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双手一摊，也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洪七公。
洪七公又道：“老顽童功夫也高明，老毒物敢来，由他出手对付便是。”
“他更不成，”黄蓉再度摇头，“老顽童孩子一般，耐不住性子，万一瞧见什么蛇虫鼠蚁，猫猫狗狗，被引走了怎么办？”
洪七公被她噎得无言以对，忽然一拍脑门：“还有顾小子呢！他方才跟老顽童斗得不相上下，就算老顽童跑了，有他在，赶走老毒物也不难！”
“我也不成，”顾平安嘿嘿一笑，轻轻摇头，“先前不知还罢了，如今有了线索，还赶着去这铁掌峰一趟，可不能教武穆遗书落在外人手上。”
他先把疗伤护法的事硬拉到五绝级别，又跟黄蓉一唱一和，洪七公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老叫花索性自暴自弃，“都听你们几个小辈的，总成了吧？”
第87章 智劝七公
“当然成！”黄蓉听他松口，顿时喜上眉梢，“事不宜迟，咱们明日一早便动身！”
“倒也不用这么急。”顾平安笑道，“七公心心念念这味鸳鸯五珍脍，总还是要吃上的。”
黄蓉心中不解：“此去大理，遥遥数千里，路上还不知会耗去多少时日，为何还要再拖？”
顾平安瞧她一眼，轻声问道：“你怎知段皇爷在大理？”
“你当他为何被称作‘南帝’？”黄蓉反问一句，“我爹爹说过，他是云南大理国的皇帝，因而得此称呼。做皇帝的，不在皇宫，还能在哪？”
她只知段皇爷是南帝，却不知他早已落发为僧，隐居湘西。
“我方才便说了，只是你没注意。段皇爷早已勘破红尘，出家多年了。”
“他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偏要当个和尚，可真是奇怪...”
“那可麻烦了！”郭靖顿时愁眉不展，“这下咱们可上哪儿去找他啊？”
黄蓉一愣，忽然又看向顾平安：“你说他不在大理，肯定知道该去哪儿找，对不对？”
顾平安轻轻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你这...”黄蓉一时无语，心中既是疑惑，又生出几分不满，“你连段皇爷在哪都不知道，还瞎出什么主意？害人空欢喜一场！”
“我不知道，自然有人知道...”顾平安也不气恼，转头看向洪七公，“七公您说是吧？”
洪七公佯装听不见，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理也不理。
南帝落发出家那日他就在旁，自然知道其隐居之处。
“是了！”黄蓉顿时又露出喜色，“师父肯定知道！”
“哎呀师父！您就告诉蓉儿吧！”
她上前撒娇，拉着洪七公一只手臂左右摇晃，又回头朝穆念慈招手。
“穆姊姊，快来帮忙！”
穆念慈也心系七公伤势，也上前拉住他另一只手臂。
只是她面薄，不好意思如黄蓉一般拉拽摇晃，更说不出她那般娇腻腻的词儿来。
“七公，您方才都已答应了，怎么又变卦了？”
洪七公虽然一时上当，口快答应下来，心中仍是百般不愿，任她们如何劝说，只把眼睛一闭，硬说自己也不知晓。
郭靖自然不能如姑娘们一般撒娇，在一旁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他余光瞧见顾平安脸上并无急色，心想顾兄弟一向最有主意，赶紧向他求助。
“顾兄弟，你快想想办法劝劝师父...”
“七公可愿听我一言？”
洪七公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又迅速移开：“顾小子诡计比蓉儿还多，休想再让老叫花上你的当！”
顾平安忍着笑意，故作惋惜：“一向听闻皇宫御厨的鸳鸯五珍脍滋味绝伦，七公却不愿陪我们去品尝一番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顾小子，你...”
