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刀行 第118节

  “我去问个路。”

  沙里飞当即策马而去,找了个赶车老汉询问道:“老伯,吴家沟怎么走?”

  吴家沟,正是过阴人吴老四老家。

  可惜,这老汉应该是来自鄂州,方言浓重,和沙里飞说了半天,才弄清道路。

  “哎呦,可真费劲喽。”

  沙里飞回来后,便指向东南方,“吴家沟就在那边,天黑前应该能赶到。”

  众人也不废话,直接上路。

  他们却没发现,赶车老汉忽然扭头,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古怪。

  正如沙里飞所言,天黑时,他们终于找到一个村子,靠山而建,在个干涸的河道旁。

  然而,众人却傻了眼。

  这个村子已空无一人,荒草萋萋,宛如鬼村……

第105章 在丰阳

  “这…出了什么事?”

  沙里飞先是疑惑,随后脸色变得难看,骂道:“贼怂的,不会是方才那老倌儿故意指错道吧!”

  车把式老孟头摇头道:“应该不是,老夫走南闯北,神州各地村落择地命名,并非胡来。”

  “这里原本应该背山靠水,是个上佳居所,或许是出了什么事……”

  说着,看了看周围,来到路旁荒草堆中,扒拉几下,便拖出一块腐朽木牌。

  借着月光,可看到上面吴家沟三字。

  “你们待在此地,我去看看!”

  李衍摆手示意队伍停下,他则缰绳一抖,骑着马缓缓进入村中。

  深夜荒村,自然不得不防。

  李衍左手摁住刀柄,准备随时启动三才镇魔钱,右手则捏着阳诀,深深一吸。

  霎时间,朽木味、青草味、各种小动物腥味…尽数涌入鼻腔,李衍眼中警惕稍微散去一些。

  虽不知此地发生了什么,但至少没阴魂作祟。

  李衍策马转了一圈,便迅速来到村口,摇头道:“没事,村里的人已经搬走了,咱们进去吧,今晚先在这里休息。”

  众人立刻驱着马车进村。

  果然,沿途一户户农宅内,皆搬得空空荡荡,别说锅碗瓢盆,就连门框都已被拆走。

  而且门框与砖石相连处,已长满斑驳青苔,说明村子搬走的时间不短。

  村子中央,有一片不小建筑。

  同其他地方一样,里面同样空无一物,连同门上匾额都被卸走。

  王道玄点起火把,燃着干艾草,里外里转了几圈,又摸了摸供台,出来摇头道:“这里应该曾是村中祠堂,祖先牌位都是请人用了正规法子搬走,并非仓促而为。”

  “神州之人安土重迁,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逼得他们不得不搬。”

  沙里飞闻言挠头道:“这就麻烦了,咱们连吴前辈的家,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更别说其妻女坟地了,这事弄得…”

  李衍沉思了一下,“先住下休息一晚吧,村子搬迁,这么大的事肯定有人知道,明日去打听一下,找到村中老人询问一番。”

  事已至此,众人也只得先安顿下来。

  劈柴烧火,搭灶煮饭,又将骡马喂了,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之前在牛背梁的遭遇,使得杠夫们都身心俱疲,眼下虽是荒村,却也是安全的地方。

  心神放松,一个个呼噜打的震天响。

  李衍和王道玄,依旧是错时存神,互相护法守夜,牛背梁一战让他们清楚,江湖路险,他们如今还差得远。

  子时后半夜,王道玄入定结束。

  睁眼一瞧,只见篝火熊熊,祠堂外面夜风湿润,竟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毛毛细雨。

  李衍并不在篝火旁,而是背着他站在祠堂门口,一动不动望着外面。

  此情此景,普通人怕是会吓一跳。

  而王道玄却隐约有所猜测,来到李衍身旁,低声问道:“又看到了?”

  李衍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方向变了。”

  祠堂外雨夜中,冷坛游师再现。

  浑身褴褛,血衣斑斑,所指方向却已偏移。

  王道玄看向李衍所指区域,“方向变动,看来离得不远了,吴前辈所言法脉在何地?”

