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桑是畜生的意思,钱不易自打翻身成了有钱人,何曾听过这般辱骂,登时恼羞成怒。
“都给我上!抓住这小赤佬,老子要生撕了他的嘴!”
这群武师都是钱不易的忠犬,得了命令,立刻一拥而上。
“自己小心。”
顾平安头也不回嘱咐一句,自腰间抽出刀来,身形一闪,冲入人群。
他这第一招使的,正是“力劈华山”。
这招式简单实用,不止关圣人的“关家刀法”,顾平安得自少林的“燃木刀法”中也有此一招。
不过自他手中手中使出来,却远远不是几个时辰前的田江恩能企及。
这一刀带着凛冽风声呼啸而来,当先一人也是眼力不俗,立刻横举手中长棍,意图招架。
这人使的是一根枣木棍,浸过醋,又以白蜡涂抹,尤其坚韧,寻常单刀劈在上面,最多也就留下个浅浅的痕迹。
可他哪里辨认得出顾平安实力,这一刀结结实实劈下来,一根上好的长棍应声而断,只见断口微微焦黑。
这正是燃木刀法特性,刀速极快,摩擦生热,甚至能将木材点燃。
断棍不是终点,单刀依旧去势不减,转瞬间劈在他颈侧,直没刀背,就连坚硬的锁骨都没起到半点阻碍。
一击便斩了一人,顾平安抬臂抽刀,鲜血立时喷涌,那人只觉眼前一片血红,便彻底没了意识。
今日是顾平安两世以来第一次杀人,先前杀那些恶仆用的是拳掌,倒是没什么深刻感触,但此刻这血溅五步的一幕,直教他遍体生寒。
一条生命随鲜血轻易消逝,第一次见这一幕,任何人都做不到心如铁石。
但顾平安知道。
这人该死,他杀得对。
来不及矫情,只一个念头闪过的功夫,又有两人近身。
一人使刀,一人使短矛。
贴身近战,长兵器施展不开,这群人大多用的是短兵器。
两人似乎练过合击之术,一人抡刀横扫,另一人却俯身直刺下腹。
当然,比起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这种最低级的分进招式不过萤烛之火。
顾平安不退反进,俯身侧步,同时闪开刀与短矛,又以肩膀架开持刀那人手臂,顺势横肘直击他喉咙。
这一肘运足了内力,可不是寻常街头打架,那人受了重击,手中长刀脱力坠落。
只见他双眼暴突,捂着喉咙连退几步,口中发出“嗬嗬”的响,紧接着喷出一口血沫,轰然倒地,眼见是不活了。
持矛那人瞧见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再度扑身而来。
他却不知顾平安身法轻功远胜于他,只觉眼前一花,便没了人影。
顾平安足尖点地,拧腰闪身,须臾间已到了他身侧。
刀光一闪,一条臂膀便飞上半空。
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这臂膀到底是谁的,刀刃却已抹过他的脖子,一瞬间血如泉涌。
来不及去看他,迎面又有一柄短斧飞来,顾平安却不闪避,刀剑借力一挑,又将那短斧甩了回去。
掷斧之人仓促低头,却苦了他身后队友。等他看清时,斧刃已到了面前。
一斧开瓢,场面不忍直视。
趁这机会,顾平安伸手入怀,摸出一把纳鞋底的钢针。
他身怀古墓派“冰魄银针”绝学,这一路却顾不上制针淬毒,只好买了些粗针将就。
眼下是群战,又是夜间,哪怕有灯火照明也难防暗器。
一把钢针甩出,瞬间便有五六人中招,或捂眼,或遮喉,哀叫着滚倒在地。
总共十来个呼吸的工夫,已有半数人没了战力。
趁着钱不易还未反应过来,顾平安继续出手,这群在田江恩眼中不可力敌的“高手”,竟没一个是他一合之敌。
连同一开始去追田江恩的,二十余个武师只余三人。
“妖怪!”
钱不易自以为手下这群人足以护他周全,乍见这般场面,登时吓破了胆,惨叫着朝后宅逃去。
硕果仅存的三人中,两人忠心护着他逃命,另有一人却朝门外抢去。
能在钱家混到这个地步,不用想也知道手下不止三两条人命,顾平安又怎会放他安然离去。
银光一闪,一枚钢针朝他颈间射去。
凭他的功夫,这一针避不开的概率高达十成,顾平安看也不看,又朝钱不易追去。
深宅大院,自有后门,可有田江恩这个活地图在,三人又能逃到哪里?
还没赶到逃生的暗门,顾平安两人已挡在眼前。
“好汉饶命!”
