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藏华看了一眼凌霄，语气稍微温和了几分：“凌佥事为何在此处？”
凌霄讪笑著解释道：“下官接到内阁与兵部的命令，北上出塞，支援五军营。只是天津三卫距离稍远，下官昨天才到蓟州镇，准备今日出塞配合欧詹事，却不想欧詹事已经大胜而归。”
“呵我还真是高看他们了！”欧藏华冷笑一声，接著便让五军营在蓟州镇休整两日再回京城。
谢绝了庆功宴后，欧藏华住进了宗胜安排的宅子。
他先给正德皇帝写信，将这边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老板。
接著又给家里写了一封家书，向刘箐报平安。
看著两封信一前一后离开了边关，欧藏华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的信念又坚定了几分。
次日，驻守在抚宁城的彭泽回到了蓟州镇，他早已耳闻欧藏华计划受挫的消息，赶来蓟州也有安抚之意。
“欧詹事，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虽然这次谋划受挫，但两场大胜也让蒙古伤筋动骨，想来近十年内，不敢再有南下的念头。”
彭泽看著欧藏华，神情认真的说道：“反倒是东北的女真人，应该要多多关注才是了。我朝与蒙古大战之时，女真人曾多次偷袭卫所，让人不厌其烦。”
欧藏华听闻此言，神情平和的说道：“彭大人直言在理，但彭大人应该写奏折，请陛下决断才是。”
“我知道欧詹事有拳拳报国之心，所以才与欧詹事商量的。”彭泽摸了摸胡须，悠悠说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欧詹事也还年轻，他日有无限可能，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欧藏华抬眸看著彭泽，一时间有些摸不准此人的想法。
“我在兰州卫长大，深知边境之苦。”彭泽回忆了一阵，才说道：“边疆军民想要过得安稳些，拳头就得硬。尊严是靠打出来的，打不过谁都会来踩一脚。”
“陛下胸怀壮志，欧詹事才华横溢。这一战更是精彩！是以我也开始相信，两位定能携手成就一番我所难以企及的伟业。“
彭泽站起身来，最后说道：“现在该乱得是他们，而非你。所以沉住气，将取得的优势消化掉，等他们犯更大的错误时，才有足够打败他们的能力.”
第437章 回家
京城外三十里处，旗门之下，白马之上，正德皇帝威风凛凛。
左右两边分别是仇钺、左冷禅、赵三合、卜沉、沙天江、邓八公等猛将。
正德皇帝看到欧藏华所带领的五军营，直接纵马而来：“欧卿，听闻你受伤，我一直很担心。今日见你无碍，方得宽怀释怀啊！”
欧藏华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多谢陛下关心，微臣只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
正德皇帝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我知你心中苦闷，这件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欧藏华有些感慨的看著正德皇帝，从见面起，他便是用‘我’自称，这就是亲近之意，这小子打完一仗，果然成长了不少。
想到这里，他便平和的说道：“陛下，微臣从不信奉吃亏是福的说辞，此次事件，回京之后，微臣想单独与陛下协商。”
“好！”正德皇帝听后，笑著点了点头。
接著，大小三军欢呼整队，鞭敲金登响，谈笑凯歌还。
大军浩浩荡荡，望京城而来。
京城外，接官亭。
杨廷和带领著满朝文武摆酒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众将见状，忙下马施礼，唯有正德皇帝坐在马上，看著杨廷和、梁储等人，笑著问道：“杨卿，朕这一战打得怎么样？”
“陛下有勇有谋，乃举世无双之将才。”杨廷和拱手恭维道。
“哈哈哈”
正德皇帝笑得很是嚣张，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即便此刻他龙驭上宾，仅凭那场辉煌的战役，他在大明历史长河中的地位也已超越了其父，唯有太祖、太宗、宣宗三位先皇能稳坐其前。
身为九五之尊，他自小便被无上的尊荣所环绕，世间能激起他渴望之物本就寥寥无几，而声望，无疑是这稀世珍宝中既最令他心驰神往又最难轻易摘取的一枚。
随著三千营与五军营雄赳赳气昂昂的跨入京城，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百姓们纷纷涌来，只为一睹壮士们的风采。
当这两支军队的辉煌战绩在人群中传开时，民众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浪接著一浪，响彻云霄。