  李衍回道:“天竺山。”

  “哦…”

  王道玄沉思了一下,又折身取出本古书地理志查找了一番,“怪不得,这个地方贫道隐约听过,虽未列入洞天福地,却也是玄门修士隐逸之地。”

  “传闻祖师洞、焦赞洞、孟良洞都在此山中,吴前辈法脉祖坛,应该也在那里。”

  见李衍仍旧眉头紧缩,王道玄笑道:“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安葬了吴前辈,咱们就走。”

  “无论那里有什么,都会一清二楚。”

  李衍点了点,心中却莫名不安。

  望着那血衣斑斑,浑身被锁链穿透的游师,他隐约有种预感。

  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

  “诸位安心待着。”

  沙里飞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哈哈笑道:“我与道爷去去就回,顺道给你们带些好酒菜。”

  车把式老孟头乐道:“那老头子就不客气了,此地靠近鄂州,又有水旱码头,好酒不少。”

  “鄂州习俗,九月九要做黄酒,离重九不到一月,估计去年此时的黄酒刚开封,风味正佳啊…”

  “老孟头,佩服!”

  沙里飞还能说什么,竖了个大拇指,转身就和王道玄离开祠堂,策马消失在秋雨中。

  这是今早定下的计划。

  沙里飞江湖经验丰富,王道玄熟悉各地风俗,要打探消息,二人结伴也能有个照应。

  而李衍战力最强,留在荒村,万一出个什么事,也能护住众人。

  二人走后,众人也闲了下来。

  杠夫们尤为轻松,地方已经到了,只等王道玄择好风水宝穴,他们将棺材抬上山,好生安葬后,这趟活就能彻底结束。

  因为牛背梁遇险,李衍已答应,给他们另加五成工钱。

  而且时间还充裕,路上再找些活挣些小钱,那么今年,就能美美过个肥年。

  心情放松下来,几人要么吹牛,要么听车把式老孟头讲那些江湖野闻,也算逍遥。

  而李衍,则独自来到远离祠堂的一处废宅中,将鼓架摆好,又掀起云雷神鼓上防水用的油布。

  咚!咚!咚!

  很快,鼓声震动,房顶簌簌落灰。

  因为李衍是练习神鼓云雷音,拍击时不仅运用暗劲,还要同时念诵“”字真言,所以鼓声异常响亮,整个村子都清晰可闻。

  杠夫们和车把式,一路上已经习惯,根本不在意,甚至还听得津津有味。

  神鼓有震魂之功,普通人听了,起初会觉得吵闹,但鼓声结束,心神欲望杂念消除,晚上反倒会睡得更香。

  但令他们奇怪的是,今日鼓声明显急促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韵味。

  慢三曲,紧三曲,不紧不慢又三曲。

  “这是秦汉鼓韵啊!”

  车把式老孟头琢磨出味来,抽了口旱烟杆子,给众人解释道:“这秦汉战鼓,在咱们咸阳可是大有名气,鼓乐团众多,但曲韵却相同。”

  “这头一曲曰出征,慢三火威武雄壮,次一曲曰交战,紧三火排山倒海,最后一曲曰凯旋,不紧不慢,奔腾欢快…”

  “还得是老孟叔,见识广。”

  “这算什么,你们可见识过长安鼓会,那场面,旌旗如海,群鼓如雷啊…”

  不提众人闲聊吹牛,李衍却已进入状态。

  咚咚咚!

  鼓声急促缓慢,配合真言如雷霆震荡。

  这股力道,在他浑身上下游窜,好似雷击,整个身体酥酥麻麻,浑身毛孔张开,汗水直流。

  李衍咬牙坚持,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一路风雨,他始终无法安心修炼。

  历经几次生死,让他知道,自己虽年轻,在众人眼中已是天才,但江湖厮杀可不管年长年幼。

  他的拳头还需更硬,

  刀子还要更快!

  如今得空,自然要想办法突破。

  学习劈挂拳的事,不急于一时,况且若无名师指点,只看拳谱怕是会练偏。

  但暗劲却是要每天修炼。

  方才敲鼓时,李衍突发奇想,《秦汉鼓韵》配合存神催动,可以震慑驱邪。

  若是用于暗劲,效果会不会更好?

  想到就做,这便是他的底气。

  有大罗法身换伤,让他比常人更大胆,一次次突破极限,出类拔萃的功夫,就是因此修炼而成。

  果然,鼓韵配合云雷音,效果更好。

  他能感受到,周身筋膜鼓荡,整个人好似化作神鼓,随鼓声节奏颤动。

  不仅如此,秦汉鼓韵乃军阵之鼓。

  鼓声韵律雄壮激昂,让他也进入一种奇妙状态,好似梦回秦汉,沙场征伐,龙血玄黄。

  咚!

  不知过了多久,鼓声猛然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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