钱不易是个能屈能伸的小人,知道眼下决计逃不掉,立刻“咕噔”一声跪了个结实。
“小老儿有眼无珠,得罪了少侠,愿以千金为赠,只求饶我一命!”
他说着便俯下身去,“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两个武师眼睁睁看着家主卯足力气磕头,对视一眼,同时看出了对方目光中的震惊。
“让我饶你一命?”顾平安轻笑,“也不是不行...”
田江恩一愣,刚要说话,却被他摆手制止。
钱不易打蛇随棍上:“只要能饶小老儿一条命,少侠让我做什么,我绝无二话!”
他这话说的信誓旦旦,眼神那叫一个真诚,看得田江恩人都傻了。
“这可是你说的。”顾平安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这样吧,你把这两个护院杀了,我便不杀你,如何?”
这话一出口,钱不易浑身一震。以他的心思,也知道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可人为刀俎,他又能如何呢?
“东...东家...”
其中一个武师吞了吞口水,似乎不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另一个比他略聪明半分,此时已抽身疾退,转身就逃。
扑通!
银光一闪,几乎已经跃上墙头的身影跌落下来,吭都没吭一声便没了动静。
又是那神出鬼没的暗器!
就在那开口的武师注意力落在尸体上时,钱不易“噌“地弹起身来,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手上不知何时已握上了一把匕首。
“老三,东家只能赌一把,对不住了!”
第46章 事了拂衣去
这是钱不易重金请人打造的精钢匕首,不说削铁如泥,至少也称得上吹毛断发。
那武师血肉之躯,又没学过什么横练功夫,当场就被捅了个透心凉。
“你...”
他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
匕首拔出,鲜血自胸腔喷溅出来,淋了钱不易满头满脸,他却不为所动,仿佛杀人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他回头看向二人,挤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月光下瞧着,如恶鬼一般,显得狰狞可怖。
“少侠...”他嗓音嘶哑,“人已经杀了,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
“好,我不杀你,不过...”
这般恶人,顾平安又怎么可能真的放过他。
“我身后这位田老弟,可没答应过你什么。”
田江恩恍然大悟,顾少侠哪里是心慈手软,分明就是要杀人诛心。
他也算反应快,拎着刚才在前院捡的一柄短斧就往前走。
钱不易仿佛吓破了胆,扑在地上又是连连磕头。
“现在知道求饶了,那些死在你手上的可怜女子,无辜百姓的冤魂,哪个会饶你?”
田江恩握紧了斧柄,冷声喝问,却没注意对方低垂的眼眸中浮现一抹阴毒。
借着他身影遮掩的一瞬,钱不易豁然抬头,猛地抬起一只手。
也不知他勾动了什么机关,两支袖箭“飕”地从袖筒里飞出,直射向顾平安面门。
他知道杀田江恩没用,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顾平安。
箭刃上闪着一抹幽光,显然涂了剧毒。
顾平安看了这么多年电影小说,这类求饶再偷袭的情节见了不下数十回,又怎么会不做防备。
他手腕一抖,刀刃在身前划个半弧,毫不费力将袖箭挑飞出去。
田江恩也是吓了一跳,上前一脚踢翻钱不易,又将他双臂狠狠踩断。
钱不易哪里受过这般罪,蜷缩成煮熟的虾子一般,连声惨叫着满地打滚。
“顾少侠...你没事吧?”先解决了后患,田江恩赶紧回头问道。
顾平安朝他轻轻点头:“无妨,这点小把戏,伤不了我。”
见他毫发无伤,田江恩也松了口气,重新看向钱不易。
他心系老娘,用斧子顶了顶钱不易,喝问道:“我娘呢!还有被你掳来的良家姑娘,都被你藏在哪里?”
钱不易疼得满头大汗,将脸上血迹都冲淡不少。
连袖箭都射了个空,他已没了手段,恐惧迅速蔓延,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迟迟开不了口,实是因为真的交不出人来。
田江恩的老娘也个明事理的,不愿儿子被自己拖累,为虎作伥,白天就已撞柱而死。
“说话!”田江恩心急,忍不住又给他一脚。
刀斧加颈,手上却拿不出半张底牌,恐惧与求生的欲望糅杂,钱不易的思绪早已乱作一团。
这一脚,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仿佛脑子里一根弦突然绷断,他毫无预兆地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狂。
“你不是找老娘吗?老子告诉你!死啦!”
他这些年做了无数坏事,时常梦到遭人报复的画面,因此又是训练武师,又是准备防身暗器。
如今看不到一点求生希望,早已脆弱的精神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