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个把女子落草为寇并不稀奇，特别是山东一地，尚武成风，巾帼英雄不在少数。
他说的几乎全是实话，哪怕日后对峙，也挑不出一点毛病，却让仆散安贞越听越糊涂。
“那首领我印象颇深，是个绰号“大光”的光头大汉，身材魁梧，使一杆宣花斧，舞起来虎虎生风，小王爷便是败在此人手上。”
光头？
仆散安贞听得更是晕头转向。
红袄军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光头首领？
就算是众多头目之中，也没听说有个使宣花斧的光头啊...
其实这也不怪他情报有误，只是被杨妙真的障眼法蒙蔽了而已。
“大光”原本就不是光头，也根本不叫“大光”，擅用的兵器更不是什么大斧，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顾平安原本还在担心光头这形象太容易被人记住，还是方才听老狼说起，这才恍然大悟。
这杨四娘子不愧能统领众多好汉，不仅武艺不输男儿，才智亦是不俗。
这番障眼法使出来，再加上不久后送到莒州的“细作线报”，就不信他还能猜到红袄军头上去。
“仆散大人？”顾平安忍着笑意小声唤道。
“啊...”仆散安贞回过神来，“没事，或许是我猜错了吧。”
总算是让他暂时停止猜测，但这人疑心极重，接下来还是小心行事，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老狼很快传完了信，不知从哪带了一身酒香肉味回来。
几个真车夫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差点流出口水。
“天色也不早了，抓紧时间赶路吧！”
老狼摸了摸嘴，嘿嘿一笑，招呼众人继续上路。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车队又来到上次埋伏杨康之处，
这里虽是官道附近，但胜在林深且密，加上月黑风高，正适合藏身。
抬手拦住众人，老狼将食指弯曲塞入口中，吹了个响亮的呼哨。
林间很快传来动静，地钻出十余个身穿夜行衣，面缠黑巾的汉子。
“都下来！”
为首一人迈步走来，手中单刀在车辕上敲了几下，命令道。
见他们人人手持明晃晃的兵刃，几个车夫赶紧翻身下马，蹲在一边。
仆散安贞也不敢暴露身份，只好忍着气跟他们蹲在一起。
“赎金也送到了，”顾平安语气不悦道，“小王爷呢？”
“急什么？”那人轻蔑一笑，“你家钦使大人安全得很，等我们把赎金带回去，自会放人。”
“不行！”
又到了展示演技的时候，顾平安“勃然大怒”。
“见不到小王爷，这钱谁也休想拿走！”
“做什么美梦呢？”老狼不怒反笑，“金人狡猾，万一放了肉票，我们赶着车刚走，后面就有金兵杀来怎么办？”
“那也不行！我怎么知道小王爷没被你们害了性命？”
“自己看吧！”为首的黑衣人也不废话，丢来一封信。
顾平安狐疑地展开信纸，竟还真是杨康的字体。
也不知道可怜的小王爷遭了多大罪，才“自愿”写下这封劝他相信对方的信。
“放心吧，俺们山东好汉义薄云天，干不出你们金人那般背信弃义的龌龊事。”
话已至此，再不让步，还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顾平安收起信，悄悄看向仆散安贞，见他隐晦点头，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弟兄们，把他们绑了！”
等到顾平安退开，老狼却又开了口。
“为什么？！”连几个车夫都不满质问起来。
老狼不紧不慢道：“都说了你们金人狡猾，谁知道是真车夫还是假车夫？”
到底是谁狡猾？
仆散安贞险些气炸了肺，偏偏还发作不得，直憋得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行走江湖，总要防备着些嘛，”黑衣人从怀里掏出麻绳，语气轻快，“万一被你们跟踪了，岂不是很麻烦？”
第33章 有惊无险
形势比人强，仆散安贞再怎么不愿，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接受现实。
连同顾平安在内，一行五人被绑在树上，齐刷刷一排。
这老狼绑的还是猪蹄扣，真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顾名思义，这是屠户杀猪时用来捆扎猪蹄的绳结，越是挣扎，捆得就越紧。
将几人绑了个结结实实，老狼拍了拍手，满意退开。
“顾少侠，看在咱们同行一路的份上，我这也算是网开一面，没把你们直接绑到林子深处。”
他挥手示意黑衣人驾车先行，自己也翻身上马。
“待到有人经过，自会放你们离去。等你们回了莒州，估摸着你家钦使大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他说完喊了声“驾”，双腿一夹马腹，朝着车队追去。
“顾少侠，这下如何是好？”仆散安贞挣扎两下，无奈问道。
他虽然深谙兵法，心思也细腻，却鲜少见识江湖人这种不上台面的小伎俩，一时间还真没了应对之法。
其实他也并非没做准备，在身上还藏了两柄小巧的匕首，却都被搜了出来。
顾平安叹了口气，手腕晃动，一块边缘还算锋利的片状石头从袖中掉出，落在掌心。
“这群贼人戒心太重，只能用这个了...”