一声声“陛下万岁！”“大明威武！”“大明天下无敌！”的呼喊声之中，就连正德皇帝都陶醉了。
他头戴凤翅盔、身穿红绒绦穿齐腰明甲，时不时朝著街道两边的百姓们挥一挥手，顿时就会引起更大的欢呼声。
大明朝这奇葩的京城位置，导致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关心战争，尤其是六十六年前那场闹剧，可以说是给三代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现在终于有人站出来，一巴掌扇了回去，总算是报了当年的羞辱之仇，怎么能不让人兴奋呢？
一路行至午门处，接下来便是献俘仪式。
这也是正德皇帝最得意的手笔，他几乎把达延汗的家搬空了，除了蒙古济农、鄂尔多斯部领主、土默特部领主、兀慎部领主、苏密尔哈屯、古实哈屯、伊锡克公主之外，还有数十名的蒙古贵族落入了他的手中。
再加上欧藏华射杀的阿尔博罗特和俘虏的斡齐尔博罗特，达延汗那原本九个儿子中，已然少了三位，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心痛不已。
而京城的百姓们却是看得热血沸腾，他们以往只是从口耳相传中听说过凉国公曾俘虏过大量的北元贵族，但那已是遥远的一百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即便是在场最年长的老人也未曾亲眼目睹过那样的盛况。
可如今，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蒙古的一众贵族被绳索紧紧束缚著手臂，一串接一串的被押解而出，场面之震撼，令人难以忘怀。
正德皇帝望著自己与欧卿所擒获的俘虏，脸上的笑意愈发张狂不羁。
随后，他豪迈地一挥手，让将士们将这些俘虏尽数押解下去，严加看管，以待蒙古使节前来求和谈判。
这场胜利的欢腾自晨曦初现便不绝于耳，直至夜幕低垂仍未平息。
京城之中，各大商铺纷纷挂出打折的招牌以示庆贺，这股喜庆之风瞬间点燃了百姓们的热情，使他们纷纷踏出家门，沉浸在这场狂欢之中。
为与百姓共襄盛举，正德皇帝更是慷慨下令，特许接下来三日之内取消宵禁，让全城百姓得以尽情欢愉，享受这难得的大胜之乐。
欧藏华领著军队返回京营驻地，正打算骑马回家时，就看到一支车队停在营地外，木高翁站在马车旁，见欧藏华骑马出来，便乐呵呵的说道：“公子，高翁来接您回家。”
“高翁，辛苦了。”欧藏华微微一愣，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走上了马车。
“嘿嘿.”
木高翁得意的笑了笑，一边赶著马车，一边说道：“若非公子，高翁说不定已经死在某个仇家的剑下了，哪像如今这般，还有名留青史的机会？公子，高翁能遇见您，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今后高翁就在欧府养老吧！平日无事之时，不妨收几个弟子，免得你那一手驼剑失了传承。”欧藏华坐在马车里，微笑著提议道。
“那感情好！”木高翁笑著说道：“公子有合适的人选就推荐给高翁，高翁这还有一手在草原分辨方向的手段，也尽数教了。”
“那你得先去军营，教会了将士们之后，再教给你的弟子。”
“好，公子啥时候方便，叫上高翁便是。”
两人聊著天，在护卫的保护下，穿过热闹的街道，回到南熏坊时，发现平日里还算安静的高端地段，此刻亦是热闹不凡。
各个家族都在府上大摆筵席，那烟花更是不要钱似得，一直都没听过。
欧藏华见此，心中莫名的开心了些。
当他回到自家时，刘箐带著一岁多欧箐以及岳灵珊等人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看到马车停下，欧藏华从车上下来时，刘箐便牵著欧箐走了过来，一双眸子盯著自家夫君，打量了一番后才说道：“欢迎夫君凯旋！”
“恭迎老爷凯旋！”华安带著其余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欧藏华走了过来，轻轻的抱了抱刘箐，温和的说道：“辛苦箐箐，为我持家。”
接著，他蹲下身来，看著粉雕玉琢的小东西，微笑著问道：“青雉，好久不见，还记得爸爸么？”
青雉咧嘴一笑，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想要摸一摸欧藏华的盔甲。
欧藏华见这小家伙不认生，很是高兴的将他抱了起来：“哈哈.等你再长大些，爸爸教你骑马射箭！”
谁知这一下就把青雉给整哭了，吓得欧藏华一阵手忙脚乱，直到刘箐接手，才安分下来。
欧藏华又看向一旁含情脉脉的岳灵珊，见她似乎圆润了几分，便笑著摸了摸她的头，视线不自觉的下移.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圆润对了地方啊！
第438章 风雨欲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外夷窥我朝廷空虚，率重兵侵我疆圉。我大明国运昌隆，安能坐视不理乎？”