洪七公顿时瞪圆了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郭靖至孝，只当他真不愿意圆师父愿望，心中不解，便要开口询问他为何。
黄蓉反应得快，赶紧拉他一把，皱眉摇头，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开口。
“你想用这菜来作要挟，真当老叫花为了口腹之欲，就连江湖道义都不顾？”
他一向最有原则，心中已怫然不悦，语气中便多了几分严肃，连亲昵的“顾小子”也不再称呼。
第一步激怒已成，接下来就是动之以情。
顾平安立刻露出惶恐神情，叹息一声。
“平安亦不想出此下策，可瞧着您如今伤重难治，心中委实难安。”
他语气忽而低落，手握成拳。
“七公襟怀坦荡，不愿做这自私之事，那我不论是蒙是骗，抑或要挟，也要将这事做了。日后若有骂名，我一人承担便是！”
“念慈也愿一同承担！”穆念慈毫不迟疑，立刻站出来支持他。
“还有我们！”
洪七公闻言一怔，定定看着顾平安出神，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几个小辈为他受伤这事心力交瘁，自己非但不领情，反倒误会发怒，一阵内疚感油然而生。
他这性格，最受不得这种善意的“道德绑架”。
顾平安趁着机会，晓之以理：“何况我们此去寻段皇爷帮忙，又不是要害他性命。窥一斑而知全豹，《九阴真经》玄妙非凡，他眼界又宽，说不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屋中忽然静下来，洪七公沉吟好半晌，终于长叹一声。
“你们几个一番苦心，倒显得老叫花不爽利...罢了，依你们便是！”
几人相互对视，均是面露喜色。
黄蓉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段皇爷到底在何处隐居？离此处远吗？”
“那是湘西桃源县一处山中，我记得路，到时指给你们便是。”
郭靖顿时露出笑容：“太好了！若我们脚程快些，十余日便能到。”
洪七公算算日子，又点头道：“此去也好，刚好能赶上七月十五丐帮大会。”
黄蓉“啊呦”一声，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只想着段皇爷，却把岳州之会忘得一干二净。”
郭靖赶紧道：“蓉儿没事，今日才六月廿九，咱们明日动身，肯定来得及。”
他俩总想着转天便启程，可如今临安皇宫就在眼前，那鸳鸯五珍脍眼看就能吃上，洪七公自然不乐意。
“方才还拿菜作要挟，现下老叫花都把地方说了，菜却吃不到了？”
黄蓉嘿嘿一笑：“师父！等您治好了伤，鸳鸯五珍脍吃上一个月都无妨，何必急于这会儿？”
“明日动身还真不成，你们还忘了件要事。”
洪七公瞪眼还未说话，顾平安却先开了口。
“什么要事？”
“取完颜洪烈的命。”
“对啊！”一提杀父仇人，郭靖顿时心潮澎湃，“前几日在船上难以动手，如今有顾兄弟和穆世妹相助，定能取他狗命！”
顾平安朝他一笑，摇头道：“来助你的可不止我们两人。丘道长和你六位师父，现下应当也已到了临安城中。”
郭靖大为惊喜，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他们不是带杨兄弟回终南山了吗，怎么又回了临安？”
第88章 有辱斯文
“他这番跟去只为确认杨伯母是否真在世，只待了几日便寻机会逃了。”
“逃？”
郭靖面露不解，他一向忠义纯孝，哪里猜得透杨康心思。
“若不出意外，他应当是想将消息传给完颜洪烈，刚好又提到完颜洪烈盗书一事，丘道长他们便也一路赶来。”
“这临安城一口气聚了这么多高手，几十年都遇不上一次，可比丐帮大会还要热闹得多。”
洪七公摩挲着颌下胡茬，先前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
顾平安瞧他一眼，笑道：“一群高手在外面打生打死，七公您老人家在御膳房里美滋滋吃着小菜，岂不快哉？”
“美食作伴，还有老毒物耍猴儿来下酒，不错不错！”洪七公说着，心中向往不已，“被你说的，老叫花今晚就想到宫里守着去了。”
穆念慈赶紧劝阻：“七公您有伤在身，又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好生休息一日，咱们明晚再去也不迟。”
黄蓉奇道：“穆姊姊，你就不怕完颜洪烈他们今晚闯进宫去？”
“原本我也担心错过他们，不过平安哥却说是故意选在此处，我转了转，又到皇宫旁瞧了一番，这才明白过来。”
“姊姊就别卖关子了！”
顾念慈瞧她耐不住性子催促解惑，忍不住宠溺一笑。
“这宋廷皇宫建在临安城正南，城墙外便是玉皇山密林，完颜洪烈他们从宫中出来，不会往人多的北城跑，只能向南。”
郭靖一向不通这些算计，直听得云里雾里。
“牛家村就在玉皇山脚下，出了林子就到，离皇宫不远，人烟也稀少，正适合他们临时休整查看。”
“原来如此！”这么简单的道理，黄蓉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夸奖道，“穆姊姊你好聪明！”
穆念慈被夸得脸红，连连摆手。
往常这时郭靖都会附和两句，今日却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
“牛家村...”他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黄蓉不解：“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顾平安轻轻点头：“郭兄听得没错，此处便是你的家乡。”
郭靖离开这里时尚在母亲腹中，这还是头一遭重返故里，想起父亲当年在这里被奸人所害，一时心潮起伏，眸光闪烁。
黄蓉看出他情绪波动，赶紧上前拉住他手。
“如此不是更好？”顾平安道，“待我们擒下完颜洪烈，便带他到你父母故居，由你亲手杀了他，以告慰你父亲在天之灵。”
“顾兄弟说得对！”郭靖重重点头，双手紧握成拳，“这次一定不能再让他逃脱！”
“没错！”黄蓉立刻给他鼓劲，“咱们今晚好生养精蓄锐，明日便进宫去等他，管他什么西不西毒，谁也休想救他小命！”
老顽童自打方才捂上耳朵，硬是坚持到这会儿还没松开，任傻姑如何纠缠，始终摇头不理。
顾平安上前拉开他双手，问道：“我们明日去临安城转转，看看能不能遇上丘道长他们，你去不去？”
老顽童方才听他们说要去寻段皇爷，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肯听，一口咬定要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殊不知这正中顾平安下怀，只要他肯乖乖留在酒馆守着，便不用担心洪七公遇上什么危险。
这晚众人各自安睡，次日一早进城寻找丘处机等人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