲一辈子精研劈挂,想要在此之上推陈出新,可惜总差那么点意思。”
“我是女儿身,家中无兄长子弟,又早早退出江湖,未能完成父亲心愿,算是一件憾事。”
“这本拳谱,记载了我父亲毕生研究和一些想法,希望你有一日,能做成此事。”
李衍恭敬接过,只见封面上写了四个字《劈挂总纲》,每页之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此时当然没时间细看,再次道别后,李衍才抱拳转身,离开了黎府。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黎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吩咐道:“黎伯,去问问老爷今日回不回来。”
“这下雪天的,哪有那么多病人?”
“别又是偷喝酒去了吧…”
…………
出了兰陵坊,李衍再次扭头看了一眼。
在黎府学艺很安心,也很简单。
但有些事他清楚,黎夫人也清楚。
虽人们常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那是广义上的江湖,说的是各种人情世故。
朝堂、江湖、普通人,从来就有一条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