“大明雄师劲旅，奋勇破敌，保我疆土无虞。朕承天命所归，特犒赏三军，以显其赫赫战功。”
“朕之勇士，皆为国之干城，功勋卓著，朕念其鞍马劳顿，心怀恻隐。特赐以琼浆玉液，珍馐美味，兼以金银财帛，布帛衣物，聊表朕心之慰藉，并嘉其壮志豪情。”
“.京营百户李亩、鲁林、韦三等，皆骁勇善斗，临敌不顾身，血染沙场，壮烈殉国。朝廷嘉其忠勇，特赠宣武将军之号，赐以重金，令厚葬之，以慰英灵。念其功勋，特许其子嗣入县学受业，期冀其承先志，续辉煌。”
“.五军营千户丁勉、赵四海、张敬超三人，骁勇善战，每临战阵，必身先士卒，勇猛无匹。不幸于疆场之上，英勇捐躯，壮烈殉国，赐广威将军，灵柩回乡厚葬，其子入国子监。”
“.五军营千户陆柏、费彬、乐厚等，奋勇争先、勇武善战、屡立战功，封卫指挥同知，世袭卫指挥佥事。”
“.抚宁城守备、都指挥使司桂勇，有勇有谋、临危不惧，擢升蓟州总兵。”
“.三千营副将赵三合，英勇无比、谋略过人、战功卓著，封都指挥同知、世袭卫指挥使，掌上三千营。”
“.中军都督府参议、兼神机营武臣左冷禅，有搴旗取将之能、万夫不当之勇，封都指挥使，赐爵抚宁伯，掌下三千营。”
“.三千营总督咸宁侯仇钺，勇冠三军、所向披靡、屡建奇功，封都督同知，掌管左军都督府及三千营。”
“.五军营总督欧藏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战则必胜，攻则必取，赫赫军功，载誉国典，封礼部尚书，封卫国伯。”
随著张永的声音传开，左冷禅心中很是激动，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跪在最前的欧藏华，当初在欧师侄家里所说的那番话，似乎正在慢慢实现啊！
现在的他已经是抚宁伯，下一步就该争取世袭了。
想到这里，左冷禅心中就充满了干劲儿，恨不得立刻带领著下三千营杀回草原，再战他娘的几个月。
陆柏、费彬等人听著朝廷的奖赏，心中亦是兴奋不已，可一想到战死的三位师兄弟，又有些惆怅，不过他们得了身后之名，子嗣也能进国子监，倒也是圆满。
文官群体之中，许多人都欲言又止，尤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御史们，可想到昨晚左都御史彭泽亲自跟他们打了招呼，今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否则休怪他不顾情面。
御史们昨晚还疑惑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左都御史特地警告他们，今日一听，才知道竟然是这么大的事情。
欧詹事明年才二十六岁，就升到了尚书之位，那今后还怎么升？
更关键的是那个爵位，简直就跟胡闹一样，哪有什么卫国伯啊！
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大家，陛下是想封公爵的，只是迫于祖制，才整出这么个玩意儿来的。
如此离谱的操作，内阁居然毫无反应，简直难以理解。
莫非传说中的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又要重现朝堂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多言官跃跃欲试，认为是时候该重拳出击了，不然跟这群虫豸待在一起，怎么可能治理得好国家？
宣读完圣旨之后，一些言官正要站出来，就听到正德皇帝缓声道：“此番征战，虽捷报频传，大胜而归，然亦付出惨重之代价。朕亲临前线，目睹烽烟四起，方深切体悟和平之珍贵，实属来之不易。然欲求和平，非唇枪舌剑所能及，必以赫赫军威，震慑宵小之辈，使其心生畏惧，方愿俯首称臣。”
“这一仗，可保北方十年之安稳，可十年之后呢？若再兴兵，何人能保证必胜？”
“《左传》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治国齐家，皆应如此。”
“望众卿家共勉！”
这一番话，让人无从反驳，文武百官纷纷拱手行礼道：“臣等叩谢陛下教诲！”
接著，正德皇帝便看向兵部右侍郎王倬，平和的说道：“王卿数载以来，勤勉于国事，奔波于朝堂，朕皆看在眼中，感念于心。今时今日，王卿功成身退，颐养天年。特恩准，王卿可归乡而居，子孙陪伴左右，共享天伦之欢。”
王倬听后，脸色惨白的叩谢皇恩。
接著，正德皇帝又升彭泽为吏部尚书，梁储进官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刑部尚书杨一清入阁。
这一番操作下来，杨廷和断了一臂，内阁还多了一个唱反调的。
当然，损失最大的是梁储和王倬，一个是明升暗降那款，另一个更惨，听起来是子孙陪伴，实则是告诉他，你儿子孙子别来朝廷了，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