这石片还是老狼方才塞给他的，为了帮他继续骗取仆散安贞的信任。
“还是顾少侠考虑得周全...”仆散安贞面露钦佩。
顾平安忍着笑意，用石片来回摩擦腕上绳索。
看似卖力，却见效甚微。
石片在他手上，割得是快是慢是慢，还不是他说了算？
仆散安贞只见他辛苦费力，心中固然焦急，却也不好意思开口催促。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顾平安估计老狼等人已走出足够远，这才停下手上动作。
“顾少侠，你若是累了...”
仆散安贞见那两指粗麻绳只割开一半，还当他手上酸痛，需要休息。
却没想下一秒顾平安运足内力，双膀较劲，猛力一挣。
啪！
一声脆响，麻绳自缺口处断开。
“少侠好大的力气！”
几个车夫本已昏昏欲睡，突然听到麻绳崩断的声响，一个个都来了精神。
仆散安贞也有些惊讶。
他也算自幼习武，膂力过人，也远远达不到挣断麻绳的程度。
内家功夫，当真如此厉害？
“仆散大人，我们眼下该怎么办？”顾平安扯掉自己身上断绳，又来帮他解开。
“金银沉重，他们驾车走不快，说不定还能追上。”
仆散安贞微微迟疑，还是决定追上去试试。
顾平安也不反对，帮他放开其余几名车夫，随后快步追去。
他们速度不慢，就算偶尔停下来辨认车辙，也比马车稍快一些。
人力不比牲口持久，全力奔出十余里，仆散安贞喘息声越发粗重，渐渐落在后面。
顾平安“只好”停下来等他。
“顾少侠...”仆散安贞气喘吁吁追上来。
“你是内家高手，内息绵长，我反倒成了拖累。不如你先追上去，沿途给我留下记号，如何？”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顾平安仍在扮演“尽职尽责”，当即便丢下他，运起轻功飞掠而去。
仆散安贞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难免感慨。
他本以为顾平安凭借轻功高明，很快便能追上匪徒，但仅仅有了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在前方看到了对方身影。
“顾少侠，你这是？”他匆匆上前，疑惑问道。
顾平安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向前方。
两人身前是一条溪流，溪流对岸是一处三岔路口。
仆散安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满地车辙散乱，似乎曾有不少车辆经过。
这小溪虽然不宽，两侧却泥泞，车辙根本难辨新旧，早已挑不出哪条才是那群匪徒留下的。
“这群贼人计策环环相扣，好高明的手段。”
顾平安装模作样摇头叹息，仿佛已经被对方的计谋折服。
仆散安贞也深以为然，默默自语道：“山东响马，来去如风，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一番追踪，铩羽而归，只好连夜返回莒州，只盼这群“响马”真能遵守约定，将钦使等人放回。
这一等，便到了次日晌午。
莒州刺史府内，顾平安眉头紧锁，在厅中来回踱步。
仆散安贞看得心烦意乱，正要喊他停下，却见门房连滚带爬地奔了进来。
“大人！大人！钦使大人回来啦！”
“快！随我去迎接！”仆散安贞一个激灵从位上跃起，拉着顾平安就往外跑。
没走出两步，便见有侍卫引着杨康和穆念慈迎面走来。